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噩梦
一滴一滴冰冷的酒水,渐渐浸湿着身子,就像一把把杀人不见血的利刃,深深刺痛着骆苏莉的神经。
她虽然没去看那些惨状,也被哥哥保护的极好,可是那些此起彼伏的枪声,无论她用手如何捂住耳朵,终究还是能够听见。
更何况,想不看时却总能偶尔瞥进一眼那些无力死去的人,在她的身前,又或是身侧倒下去。
有的被打断了左臂血流不止;有的连续射击下削断了双腿倒在地上正痛地撕心裂肺时,又被乱枪给彻底终结;还有的身体已经被打成筛子,一个闷响就倒在了血泊里。
总之这是她学医以来,只怕是见过最多,也最惨且各种各样的尸体。
她浑身冰冷,发抖,头发像打湿的海带,一片一片地贴在脸上。
她是个女人,甚至还是个小女生,哪会无由头地见过这么多血腥的场面。
就算是为初与骆三这两位男子,尽管还能带着骆苏莉躲过枪林弹雨,可他们的神色也不见得好到哪里。
甚至喘息间,他们依然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惊悚,恐怖,和残暴,或者更多的是深深地无奈。
骆苏莉害怕地哭了,哭的鼻涕口水一塌糊涂。
这恐怕是她二十年来,由此最为惊恐的一夜。
骆三曾经说过,天塌下来他顶着,可这时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才能让妹妹从内心深处去抹掉那份后怕。
而为初,同样也是惊骇的,虽是在摩坨岭见过那般骇人的机器杀人,可他又怎会看过一场如此血腥,暴力的杀戮呢。
三个人躲在吧台下边,紧紧地抱着,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
过了好久,他们才终于从那吧台里面钻了出来。
酒吧里,一片狼藉,尸体横七竖八不知躺了多少,浓浓的腥味弥漫着整个酒吧,像卖鱼场一样,都有些臭了。
紧跟着,骆苏莉忍不住立马就吐了,然后骆三也跟着吐了起来,最后为初也亦是如此。
边吐边走,整个人像活剐了一层皮似的,从吧台到大门口处,宛如几十里路,乃至于以后回忆,他们都不知自己是怎么从那些死人堆里走出来的。
街道外,一反常态的暗淡,除了路灯,连只猫狗,老鼠都没有见着。
之前来…灯红酒绿,现在走时犹如鬼街之行,一点气息也没有。
或许是这一场骇人的血腥味太过熏人了吧,今夜所有的娱乐场所,在这条街里都不约而同地关门歇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清楚他们是怎么回到那栋旧楼的。
三个人回来后,并没有去洗澡换衣,只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他们谁也没看谁一眼,也不交流,各个双眼有些迷离,就仿佛孤魂野鬼,一个个呆呆地坐着。
又过了好久。
骆三才忽然抬了抬手,缓缓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忽然轻声问道。
“你们…饿了没?要…要不要吃点东西?”
骆三微微笑着,头发上还有许多的酒瓶渣子,也懒得清理,甚至是脸上都还有一些浅浅的伤口。
那是之前保护妹妹时,他用身子和脸挡去了那些破碎的酒瓶后才留下的。
他的笑很僵硬,骆苏莉没有回头,为初也没有看他,而他的脸上也和骆三一样,有着轻微的划痕,也更有着溅在脸上,此时已经干枯的血渍。
骆苏莉眼神呆滞,不知道有没有想什么,也不清楚她是不是到了现在依旧还在害怕。
总之,耳朵里像没有感觉一样,听不清哥哥在说什么,她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
而骆三看着她时,也只是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却是不见了,他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了当年父母被杀,还年幼的妹妹被那位老爷爷相救,然后找到了当时漂泊流浪已久的自己。
那时妹妹四岁,应该还依稀记得那夜的屠杀吧。
这么多年,骆三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然而这一切,又像是再次复现了一般,真不知道以后妹妹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和负担。
过得片刻,骆三的面已经煮好。
而他却没有给自己准备,骆苏莉与为初坐上来时,神情略微好转了许多,特别是为初,眼神里好似已经开始变得习惯起来。
只是骆苏莉虽然神情略缓,可他哥哥明白,他妹妹多半是故作镇定罢了。
面最后还是吃了一大半,只不过没吃完,骆苏莉就顺手将那碗还剩的面汤,以及大约三分之一的面,一起推到了哥哥面前。
“哥!你…你也吃点吧!”
骆三一直看着自家妹妹,他那胖乎乎的脸上,略微有过一丝笑容,只不过特别短暂。
点了点头,骆三没有拒绝,端起碗一口就喝了一大半的汤,然后又嗦嗦几口就把面条也塞进了嘴里。
说实话,骆三还是有些感慨。
四岁时,妹妹其实就已经经历过那样的场面,或许当年她要学医,也不知会不会是那个雨夜的原因。
但今夜洛神酒吧的屠杀,他着实觉得妹妹已在不知不觉间长大了。
为初默不作声,也不看他们兄妹二人,吃完面也就去洗澡了。
可当他脱下衣服,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身上的伤时,他这才发现,有几个地方已经有血丝流了出来。
他清楚是伤口裂开了,只不过不太严重。简单擦了擦身子,然后又给伤口换了药,他才换好衣服出来。
只是此刻,这两兄妹好像是喝了点酒,随即两人便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可他清楚今夜地精神消耗无疑是最大的。
为初看了看墙上的时钟,估计他们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就分别为他们找了衣服披上,便也没再管他们了。
一是自己有伤在身,再就是骆三这两百多斤的体格,就算没伤,那也不是他一人可以撼动的。
躺在沙发上,想着过去不久洛神酒吧里发生的一切,想起那些死去的人,再想起那些神秘的十几号黑衣人。
那个人会是谁呢?
为初躺在黑色的沙发上,神情凝固,或是想到了酒吧里,那个站在台上一脸狠厉之色的中年人。
敢在娱乐街里明目张胆杀这么多人,莫非是帝国暗中清剿这些黑帮小会的某些厉害的地下组织?
为初这样想着,他虽然涉世不深,但帝国有没有这样的暗手,在他刚加入联盟时,其实联盟宣誓旗下就有过一段话。
大概意思就是,如今的联盟,原本是帝国的暗手,只是后来曹吉安不干了,最后带着人自己立了地下联盟。
所以要说有没有那种可能,为初此刻也不能立刻做出判断。
可这些人很明显…他们要杀,或者要见的就是新天会的吴刀,可最后连带一起就把那些人全给灭了。
如此大手笔,莫非…是赵家帮吗?
为初转了个身,眉头微微皱起,说实在的,他也不敢确定,顿了一会儿,又兀自思忖起来。
吴…刀!这家伙又跑哪去了?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才跑得这么快。
为初看着眼前的天花板,突然又叹了口气,心中默然。
唉!看来…只有想办法,先弄清楚与赵家帮接触的那些外来人的身份才行。
独自在心里确定好眼前的方针,为初也就没在想今夜酒吧所发生的事了,毕竟夜已深,纵使再怎么琢磨也不会发现那些人的由来。
只是一时还没睡着,又想起了那个声貌不一的王禅。
不知道他又去了哪,也搞不清楚他是不是在暗中行事。
或者说,如果为初能搞清楚他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那么他自己的行事就会变得更加肯定,以及更为准确一些。
想到这,他有些睡不着,一时翻来覆去,也不知磨到了什么时候,竟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最后是怎么睡着的。
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的中午,一夜无梦,仿佛眨眼间天已经亮了。
这或许是面对酒吧那种血腥惊悚的场景之后,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毕竟人嘛,遇见这样的事,谁不会做噩梦的。
像之前摩坨岭之后,为初就曾不止一次两次,做过那种不想再有一次的噩梦。
时至中午,骆苏莉再没早早起床,不过今日晨光初现时,骆三是叫醒过趴在桌子上睡了大半夜的妹妹的,只是她…仍旧没有洗漱,顶多也就换了件干净衣服后,又进房间睡了。
然而,睡到下午时,因为一场突然的噩梦,还是将她给吓醒了。
她嘴里连喊着不要不要,最后人都坐在床上好一会儿,她才恍然停止了喊叫。
骆三与为初吃了点东西,正准备午休,见状连忙冲进了房间,这才安慰起骆苏莉来。
就这样直到傍晚,夕阳西下时。她才终于安定下来,不再感到恐惧。
只是这一梦,让她今夜不知可否的,只好让哥哥在床边陪着她入睡了。
天空无云,桥上有月,而桥下不远却有一处别院。
或者准确来说,应该是一栋独自矗立河畔的花园别墅。
它正门望河,前前后后栅栏围成一圈,仿佛扎手的刺猬,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错觉,显得冷冷冰冰。
而在这栋别墅里,除了一眼所见的富丽与堂皇外,其实还有很多让人难以理解的,一些情有独钟的收藏。
今夜月不圆,无论是在别墅里边,还是在别墅的花园里,没有人真的去赏月,因为实在是没那个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