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懂事没有糖吃
“其实你送我的那顶帽子，也不是因为贵才舍不得戴。”她舔去嘴唇边的佐料后缓缓开口说道。
“那呢？”
cc把木签子放进嘴里轻轻咬着，过了好久才回应道：“那是你第一个送我的礼物诶。”
“是么？我有那么抠吗，认识那么久才送你一顶帽子。”我仰头思索道。
“不然嘞。”她低头白了我一眼。
我点头，说：“那这个皮筋就好好留下吧，这样你就有两样礼物了，换着戴。不绑头发就戴帽子，绑头发就用皮筋。这皮筋真是我刚到连江的时候随便买的。”
“说到皮筋我就想到董思思。当时她不是编了两条手链，一条是她自己的狮子座，一条是你的射手座，你当时收到后爱的不行，我想看看你都和宝贝似护着不给，珍惜的很嘞。”cc看向像似打趣说。
“怎么又提到她去了。”我目光躲闪道，并没有制止她继续往下说。
“因为你当时老和我说道她呀……”她拿起酒杯自己饮尽，“你说那个冬天妖风阵阵，有她在便不再寒冷，毕竟你们确定关系的第一个晚上就出门约会压马路，人家就用双手给你的冰凉的手焐热，连同被玖璐冻彻的心也化开冰霜，重新开始跳动。”
我不自觉地被勾起回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听cc在桌对面继续自顾自说道着。
“你说玖璐以前答应过你，要送你小皮筋，三个月过去丝毫没有动静，而后你小心翼翼提起，她却显得特别不耐烦。你说你想抱玖璐都得斟酌好久，你怕玖璐不喜欢，她也确实在你每每提出想要与她相拥时都是敷衍。你说玖璐和你散步时总是自顾自低头玩手机和她闺蜜发消息，可你不敢提，你害怕失去她。”
“但董小姐不一样，董思思会主动牵上你的手，会主动冲向你然后紧紧拥抱你，会偷偷给你准备礼物。那条手链是她亲手编的，你感动的一塌涂地，就在你俩戴上手链后，董思思竟主动要求合照，她握上你的手，留下两人十指相扣，腕环手链的照片，这都是过去玖璐不曾给到的。”
“就在那晚，武夷山下起难得一遇的流星雨，万般华彩划过在如同平流镜层的黑夜，美得不可方物，董小姐在那晚发了条说说，她说很幸运能遇到王先生。下边附上你俩十指相扣的照片，评论区全是99的祝福。你说过去玖璐从未这样重视过你，但董思思不一样，她给了你梦想中的爱情。”
“可我和她没有熬过那个冬天。”我轻声道了句。“那都是过……”
“是呀……都是过去的事了。深情者自伤，无情者伤人。我们要过好当下，看向未来对吧？”cc缓缓吐纳酒气笑了笑，继续开口道：“你老是这样和我说道，黑包子，我听腻啦，耳朵都长茧了……我又何尝不是顺着你的话往下过呢。”
“绚烂的流星雨过后，黑夜依旧深沉压抑。后来董思思新鲜感过了，她向你提了分手。我看着你深陷自我怀疑之中无法自拔，你说你不想再看到那条手链，你说星座都是骗人的，董思思说你和她的匹配程度高达98，都是放屁。于是把那条手链寄放在我这，让我帮你处理。”
cc拿起酒杯再次自顾自一口闷下，缓缓吐息后继续开口：“我帮你保存了三个月，三个月后，毫无生气的你找到我，要回了那条手链，在我的注视下，你将它丢入了学院角落的垃圾桶。”
“那之后你终于调整状态，重新振作，下一刻就落入了木子晴的旋涡……想不到过去连看都不敢看人家一眼的黑包子，那时已经能够与人家班花聊得水深火热，还能和人家在暧昧中来回拉扯。记得那段时间，我们互不打扰，过着各自的生活，偶尔我找你嫖作业copy，交流甚少。”
“我一直以为你们俩成了，谁知道后来当我问起时，你说你迷茫着，你对她不知道是友情还是爱情。你说了好多文绉绉的话，你说也许不一定要在一起才是爱，你说你所拥有的还无法与她匹配，你说你给不了她想要的……然后你主动告白了结了那段关系，显得那样冠冕堂皇……狗日的黑包子……”说到最后她从牙缝挤出一句脏话。
“好啦……那之后的每个夜里，你都拉我在学院里聊天。我俩像疯子一样，凌晨三点还在学院各个角落晃荡。你喜怒无常，上一秒向我控诉她们多无情，下一秒又黯然神伤，说都是你自己的错，是你不够完美，然后像傻子一样翻上墙头，在狭窄的墙上展开双手平衡小步前行，真怕你一个不慎叉开脚来个开裆，这样你未来的对象就失去了幸福的能力。”cc吐槽调侃着，还不忘冲我翻一个标志性白眼。
我沉默着点上烟，目光从远处转到她身上。她意外地没有嫌弃我抽烟时离她太近，过去她总是满脸厌恶用手挥散青烟，让我死开点，或者让我把烟掐掉。此刻她却面带红韵，手上机械性把玩着竹签，微微低头目光无神陷入自顾自的诉说。
“大三下学期初，课很少，我俩闲的无聊，一个清爽的下午，你租了电动车载我四处溜达。你说武夷山风景很美，只可惜电驴的能量有限，我们的时间也有限，没法在受限的时间与能量中一饱眼福那大好河山，但你想在各项局限中，带我领略你认为能够触及到的最靓丽的风景。”
“那时我虽然已经在武夷山待了三年，但平时除了学院，就是市区各个聚餐的餐厅。那天我却见到了过去我从未见识的山水画，光辉打上波粼的碧水，芦苇丛交杂的斑驳无人道，更有伟岸的青峰延绵至天边一线。”
“我坐在后座看着，你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驾驭着电驴洋洋洒洒。我记得午后的清风吹得人很舒服。”
“我们四处游荡个遍，然后你说要在最后带我去看一湾湖泊，还会途径一条最美的公路。”
cc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我分明记得她过去不是这样多话的人。我不知道她算不算此刻酒精正上兴头，借着酒势将这些藏在心底的话全都吐露。
她难得如此多话。过去总是我说她听，今天我俩似乎转换了角色。她缓缓张口说道个不停，像是要把过去没能说的，憋在心里的话在今天都讲尽。
或许我知道她想表达什么，但我不想知道。我宁愿我听不明白。
她长叹一口酒气开口：“我们跨过一座小桥，远处的道路笔直，两边是高大齐平的杉池树。那条路好长好长，一眼望不到头，我坐在你后面，微风轻拂，我也举起双手飘浮。你让我乖乖坐好别乱动，不然待会儿两人得一起载沟里去挂掉。”
“我说那也挺好，那我们就成为这里的树，来年发芽生长，春天郁郁葱葱，夏天晒晒太阳，秋天黄叶飞舞，冬天光秃寒颤。一季又一季，一年又一年，如此循环上百年，多好……树肯定没有烦恼，做人可太累了。”
说到这cc耷拉下有些微醺的脑袋，说：“但你说，你不是树，怎么知道树没有烦恼。开始子非鱼焉知鱼之乐那套云云。我当时真想一脚把你从驾驶位踹下去，没情调……”
我小口吐出白烟开口：“如果我当时是被你踹下去的，我很可能栽到道路的左边，而你照着惯性会滑到道路右边。这样即使成了树，我们也始终是两两相望，隔着一条笔直得不能再笔直，长得不能再长的泊油路。”
她没有搭理我，继续说：“只是可惜，那之后我们遇到两个路人，和我们说前面查车，我们这租来的小电驴会被抓，就没法继续往前深入。我们最后没能到你说的那湾湖泊。”
我默默坐在一旁挑着盘里的辣椒吃，过了一会儿才平静道了声：“不可惜。”
“嗯？”她终于停下自我沉浸的絮叨，那双微醺迷离的眼眸看向我。
“那天我们回去过后我猛然想起，过去我载玖璐和董思思到了最深处，看到了最美的景色，那片山河湖川。但那里像是有诅咒，无一例外，她们和我最后都走散了。”
cc拿起肉串啃着，似笑非笑道：“那这么说来，还挺庆幸不是，我们俩没到最终的山河湖川受到诅咒？”
我点头道：“嗯，至少我们不会只走短短那一小段路。”
她思索了有一会儿，像是自言自语小声说道：“至少她们到过……”
“嗯？什么？”
“没什么。”cc抓起同样的肉串，用筷子把肉剔到我碗里说：“那我俩还挺幸运……确实不可惜。”
我没有追问，岔开话题嚼着肉看向她问：“你之后的工作就定在这了？”
“嗯哼……只能如此呗，先前福州仓山那的不合适，这里是我妈帮我安排的。你知道的啦，我家里我妈说的算，再说我们这专业，其他行业也没机会，我自己呢又不像你，有那些令人羡慕的想法，还能不断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去努力争取。所以你之后是去泉州还是回武夷山？还打算跟黄老师，就你老大嘛，还跟他一起发展吗？”
“最后肯定会去拜访他，参考他的建议。只是当下大环境，也不知道学校会不会封校，我们这届说不定和16级的学长学姐一样，连毕业典礼毕业照都没有，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大家都苟且偷生，刚毕业的大学生，能找到一份稳定工作，养活自己就已经很棒啦，这里我得提前恭喜一下我们家cc，虽然这份工作累点，但也算有了起步的启点。前程似锦，敬明天。”我说完这段话举起满满一杯酒示意。
“敬过去。”cc举杯道了这句，与我碰杯后将酒饮下。
长叹一口气后她继续说：“大学太快了，一晃就要步入社会，沦为刀俎下的鱼肉。工作真的太tm累人了，一整天浑浑噩噩，一个人在外边，好辛苦呀……你说我们大学四年，大环境封了两年，一年在外实习，最后的青春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逝去了，好亏哦。”
“无论如何过去留给现在的我们只剩下美好，过去很好，未来也不会差，好好加油吧，小崔同学。”我鼓励她道。
她叹了口气，大口吃起串来。啃了有一会儿，抬起头对我说：“对了，李颜最近还向我问起过你呢，问最近你过得怎么样。”
“你怎么回的。”我有些惊讶问道。
“我说我俩现在联系也少呀，我也不知道。确实如此嘛。”cc低头嘟囔着。
“嗯。那臭丫头怎么跑你那打听我的消息去了。”我点了点头问。
“害，当时你当社长带她们打辩论的时候，我不是被你抓去当顾问辅导了嘛，这不就成了她们几位的知心学姐了。李颜也是挺好一姑娘，你说当时你怎么就一股脑钻董思思那去了呢。”
我把娃娃菜从竹签剔下，用筷子夹起放入口中缓缓嚼着，过了有一会儿才自言自语说了句：“谁知道呢。”
说起来，我大学的一切似乎都离不开辩才社，所有发生的大事儿、在意的人，都围绕这个社团展开。
有人会说这是无中生有，你换个社团，遇到不同的人也是如此这般感觉。他们也会成为你当下所觉着的特殊的人。
但我总感觉是命中注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遇到什么人经历什么事儿，似乎早就在天道安排之下定了式。
就像社团报名时，偌大的空旷羽毛球馆，那样多的社团打着木牌海报，萦绕璀璨的彩灯，我却径直向最角落黯淡黑白海报的辩论社走去，麻利填完信息交上照片，头也不回地离去，不再考虑其他任何社团，没有想要加入更多社团充实大学生活的想法。它的分量足够了，有它就足够充实了，它也确确实实占据了我整个大学。
之后围绕它展开的许多事儿，都让我惊喜，伴随着我的欢愉、苦楚、悲伤、幸福，令我成长蜕变。
只是在展开剧情前，我总有那隐隐的预感在心中骚动。第一次辩论见面会在讲台下看见cc时内心的颤动，我当上社长面试董思思时思绪的翻涌，与董思思分手当晚的耳鸣……还有其他许多穿插纠葛的人和事，不好再展开。那感触太过神奇，像是我已粗略翻阅此生的剧本，于是在途经彼时，灵魂不禁战栗，泪水几乎夺眶而出，心底一个声音响起。
“我终于走到这儿了。终于和你们交汇了。”
人呐，太容易感性。但我们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留给人生最宝贵的，也就是这辈子的回忆。
我们似乎不是活一辈子，只是活那几个瞬间。那几个值得我们终其一生，受尽苦难，也要到达的几个瞬间。为此我们愿来此人间一遭。而后在老年迟暮之时走马灯似回忆种种感慨上那么一句。
“真好啊……”
酒过三巡，cc满脸泛着红光，白皙的手托着香腮问：“你晚上住哪？我现在帮你安排一间？”
“你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去你宿舍挤挤。”我点上一支烟说道。
cc笑道：“哈哈哈，我宿舍是两人间，如果另个姐姐同意，我是不介意。”
“那还是算了，让她一个人孤单单的不太好。”
cc说：“等你下次来，说不定我有能力在外面自己租个房子，到时候我肯定收留你。”
“我已经安顿好了，就在你公司对面不远的一家旅店。”我掏出房卡挥了挥。
“我知道。是我公司对面那家旅馆吧。”她把馕撕成小片放入口中慢慢嚼着，“就是闲着想和你扯扯淡，瞎聊，说说话。”她似乎上了些许酒劲儿，谈吐已经失去了逻辑的严谨性。
“黑包子……我记得你过去和我说过一个故事，内容……内容是什么来着，我忘了……哦……好像是有个人给小孩糖吃，那人问小孩，你愿意把糖分享给其他小朋友吗，小孩点了点头。于是那人就把唯一的糖给了其他小朋友。你当时和我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cc撑着脑袋吐字不清道。
“我和你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我淡淡道。
“不重要。”她晃着脑袋摆手道，“你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听话懂事的孩子，没有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