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老狼
别墅的大厅里。
有一张巨大的酒柜,仿佛可以将偌大的客厅从中隔开。
但其实,隔开的原因不只是区域的不同,而是因为在那酒柜的后面,还有更让人目不暇接的另几张同样的酒柜。
如果不说这是别墅的话,随便一个人进去,第一眼都会觉得这无疑是…一个关于品酒鉴酒的博览会。
因为,不说那酒柜大与不大,最重要的是,那些酒…几乎每一瓶都可以说是如今世上,真正价值连城的绝佳珍品。
有的已经年代久远,多则上百年,最少也有六七十年的。然而更珍贵的是,每一瓶都是一种品牌的珍藏款。
可见如此,却仍旧有人视它为一瓶瓶如同果汁般的废水。
时不时,偶尔一生气,那些酒就像是地摊货一样,被那别墅的主人给一股脑地扔进了垃圾桶,或倒进卫生间里。
说实在的,即便是如此铺张浪费,却没有任何人可以去阻止这别墅里的主人赵启龙的。
甚至,在今夜踏入这间别墅的外来人,也是同样如此不好多语。
眼下,他有些烦闷,可也只是阴沉着脸。也不将心中愤怒发泄到其他人身上。
便只让下属拿了将近两张柜子的酒瓶,就那样毫不吝啬地都给扔进了垃圾桶里。
只不过每一瓶都必须打碎了再扔,他可不想给人机会捡到这些废水回去。
于是客厅的大门口处,接二连三总是响起酒瓶破碎的声响,然后又被稀里哗啦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说吧。你们既然来了,搞了这么大的事,让我去擦屁股,能给我什么好处?”
一手搭在那张如床一样的沙发上,另一只手又夹着雪茄,吞云吐雾间,抹了抹自己头顶上那隐约可见的伤疤,赵启龙似乎没去看那个正站在他面前的人。
“赵老板,我们即是合作,又是一个屋檐下的,您想要的好处,到时…自然会给到您家的那位身上。”
大厅里除了门口处有酒瓶碎裂丁零当啷的声音外,偌大的客厅里,就只有那位一直站着,却俨然一副俯视一切的人正在说话。
此人嘴角微勾,神色不挠,犹自狠厉的双眸紧盯着赵启龙的脸,又接着兴师问到。
“赵老板。这次失利…该不会是您赵家帮内里有什么问题吧!”
赵启龙的脸,依旧阴沉着,也没有想立刻解释的意图。
稍得片刻,他鼻子轻轻一呼,一抹笑意不经意间已经挂在了嘴角边上。
他清楚这人的话是个什么意思。
同时,他也明白自己这么些年为的是什么。
所以开始也并不反感这句话,只是后面说到赵家帮,他倒有些不屑了。
毕竟这么些年,赵家帮是他亲自带出来的,有什么人想干什么,不说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但他底下几位得力的下属,那些人可真不是光吃饭不干活的主。
像前些年,与新天会力争卢阳楼时,他手下的那些人就差点被人剁了喂狗,只是他们连眼睛都没眨过一次,更何况如今这种局面,或者说他的那些兄弟,还有必要与新天会拉近关系吗。
赵启龙不是火爆个性的人,往常处事也不会突然乱发脾气,尽管有,那也就像他扔酒一样,只找物件不咬人,出了气就行了。
故而,只是默默撮了一口,随即一阵青烟蒙蒙。
一时有些看不清,不知道他笑了没有。
沉默片刻,忽然冷言说到。
“内鬼?”
赵启龙身子往前一倾,因为沙发很厚的缘故,那人与他的眼睛几乎处在了一条平行线上,他就那样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又继续说到。
“老狼。要说内鬼…你们那边可比我们赵家帮更有经验吧。”
“虽然这些年我们与新天会确实深仇似海,可我赵启龙也并没有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意思。”
“现在倒好,你们确实干了我都不愿,也不想干的事。”
“好,真好!”赵启龙又吸了一口,脸上露出了一丝皮肉不相符的笑容。
“之后又让我去清场子,好啊!我也清了。可你再让我得寸进尺去找…那个到现在都不露面的狗屁亲戚,你觉得他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帮我们一起擦屁股吗?”
赵启龙的口吻越来越重,仿佛压抑了几天的重石,在这一刻从心里给砸了出来。
于是他长长输了口气,眼神坚定地盯着那个人,突然提醒说到。
“老狼,你可别忘了,你来鸢庭的真正目的!”
没错,从武王城边界,再到鸢庭,老狼一直在追觅那个曾经被长老所器重的少年。
只是在这之前,他并没有按自己的意图去杀一个人,而这次在得到指令的同时,却得到了一个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消息……玲珑就快要从宫都回来了。
意味着什么,他无比清楚,所以他不想让她出现在鸢庭,也不想她从此真的卷入这场纷争。
所以在何伽泽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已然提前了数天,就来到了鸢庭。
昨夜娱乐街腥风血雨,一家洛神酒吧就此破败,一个新天会从此消失匿迹,为的只是想找出那个少年,或者是那个被认为是不凡之辈的高手。
然而,只是刚刚找到线索,结果一夜间又荡然无存。
当然这种事的确有些出格了,可这事遇到了,那也就只能那般做了。
“那又如何,即便是挖地六尺,我也要找到那小子。”
过得片刻,老狼一副决绝的神态,牙齿已经咬合得很紧。
“我知道,你一定很着急。”赵启龙看了看老狼那张狠厉而阴沉的脸,那是一位将近半百的中年人,整个脸颊坑坑洼洼,皱纹明显,多是沧桑。
“为了您女儿,说真的,我赵启龙挺佩服您的。”
赵启龙的语气略微缓和了些,只是脸上依旧没什么变化,又继续说到。
“您想找到那小子,我倒有个消息可以告诉您。”
不知道为何,赵启龙看见老狼那副神态,似乎又想起了父亲,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可怜之人。
所以他换了称谓,变成了您,像对一个长辈在说话一样,谦卑了许多。
“噢,是什么?”
老狼是个有家室的人,曾经的老婆已经不在了,但他们有个女儿,名叫凌容,如今二十二有余。
凌容九岁时去的宫都,之后已经好些年没见了。
如果说老狼是个称职的父亲,他真的会无地自容。
他的老婆已经死了十三年,但也是那夜,一个是父亲,一个是丈夫,他都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
如今老了,对于女儿他想弥补,可是终究有些迟了。
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想做,所以他才又多问了一句。
“难道,你…知道那人的下落?”
赵启龙微微地笑了起来,没有立马回答,只是过得片刻,才缓缓开口说到。
“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忌口先生的人?”
“忌口?什么意思?”
“那是个杀人的活,忌活口给死去的人。之前安插在洛神的人倒有提起过,说是那夜找吴刀的人中,就有那位忌口先生在场。”
赵启龙双眼微眯,好似想起什么,又到。
“如果我记得不错,那人应该是个胖子,至于长什么样,我也没见过,只是底下有人说起,便记下了。”
一直狠厉的脸,在眼角边勾起一丝好看些的纹路,老狼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好!赵老板。既如此,我也就只能在这给您赔个不是了。”
老狼是个狠人,不然那年也不会失去妻子与女儿,所以此刻的笑,就像是他这十几年来唯一的一次笑容,只是稍纵即逝。
在他心里,既然有线索,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安慰,是对女儿的,也是对他自己的。
又或是赵启龙突然说出这么个人,老狼是感激的。
所以他对之前洛神酒吧地屠杀,现在也只能向他致歉而已。
当然这种致歉其实一文不值,赵启龙又怎会打心底里接受。
一晚上,一座城市里突然死了一百多人,而且最后连尸体都没有。
再加上老狼之前地行事不顾一切,到最后能在这座城市里传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毕竟他们是人,不是猫啊,狗啊的。
就算他们是那些宠物,那主人难道就不找一找的吗。
所以死的那些人后面都是有家庭,有亲人的。
虽然不是他赵家帮的人,甚至鸢庭的警卫机构,以及判严军都会与他们配合地不管不顾,但事情一旦控制不住,这终将是一颗隐藏的雷。
叹了口气,外面扔酒的声音依旧不断,赵启龙又躺回了沙发那软软的靠背上,一时也并没有理会老狼的那份致歉,忽然警告说到。
“这种事,如果再有,我可不是那位什么亲戚。说白了你我不都是一路人吗!”
老狼脸上的狠厉之色逐渐敛去,与赵启龙也算是旧识,说到底也是清楚他的。
或者说赵启龙其实是个很重情重义的人。
他家里的那位,至今还瘫痪在床,整天整日除了头能动,几乎什么也没有了。
可他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过,乃至如今成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人,他却还在坚持。
或许是前些年那个什么亲戚第一次来了他家,也是从那时起,他便开始强吞了卢阳楼,将所有的努力都放在了不择手段之上,如今早已钱财无数。
说准确点,他其实早就有了一个作为上层贵族人的实力。
可是,将一个人的思维,或是一颗头颅与机器无缝连接。这种只有上层,又极其繁杂、困难、罕见地操作,岂会是轻而易举,一蹴而就便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