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局中
“时间过得好快，已经十点多了。”一娜打了个哈欠道。
“困了？”我问。
一娜摇了摇头：“不哦，就是一下闲下来，绷着的神经一下松懈了。”
我看向她轻叹：“之前那段时间一定很累吧。”
一娜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
“怎么了？”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笑了笑问道。
“我的朋友们呐，其他人，他们只是关心我，最近生意是不是很顺利，这段时间又赚了多少钱，公司是不是又上升了一个高度……只有你。”
“嗯？”
“他们都关心我飞得高不高，只有你，关心我累不累。”童一娜紧盯着我轻声说。
我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一娜的手机提示音突然响起，她亮起屏幕开始回复对方，一边回复一边对我说：“这几天有空吗，我老板这几天要下来看一下这里的进展，我带你去见见他。”
我点头应许，说：“都行，对你老板我可是一直抱着好奇且尊敬的态度。究竟是怎样的存在，能让童千金如此为他赴汤蹈火。”
“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嗯，我保持期待。不过你明天应该还有事儿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不一定，其实前期最难的那部分工作都差不多完成了，只要石狮那实体店的吴老板点头，我们几方的合作就算彻底成熟，我最近也一直在等吴老板的消息。呀，说曹操曹操到。”童一娜向我晃了晃响铃震动的手机。
“吴老板，您好您好……对的……有空……没问题没问题，万佳附近对吗？好的，我现在从丰泽这里出发。麻烦您稍等片刻哈。”一娜说罢挂了电话。
“现在下去石狮？”我问道。
“嗯……今晚就是决战啦，熬了这么久终于熬到头了。”一娜笑了笑，笑容中又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
“我陪你去。今天我就是你的司机小王。”我说着已经把吉他装好，关上后备箱拉开了驾驶室的车门。
“啊？”童一娜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启动汽车，从车窗探出脑袋冲她喊：“愣着干嘛，上车。”
她迈着小步子上了副驾驶，点头笑道：“得，我还省下一笔住宿或者代驾的费用。”
我打开手机导航，导向石狮的万佳国际酒店，大概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一路上我俩没怎么说话。童一娜确实有些疲乏了，靠在靠背上闭目养神，为待会儿的会面养精蓄锐。
过了有一小时，我们驶入石狮市区。
石狮，泉州下辖县级市，外贸发达，过去有人称它作“小香港”。
进入石狮市前，童一娜已经睁开双眼重拾妆容，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顺带从后座拿了正式的衣服换上。她旁若无人地褪下身上的便装，套上丝袜黑裙白衬衫，似乎我俩是生活多年的老夫老妻。
“我的妆可以吗。”她转向我问道。
我放缓车速瞥了一眼，然后继续观察路况行驶道：“口红色号没问题，再淡些会更自然。”
她二话不说拿出纸巾擦了擦，然后再次转向我问：“现在呢？”
我放缓车速，扭头仔细看了会儿点头：“嗯，妆刚刚好。你衬衫穿反了。”
“诶？我就说扣子怎么这么别扭。没开灯，都没注意。”说着她脱下黑色外套，就要把里边的白衬衫解开换一面。
“稍等一会儿，前面有摄像头。”我盯着前面的路说道。她衬衫里边就只剩黑色蕾丝内衣了。
“噢。”她乖巧地应了声，端正地把手放在双腿上。
她重新整理好衣装没多久，我按导航将车开到目的地。把车停在了万佳国际酒店的停车场后，童一娜拎上包和我一同下了车。
“吴老板，我们到万佳了。步行绕到后面……啊，那家店我知道……没问题……稍等我们五分钟哈。”童一娜挂了电话后，神态自若走在我前面带路，我在她身后两步的位置紧紧跟着。
到了会面的餐馆，吴老板与他夫人早在店门口等候多时。
吴老板身形壮阔，有着大大的啤酒肚，但给人的感觉不是胖子，而是颇有度量的豪气老大哥。她的夫人从容不迫风度翩翩，谈吐举止温文尔雅恰到好处。
“童总，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吴老板爽快地笑道，伸出戴着偌大佛珠的粗壮手臂。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吴老板。”童一娜不失风度地微微点头微笑道，与吴老板的手握上。
“没有lia，我们也刚到没多久，菜都点好了，我们进去说。”吴老板只是象征性握住一娜的指端晃了两下，尺度把握地恰到好处，这不禁让我心生好感。
“这位兄弟贵姓。”吴老板与童一娜握完手来到我面前。
我向前与他相互拍了拍肩膀，用闽南语和他说：“吴老板客气，免贵姓王，叫我小王就成，是童老板的私人司机。”
“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呀，童老板和黄老板可是我们圈子里出了名的实力派，王老弟跟对人了呀。来来来，二位里面请。”吴老板哈哈大笑道，一边把我们往餐馆内引。
我只是微笑点头，没有再出声，跟在他们三人身后进了餐馆。
进门前我抬头看了眼店的牌匾：“泉州，一个不认真喝酒，就会没有朋友的城市。”
挺有意思的店铺，看来晚上童一娜要面对的是场硬战。
果不其然，进到包厢入座寒暄一会儿后，吴老板便开口问：“童总晚上喝点什么？啤的还是白的？”
“哈哈，吴大哥不必那么客气，叫我小童就行，今晚吴大哥说的算，喝什么都行。”童一娜微笑道。
“没有嘞，其实我们酒量也没有很好，随便喝点就行，而且你们也老远赶路过来，很辛苦，我们喝点啤酒就行，主要吃吃这家店的特色菜，这家店在当地还是比较出名的。”吴老板笑着，然后回头冲包厢外喊道：“老板娘，先拿一件蓝妹上来。”
“一直没来得及请教，吴老板爱人贵姓。”童一娜站起对吴老板的夫人微微躬身问道。
罗女士不失分寸地微笑开口：“哈哈，童小姐不用这么客气，我们都很随便的。我姓罗，是四川人，也是缘分使然，偶然的机会认识了我家老吴，就嫁到泉州过来了，现在是老吴的秘书，也算是我们公司的老板娘吧。”
“罗姐姐低调了，我们可是早有耳闻，贵公司如此成功，正是因为吴老板和背后的老板娘珠联璧合，要知道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可少不了一个强大的女人。”童一娜笑着说道。
“哈哈哈，小童真会说话。”罗女士捂嘴笑道，笑容中没有丝毫客套做戏的意思，与吴老板一样亲切近人。
“小童你们之后有什么安排吗，是要在这住一晚再回丰泽还是……”吴老板关心道。
“明天一早公司那还有许多事，所以今晚我们就不留宿了，晚些得赶回去。”童一娜带有歉意说道。
“不碍事不碍事，今晚也是我们这里邀请的仓促了，那这样小王就不方便喝酒了，我去给你拿点饮料。”吴老板看向我说道，说罢亲自起身走出包厢，不一会儿拎着俩椰汁进来。
“阿妹啊，那你晚上也喝点饮料就好吼。”吴老板把饮料放到桌上坐下后，对一旁的罗女士说道。
“嗯嗯，不好意思啊童小姐，明天小孩还得上学，我得照顾小孩，就喝点饮料，我老公陪你喝点啤酒。”罗女士看向我和童一娜道。
“没事，我家小王也没喝不是。我酒量也很差，要是加上罗姐姐，我一个人可扛不住。”童一娜笑着回应道。
这女人还真是在任何形势下都不忘占我个便宜。
很快，一道道精美的菜系就被端上，吴老板出手阔绰大气，四个人的饭局，硬生生上了十多道菜，且都是大菜。
“吴大哥，我敬您。您的发家史可是让小女我十分钦佩的呀。”一娜起身举杯示意。
“小童坐下说坐下说，诶诶不用这么客气。哪有什么发家史，一路上就是和我老婆相互扶持，一步步走过来而已。”吴老板豪爽大笑，举起杯一口饮下。
在童一娜起头后，我们四位相互敬饮，随意闲聊着。童一娜和吴老板十分默契地都没有提生意上的事。
酒过三旬，二人已经让老板娘上第二件蓝妹了，吴老板的状态没有丝毫变化，让我惊奇的是童一娜除了脸色微微带点绯红，也没有丝毫醉意的模样。
这个女人的酒量竟然这么好吗？我不禁想起我俩在泉州美食街初遇时，她发酒疯的模样，以及后续发生的事儿……
于是不自主地在桌下踢了她一脚，靠上她低声调侃道：“没看出来，童千金酒量不错啊，怎么泉州那晚……”
童一娜悄悄踢回我，然后颇有几分得意回道：“你忘了吗，本小姐最擅长的技能就是演戏呀，亲~”
“王老弟今年多大，怎么看上去这么年轻。”吴老板看向我问道。
“我大学还没毕业，今年是大四出来实习，跟着我家童大小姐四处奔波。”我打趣道。身旁的童一娜听后挑了挑眉毛，看向我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嚯，难怪，还没毕业就已经跟着童总，有远见。”吴老板有些惊叹道。
“哈哈哈，你俩看上去关系很好呀，刚刚见你俩的时候还以为童小姐这半年偷偷找了个良人。”罗女士笑道。
“啊……这事得我老板童总说的算，我说的不作数。”我为了配合童一娜烘托气氛故意说道。
“啊？难道不是小王同志一直不愿意吗？”童一娜也配合我打趣道。
“哈哈哈，你俩简直和我跟我老公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罗女士被逗得咯咯值乐，吴老板也仰头大笑，没有丝毫演绎的意思。
其实一通接触下来，吴老板和罗女士给我的感觉更多的是随性和亲近，没有多么商务时的讲究，二位都是性情中人，这场酒局的气氛也因此轻松不少。
只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我对童一娜又有所改观。之前她展现在我面前的，更多是她生活中俏皮自在的一面，这场赴会虽然没有剑拔弩张的情况，但种种细节和她的举止谈吐都告诉我，她已经是身经百战，能够沉稳拿捏分寸，别人口中的童总，是真正意义上的童千金。
两方的话题似乎已经见底，另外三人都只是夹着菜，不断夸着今天的菜色。我低着头小口小口喝着汤，然后看向罗女士沉稳开口：“罗姐姐，您和吴老板的孩子应该上小学了吧。”
“对呀，俩孩子现在都上小学，唉，那俩淘气鬼让我和老吴操心的很。”罗女士无奈道。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
“对。”
我感慨说：“羡慕呀……但是泉州这的教育方面，孩子的竞争很大，家长们都挤破头培养孩子，把资源往孩子身上灌，你们太不容易了。”
罗女士似乎十分认可我的话，频频点头后缓缓开口道：“是的呀……小王你说到点上了，现在孩子拼的不止是自己，更是当爹当娘的实力。”
“不过为了孩子，再难也得顶上。就凭这点，我敬二位一杯，你们的生活是我长久以来的梦想。”我起身举杯道。
“没有没有，哈哈哈我们这算什么。”罗女士捂嘴笑得合不拢嘴，与吴老板一同举杯道。
“我们家小王的梦想就是有俩孩子，然后有稳定的事业，一家四口平平安安。”童一娜在一旁补充道。
“啊？是吗？小王想得这么长远？”罗女士饮杯后吃惊道。
“哈哈，那王老弟以后的媳妇儿会辛苦些。”吴老板笑道。
“如果有那天，还是得看我媳妇，生不生她说得算。”我附和道。
四人随即笑作一团，气氛轻松和谐，丝毫没有商谈的局势。
“罗姐姐，我想问问您……”童一娜拿着酒瓶和杯子跑到圆桌那头过去，挨着罗女士坐下，说起了悄悄话，俩人是不是露出会心一笑，还总是眼神扫视过我和吴大哥，然后笑成一片。
“她俩说她们的，小王，我俩聊聊别的。”正当我想主动坐到吴老板身边时，吴大哥拎着酒瓶一屁股坐了过来。
“好嘞。”我重新倒上饮料与他碰杯后笑道。
和吴大哥一同仰头饮尽后，我俩默契地发出痛快的感叹。我先行开口问道：“对了吴大哥，咱石狮这有庙吗？”
吴大哥眨了眨眼颇有兴趣靠上来说：“有的有的，很多啊，王老弟这么年轻也信这些？”
“我信得很，去年才去泉州那的关帝庙拜过。”我点了点头响应道。
“对对对！那里不错！但我们这里今年也新建了个城隍庙，很大气，王老弟有空可以去看看，你等等哈，我给你找找。”吴老板有些惊喜，然后掏出手机一通翻找后，继而开口：“就这个，你看一下。”
我搭上他的肩膀，俩人把脑袋凑在一起，仔细看着他手机上城隍庙辉煌全景的视频。俩人不像初次谋面的商业伙伴，更像街头撸串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