第13章 第13章
在那段迷惘的日子里洛阳曾经看过一本书，对其中一句话印象非常深刻。它说，处于青春期的男生出现性向问题，除了先天因素外，也可能是因为成长环境中长期缺乏父爱造成的。
当时洛阳觉得这作者鬼扯，天底下没爸爸没父爱的孩子多了去了，难道都会跟自己一样？现在，他可不敢说人家鬼扯了。
听着陈一嘉的坦白，洛阳觉得林帅在这孩子的童年生活里扮演的男性角色不仅仅是好朋友大哥哥。他对陈一嘉很好也很保护大姐陈嘉好，在他们俩姐弟出现困难时总是倾力相助、遮风挡雨。他给了陈一嘉安全感，也填补了家庭里缺失的爱。而更要命的是，陈一嘉一直都是别人对自己稍微好一点，自己便一定要对对方十倍的好，甚至愿意把自己的心掏出来。
缺爱环境下长成的孩子，最容易在喜欢一个人这事上栽跟头。
点的奶茶全凉了。陈一嘉讲完了他和林帅这些年的事，他现在无法集中精力上课，他的嫉妒……他难受，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你想得到什么？你想跟他说吗？希望他回应你吗？”
洛阳的直球把陈一嘉吓得立马摇头，“不想！他有女朋友，我不想他知道。”林帅有着正常的人生，陈一嘉无论如何都不能搅乱他的人生，他不想他知道！
“不告诉他不会难受？”
“不会。”陈一嘉恻隐成了习惯。而且他心里知道其实说出来自己反而会更难受，因为他们很可能无法保持以前那样的关系，所以对方不知道就是最好的，维持原样就能让他满足。
洛阳明白了，陈一嘉不会为了满足自己内心而扰乱别人，毕竟他太善良。
“那么现在你最不想怎么样？”洛阳换了个角度问，他想知道让陈一嘉最难受的是什么。
“我不想补课，我不想和他单独相处。”
只要想到和林帅单独补课的紧张感还有林帅电话里时不时冒出来的撒娇声，陈一嘉就一脸痛苦，他还哪有心思听课！太折磨人了！
“哦……原来是因为补课呀。”知道关键的洛阳轻轻笑了，他知道这事该从哪下手了。
尊敬的林先生
鄙人洛阳，昨日迷路在校园小林时承蒙林先生弟子陈一嘉相助方找到归途。鄙人虽为男儿身不能以身相许，但愿为陈一嘉同学辅导数学功课作为答谢。
望先生批准取消陈一嘉同学的周三辅导，让鄙人有一个报恩机会。
若先生恩准，鄙人感激涕零。
第二天一大早上班看到这篇不古不今的东西，林帅早饭都差点掉地上，一脸“这都什么玩意儿？？？”的咆哮表情。没管林帅究竟有没有看懂这是什么玩意儿，那天之后洛阳带着陈一嘉逃了他的补课，成功撬走他的学生了。
或许真的因为不在林帅身边就能集中精神，或许是洛阳教人的方法不一样，陈一嘉在九月末的数学月考成绩竟奇迹地从倒数第一名升到倒数一百名。他文科的成绩本来就不差就是让数学拖死了后腿，现在数学上去了，总分排名顿时上升不少。这让洛阳十分长脸，比自己考了第一班上再也没人敢说他走后门进去还要高兴。
看着陈一嘉的成绩，作为代理班主任林帅又老怀安慰又自我怀疑，怎么让理科1班那个毛头小子教成绩就跟坐了火箭一样？难道我真的教得那么烂？足足郁闷了一周对自己教师生涯迷惘了一周的林帅怎么会想到，不是他教不好只是因为他不经意间勾了一个少年的心。
那场月考过后，广大学子终于迎来了十一长假。
“所以，你最近都没时间给我打电话是因为要给你弟弟补课？”电话这头洛阳欢天喜地说完最近跟陈一嘉关系缓和的经过，电话那头贺小乐却不高兴了，“你跟你弟弟再好一点，是不是就该把我给忘了！”
“我哪敢忘，我这不假期第一天就给你打电话了吗？”洛阳熟练地做着顺毛工作。论如何给臭脾气的二哈撸毛，他可是熟手技工了。
“你要是今天之内也不给我打电话，我就跟你分了，我跟你说！”
“是是是，我不敢了，大嫂宽宏大量。”
听到这个“大嫂”贺小乐乱冲的脾气刹住了车，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不敢相信：“阿阳，你……你真的跟你弟弟出柜了？”
“嗯，出了。我把我们的照片都给他看了。”洛阳坦荡荡的。
贺小乐没声了。
对于出柜这个事，洛阳和贺小乐其实吵过。当时洛阳刚得知母亲得了重病，脑子一时受了刺激想要带着贺小乐去见洛女士，但贺小乐死活不愿意跟他去，两人因此闹过一段时间分手。后来洛阳冷静下来，也发现其实自己并不是真有这个勇气就主动跟贺小乐求和，两人这才重新开始。
这事之后贺小乐知道他和洛阳差别挺大的。洛阳的忍耐不敢说是因为顾虑太多，而自己不敢说只是因为怂。
家里宠他是真的宠，但对他严厉也真的很严厉。他完全不敢想象出柜的后果，这种事他甚至打算跟家里瞒一辈子。
所幸的是，洛女士的事之后洛阳再也没提过这事，不然他真不知该怎么应对。
察觉到对方似乎有点小情绪似乎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洛阳转移了话题，难得有空聊电话他想让对方开开心心的。
“我弟长得超可爱的，有机会介绍你认识。他挺想见你这个大嫂的。”洛阳逗他。
“不许再这样喊我！你才是大嫂！”贺小乐一下上了钩，炮仗一样在那边噼里啪啦爆个不停。洛阳听着他在那边炸，笑得一脸温柔。
承诺寒假一定会回去看他并挂掉电话后，洛阳觉得自己心境跟上次通话差别很大，挂断后不再寂寞难受不再觉得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或许是因为最近过得顺多了，也或许是因为他在这里有了羁绊。
看了看手机，快五点了。陈一嘉今天值的是午班，该去接人了。洛阳翻身下了铺，换上衣服心情灿烂地出门。
“天呀！一嘉这次月考成绩居然进步这么多，洛阳这小子厉害呀！”例行关心小孩成绩的老板娘看到成绩单后惊呼，叫得跟孩子考了状元一样高兴，实在让陈一嘉不好意思。
“这补课效果太好了，比那些2999根治脱发的效果好出十八条街，你得谢谢他呀。”
“何止是谢谢，我高中时遇到这么一个高人，我得把他放神台上，天天烧高香供着！”小姐姐店员小丁说。
“做一面锦旗怎样？”小晨提议，“老板娘上次带布丁和大壮去宠物医院，不是送了两面锦旗，一面是什么‘拆弹专家’一面是‘救我狗命’么？老板娘可以推荐做锦旗的店呀！”
“那锦旗上该写什么？‘学霸牛逼’么？”
“不不不，我觉得‘洛神威武’比较好。”
大家热闹的讨论声中陈一嘉笑了，笑得前所未有的轻松。既解决了跟林帅独处的问题又让烂成烂番茄一样的数学成绩变回一个正常的番茄，陈一嘉觉得谢谢、请吃东西和“洛神威武”锦旗都是不够的了，他得送洛阳特别一点的东西，一样洛阳一定会喜欢的东西。
可送什么好呢……
想到下班，陈一嘉想好了。他决定带洛阳见家里另外一个人，这个人一定会是家里第二个喜欢洛阳的家人！
十月，街道的梧桐叶有点变黄了，卖烤红薯的小贩车开始在大街小巷边穿梭边吆喝，让空气弥漫着一股焦甜的香气。
“大叔，来两个烤红薯。”
“只剩一个了，大个头的。”
“行，那就要那个。”
“好嘞！”
没想到傍晚会突然来一场冷空气，只穿了一件连帽衫出门的洛阳和早上穿着短袖就出门的陈一嘉都冻成了傻子。
“来了来了。红薯来了！”洛阳拿着那只纸袋子装着的硕大红薯连跑带蹦赶回陈一嘉那边，他把红薯塞陈一嘉手里，说：“快捂一捂！捂着就暖了，等没那么烫再吃。”
“怎么只有一个？”
“突然来了冷空气，大叔生意好早就卖光了。”洛阳被这突如其来的妖风吹得直哆嗦，“你吃吧，我还行。”
“太大了，吃不完的。一人一半吧。”
“那行，热度也分我一半吧。”洛阳笑嘻嘻，伸手就贴在拿着红薯纸袋子的陈一嘉手上。手太冷，这动作又来得太突然，陈一嘉惊得差点把红薯也摔了。
洛阳捉着陈一嘉的手，皮肤的热度和红薯隔着袋子透出了的热度让人瞬间暖和起来。两只手互相取暖下都变得温热温热的，让人渐渐放松下来。洛阳看着他笑了笑：“看，不紧张了吧。其实没那么可怕的，克服了就好。”
陈一嘉感受着贴在自己手背上那只变暖了的手，觉得确实是没那么可怕。或许有一天，他真的能重新跟其他男生正常交友。
洛阳这人，真的比秋天的红薯还暖。
“嘿，我突然想到个更有效的方法帮你克服那问题，应该挺管用的。你要不要试试？”洛阳灵机一动，兴奋地问陈一嘉。陈一嘉也好奇他是想到什么好主意，点了点头。
“你靠过来一点。”洛阳勾勾手指，笑容不减。
陈一嘉满脸狐疑地靠过去，不等他看出其中玄机，洛阳猛的凑上前将那只没暖透的手塞进陈一嘉颈脖子！半冰的手贴在脖子上冷得人从脚底到头皮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看到洛阳恶作剧成功一样笑个不停，陈一嘉起了鸡皮疙瘩的脑子反应过来。
“你……你混蛋！”这下真气得骂人了。
“开玩笑！我就是跟你开玩笑！”被身后气鼓鼓的人追着，洛阳笑着跑。
“一点都不好笑！”气极的人追着笑着的人跑。
风跟哪只大妖在作法一样呼啦呼啦地吹个不停，两个傻孩子顶着这又冷又狂的风一路跑一路闹，回到家时那只大红薯竟还暖着。
把红薯掰开两半两人一口一口地啃着，十分安宁静谧，仿佛这个房间外的一切风雨都吹不进来。
“他们吵成这样，不出去看看没事吗？”洛阳问。
两人刚一前一后回来时都看见陈建明和梁秋萍吵起来了，因为中秋给亲戚送礼的事情。是的，家人团聚中秋快到了。
“没事，他们逢年过节都会吵的。”陈一嘉低着头专心啃红薯。
这样激烈的争吵居然是常态，洛阳突然有点难受，替陈一嘉难受，他伸手捏了捏陈一嘉的肩膀安慰。或许是刚才冻脖子的惊吓特训让陈一嘉什么都受得住了，这次他竟没条件反射地躲，他只是细声说：“我没事，早就习惯了。”
听着门外的激烈争吵声，换做以往陈一嘉总会觉得胸口难受，但现在他竟很平静，挺神奇的。或许是刚才跟傻子一样一通跑让他心情挺愉快。
争吵结束了，这次没有摔东西没有动手，不用收拾战场了。
“洛阳，后天你有空吗？”外面的声音完全静止后，陈一嘉问。后天是中秋节前夕，他想让洛阳开心。
“有空呀，怎么了？”
“我想带你见一个人。”陈一嘉说出自己的决定。“这个人很好，你会喜欢他的，他也会喜欢你的。”
洛阳眼睛闪起亮光，来了兴致！他没想到陈一嘉会主动带他进入自己圈子，顿时摇起了那无形的尾巴：“是谁？是谁？”
“是爷爷。”陈一嘉说，“我们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