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余晖流转
我看过太多工作岗位上的女士，没有烟瘾，但在工作量巨大的情况靠烟解压。在一线城市这样的实例更是屡见不鲜。
我给苏贞打了个电话，表示待会儿我去接子澄放学，她表示没问题。挂了电话后我拦了辆的士，前往子澄的学校。
到了目的地，一群小家伙从幼儿园里跑出来，一个个像极了灵动的小精灵，飞跃投入各自父母的怀抱。不一会儿，可爱的小子澄也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她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看到了我，满脸惊喜冲向我大喊：“表舅！”
我伸出双手迎接她，一把将她抱起来。
“怎么是你来接我呀！表舅！”她亲昵地用小手扒拉住我的肩膀。
“嗯哼，你说呢？”我微笑着看着她。
“不会吧……哇！是带我去泰禾吗！”她捂着嘴巴，喜悦于表。
我拦了辆车，抱着子澄坐上后排对司机师傅说：“泰禾广场。”
子澄坐在一旁瞪着双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睁着大眼睛透过前排座椅中间的缝隙看着前边的路，似乎在一次次确认司机开往的方向是不是泰禾。
路程不长，很快我就带着子澄来到与童一娜约定的地方，子澄用她纯净的汪汪大眼打量着周遭有趣的一切，小手却紧紧攥着我的一只手指，深怕我下一秒消失不见。
天边的太阳挥洒下金灿灿的余晖，把广场染得金黄，我一眼看到站在树旁踢踏着小腿来回晃荡的一娜。
她换上了便装，俨然褪去刚刚那副成熟的气质。头上戴着粉色的鸭舌帽，白色的透气外披如薄纱随踢踏飘浮，黑色内搭短衫塞进下身的牛仔短裤里，脚上是一双白色帆布鞋，全身散发着活泼的青春气息。
“一娜，这里。”
我冲她打了声招呼，她回过头，看到我俩后，满脸欣喜地迈开小步伐向这里跑来，我正准备报以微笑迎接她，她略过我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托起一旁的子澄，将子澄举到空中说：“哇，好可爱的小朋友！”
子澄一时间被驾到空中，有些慌乱无措，先是打量着这个抱着她的漂亮大姐姐，然后转头看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我冲她回以淡淡的微笑点了点头后，她也配合着一娜在空中挥舞起小手咯咯笑起来。
一娜转了两圈后将子澄放了下来，半蹲下身轻轻捏了捏她软嫩的小脸蛋问：“小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呀？”
“表舅说，问别人名字前，要先礼貌的自我介绍。”子澄稚嫩的小脸上浮现认真的神情道。
“哈哈哈，姐姐看到你太激动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娜笑着回应说，随即鼓起半边腮帮子点了点头向我投来像是赞赏的目光，我耸了耸肩以示回应。
“你好呀，我叫童一娜，是你表舅的朋友，你可以叫我娜娜姐姐。”一娜歪着小脑袋微笑道，说罢捏起小拳头举到半空。
“娜娜姐姐，我叫余子澄。”子澄也举起稚嫩的小手握拳轻轻抵在一娜的拳头上说道。
“那我可以叫你小橙子吗？”一娜摸了摸她的头问道。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表舅有时候就这么叫我。”子澄眨巴眨巴大眼睛奶声奶气道。
“因为娜娜姐姐和你表舅心有灵犀呀~”一娜不怀好意地看向我坏笑道。
我哭笑不得说：“别听你娜娜姐姐瞎说。子澄，你饿不饿，要先去吃饭还是先去玩。”
“不饿！要先去玩！”子澄兴奋道。
“那我们走叭。” 我来到她左边牵起她的左手。
“娜娜姐姐也一起吗。”子澄抬起小脑袋问我。
“当然。”我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笑道。
子澄回过头对还半蹲在地上的童一娜说：“娜娜姐姐，快来呀，我们去玩好玩的啦。”
“来啦~”一娜站起身，修长的白腿蹦跶着来到子澄右边牵起她的右手，我们三人缓缓向广场里走。
“鲨鱼车！鲨鱼车！”子澄抓着我俩的手激动地蹦起来，我和一娜很有默契地将她吊起来晃荡，像是小秋千似的。
我用余光偷偷打量童一娜，她脸上挂着轻松柔和的微笑，那微笑中流露出几分纯净的幸福。
于是我也不自觉露出微笑，将手送出去，对她俩说：“你们快去挑车子，别让别的小朋友抢去啦，表舅去买票。”
“冲呀！！”一娜微微俯身，踏着小碎步牵着子澄向广场那一排儿童小车冲去。
“冲吖！”子澄兴高采烈道，右手紧紧抓着一娜的手，高举左手向前迈着兴奋的小步伐。
我在她们后边看得出神，落日余晖渲染在她们一大一小的身影上，有种说不上来的协调、美好。
我不自觉挑了挑眉，踱步到一旁的售票处缴了费，倚靠在她们不远处的木板标上点燃一支烟缓缓吐出烟雾。
透过青荡荡的烟雾，我看见她俩根本不着急挑车，而是绕着一辆辆车追逐嬉戏起来。子澄在小车间来回穿梭躲藏着发出欢快的笑声，一娜在后面俯下身故意把脚步放得很慢追赶着小子澄，脸上洋溢着孩童般的笑容，嘴上还嚷嚷着：“小橙子！站着！别跑！”下一秒踏着轻巧的小碎步追赶上去，在将要触及时又放慢动作，让子澄得以逃脱，刺激感惹得子澄一阵欢悦。
“抓到你啦！”两人胡闹了一会儿，一娜终于一个箭步跨上去，双手搭在子澄的肩上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子澄乐得咯咯笑，在一娜怀里翻腾打闹了一会儿，随后两人向我投过目光。
我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笑着对她们喊道：“随便挑！”
“耶！”子澄挥舞着小手，跳上那辆她心心念念鲨鱼车身的小摩托，然后回头对一娜说：“娜娜姐姐，快上来！”
一娜跨上车握上把手，将子澄护在胸前，小子澄坐在车前座，双手抓着把手中央的小杠，工作人员替她们启动后，鲨鱼小摩托还很滑稽地发出摩托的轰鸣拟声。
“抓好喽，我们走啦。”一娜轻声对怀中的子澄说道。
子澄乖巧地点了点头，紧张地目视前方，一娜随即启动身下的坐骑，两人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开始周游整个广场。
“加速吗。”一娜时不时低头轻声问子澄，然后在子澄一声声“加树~加树~”后轻轻扭动油门微微提速，惹得子澄阵阵惊喜。
我的目光一刻不离地随着她们游走，她们旁若无人地放声大笑，将欢乐撒遍整个广场，路过的情侣老少都不自主被她们吸引感染，脸上露出亲和的温暖微笑。
过了许久，鲨鱼小摩托发出提示音“时间快到喽~请返回出发点~”，一娜将车骑回出发点，子澄这才兴奋地从车上跳下。
“表舅，还能玩吗，我还想再玩。”我走到她们身旁后，子澄抓着一娜的外披衣角看向我问道。
一娜也双手合十放在面前，歪着脑袋微眨着美眸学着她的语气说：“还能玩吗，表舅？”
我拿这俩机灵鬼实在没辙，无奈笑了笑挥了挥手，说：“玩玩玩，让你们玩个过瘾。”
“耶！”两人欢呼着，然后挑了辆大的粉色suv模样的四轮小车坐了上去，一娜哼着小曲轻轻叩击着方向盘，子澄也学着她晃动着身体，拍打着方向盘下端。工作人员过来启动后，两人这次直接一个提速，呼啸而去，在广场上潇洒穿行。
“哥，再开一辆。”我把票递上，挑了辆jeep越野小车坐上，待工作人员启动，便一脚油门，哦，应该说是电门，猛地踏下向她们追去。
“哇呀！”她们发现我后，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娜娜姐姐！快跑！别被他追上啦！”子澄的小脑袋从一娜的臂弯下钻出来，紧张地向后看着我说道。
“好你个子澄！有了你娜娜姐姐就不要表舅了是吧！”我大喝一声，又是一脚电门紧跟上去。
“小橙子坐好啦！看我们甩开他！”一娜回过头向我抛了个眼色，右手握着方向盘伸出左手的食指冲我勾了勾。子澄钻了回去，按响方向盘的小喇叭大喊：“快跑呀~”
两辆车一前一后在广场上“飞驰”，我故意在将要贴上她们时放慢速度，让她们借此拉开距离，她们那车两个人，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快过我的。
这样来来回回好几次，子澄乐此不疲，总是在我快要追上时发出轻微的惊呼，然后在一娜甩开我后便欢笑着仰头感叹：“娜娜姐姐真厉害！”
“还有更厉害的呢，子澄要不要看看。”一娜笑着说道。
子澄瞪大双眼激动道：“要看要看！”
童一娜悄然将右手探出轻轻叩了叩车门。我会意，心想着：这姑娘还挺会逗孩子开心。于是踏下电门提速，屁股下本来悠哉悠哉的jeep一下提速猛追上她们，车头超过粉色小车车身试图从左边超车，我甚至把戏做足将右手探出伸向子澄。
当我的右手触碰到子澄的发丝，子澄靠向一娜惊叫起来，千钧一发之际，童一娜将方向盘猛地右打配合脚下急刹，来了个甩尾扬长而去。
靠！这车还能甩尾！
本以为一娜只是想要急刹错开两车的我，乘车顺着预定的笔直轨迹向前冲去，完成了这出与童一娜一同导演的追逐大戏。
不知不觉，两车又发出了提示音，我们将车开回目的地。子澄特别开心，下车后还意犹未尽地踢踏着小脚，嘴上拟发出车子的轰鸣。
“我们去坐摩天轮吧。”我对她俩说道。
“好呀好呀。”俩姑娘异口同声道，然后很默契地把我丢下，携手往摩天轮的方向冲去，留下我在后边露出又爱又恨的笑容。
补了票后，我们顺着铁梯上到入口，跨过间隙钻入小小的粉色摩天轮座舱中。我侧身锁上门，坐在她们对面的位置上。
随着摩天轮缓缓上升，我们仨不约而同四处张望寻找着各自心中的风景。
不远处的晋江大桥被落日辉光照得很恢弘。桥下晋江江水宛如天仙落入凡间的白玉镜，顺着江水流动的方向望去，目光所及江水尽头，天边的金色光轮悬挂在一片林立高楼之上，散发锃金的灿烂撒在尽头粼粼江面上，最热烈的那道赤金在江上投射出一道阔大的光道，像是通往天际的廊桥。
小子澄被美丽的风景吸引，趴在玻璃窗上看得出神，口中发出“哇哦……”的轻叹。一娜也被远处江天一色的绚丽所惊艳，正坐在我对面侧头目不转睛地看着。
座舱到了顶点。我的位置正对落日余晖，广阔碧江，只要微微仰起头远眺，那盛大光景便尽收眼底。
但我却无心远眺，面前是更令我动心的靓丽风景。子澄脱了鞋露出小白脚丫背对着我趴在玻璃上，一娜右手倚在靠背上，另一只手巧妙地护着子澄的后背，扭着头的侧颜露出洁白精致的颈脖和锁骨，锁骨旁的银质项链印着光如星闪烁，自然的辉光打在上边就像为她披上的纺纱，迷人且圣洁。这样自然滤镜的渲染下，她俩仿佛母女一般，亲切和谐，令我心驰神往。
我呆呆地看了好久好久，摩天轮缓缓转动，像是我人生的齿轮节节韵动流转，让我余生剩下的时光随这齿轮漫旋消散。
我突然就想让此刻的光景定格，让我的灵魂永远锁在这小小的座舱中，让往后的所有时光都化在光轮余晖中交融转尽。
古有长亭古道，木叶画堂，细水流长；
佳人浅画眉妆，疏影霓裳，红袖添香；
家前小径青苔，檐边燕雀，雨打海棠；
而我临风煮茶，琴瑟婉转，与尔方长。
今有……
一时间我只能回想起古人的浪漫词调，却怎么也想不出，当下这令我心底那簇被深埋土壤中芳华重新开放的场景，该用怎样的字句去书写。
这光景与意境源自我内心与灵魂深处，兴许永远都无法用我那些陈词滥调描绘表现出来。
只怪自己才疏学浅，笔墨尽散。
可我还是想在此刻对童一娜道上一句：“听闻姑娘治家有方，鄙人余生愿闻其详。”
我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开口，但不自觉颤了声道上的却是：
“一娜……你鞋带开了。”
一娜回过头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低头发现帆布鞋鞋带确实开了后应了声，弯腰俯下系鞋带。
绑好鞋带后的她直起身，坐在对面盯着我一言不发看了许久，我没有避开目光，与她对视。她的眼眸忽闪忽闪的，那美眸像会开口说话，想要向我传达什么。
可我还未来得及辨析那来自她心底的话语，摩天轮就已经转到了五点钟的位置。
怪我余生太过于短了些，这时光齿轮转得过于快了。
她也意识到这紧密的座舱空间将要逝去，张了张口，最终却还是没能脱口。我有心想听听她滞在舌尖的，也许不该由她开口的话语。
可我们得准备下舱了。
摩天轮下到底部。一娜转过身为子澄穿好鞋，我打开锁推门出去在外边接应她们，缓缓接过子澄，用右手将她抱在怀中，左手很自然地牵过一娜递上的手，将她从座舱内引下。
三人走下铁梯，一娜没有停留在刚刚的状态里，而是满脸轻松在一旁请哼着歌，子澄伏在我肩膀旁咿咿呀呀地跟着一娜吟唱，脸上洋溢着喜悦。
只有我怅然若失似的，还没缓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