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必有回响
第二天周五，一早我便来到公司写字楼，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打开记事本奋笔疾书，写得差不多时将内容修正码到电脑里。我似乎在策划这方面很有天赋，除此之外更多的是执念与热爱，每当我沉浸其中时，总会产生愉悦的高效状态，一旦投身便能够废寝忘食日以继夜达到忘我的境界。
时间过得很快，待我从电脑文档中剥离出思绪，已经是下午三点钟。我伸了个懒腰做了个深呼吸，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午饭。但看了眼电脑上即将完成的文案，索性不进食，起身上了个厕所，抽了支烟，又回到位置进入全神贯注的状态对着电脑一阵噼里啪啦，直到将所有段落编排地错落有致，清晰明白，这才将文档存储，发给老余苏榕他们，随后关闭电脑瘫在椅座上闭目养神，这一顿折腾又是一个多小时。
现在只要休息下来，我脑海里总能回忆起童一娜的一瞥一笑，那个犹如精灵般的姑娘，我此刻是那么想念她。
似乎有些后悔没有要她的联系方式了。
没错，不是遗憾，是后悔。
明明我一副道貌岸然对她说了那样多的话，似乎一切尽在掌握，可其实一直都只是凭着我那若有若无不靠谱的第六感。
看着办公桌旁盘卧着的九尾狐木雕，手指顺着它的尾巴轻轻抚过，我终于还是狠狠给了自己俩耳光，然后闭上眼瘫坐在椅子上转圈。
胃里没食儿，身体传来阵阵虚脱感，转了有一会儿，我睁开眼直起身，拿起桌上的水瓶大口灌了起来，想用白水暂时填饱饥肠辘辘的感觉。
“我盯你一天了都，从早上到现在就喝了这么点水儿，你是花吗，只要水和阳光就能光合作用。不对，花可不会抽风打自己嘴巴子。”
“咳咳咳！”背后突然传来冷不丁儿的熟悉声色，着实把我吓得不轻，我被呛了个措不及防，大口咳嗽起来。
“哎呀呀！吓到你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发出声音的人用着完全不像抱有歉意的语调，倒是用纤纤玉手轻轻拍打起我的后背。
我涨红了脸，一边咳嗽着一边把头往后扭，被水呛得挤出些许黏泪模糊了视线，但还是勉强看清了这个再熟悉不过的不速之客。发梢那抹暗红色彩实在过于艳丽。
“你……丫！咳！怎……咳！么在这！我靠！咳咳……”我一边咳嗽一边没忍住爆了粗口。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会在这！我都不敢确定是你，昨晚在对面盯着你看了好久觉得面熟，今天又看了大半天这才确定下来从那跑进来相认。”童一娜指了指我办公区对面另一处办公区，中间只隔着不宽的走廊，两边办公区都是用的透明玻璃隔开，我这才发现这个角落也能看到对面办公区角落的那张办公桌，只是早上来的时候对面的办公区还暗着灯所以没有注意。
“我来这……应该算是学习观摩吧。”我终于停止咳嗽缓过劲儿，带着惊喜看向面前这位落落大方，端庄认真中又带着些许俏皮的童姑娘。
从漳州吻别后的我俩，在没有留下联系方式的情况下，近两个月后又在东海相遇了，我一时间竟难以分辨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今天的她又与前几次相见时有所不同，一身黑色职业装将她的身材勾勒得很窈窕，下身的短裙和黑丝袜相得益彰极具诱惑力，高跟此刻正点着地面发出清脆且有节奏的声响。这样的穿着让她看起来成熟不少，高雅又附带着成熟女性的魅力，只是黑装里的白衬衫有些褶皱，最上边的两颗扣子被随意解散，淡妆下的她依然靓丽，只是难以掩盖她疲惫的神态与眼眶下两抹淡淡的黑眼圈。看样子这个姑娘最近处于忙碌奔波的工作状态。
“好哇！你偷跑来东海也不和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东海！哦哦……你好像真不知道来着。”上一秒她指着我的鼻子气呼呼地说道着，下一刻又眨巴眨巴眼睛把食指放在红唇前歪着脑袋思索道。
“亲爱的童千金，就算知道你在东海我也无处可说啊，我没你联系方式。”我慵懒地倚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趣地看她变幻莫测的面容。
每次在我面前，这个女人总能保持神采奕奕的模样，哪怕此刻我隐约能够透过她的神情举止看到她难以掩饰的疲乏。
现在大多数人的眼里都没了光亮，但她每每看向我时，那清澈动人的眼眸深处却藏着星星，像是在问我：“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事儿吗。”
她没有因为我这样称呼她而生气计较，而是很自然地从一旁抓过一把办公靠背椅反着，双膝半跪在椅座上俯着身，双手和小脑袋搭着椅子的靠背，眼睛死死盯着我。
“干嘛这样看我？”我被她盯着看了好久，有些不自在开口道。
“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是卧底！”她盯着我一字一字往外蹦地说道。
“嗯？什么卧底？”我疑惑问。
她摩搓着下巴，伸出修长的黑丝长腿往后轻巧一蹬，乘着办公椅滑到我面前仔细打量着我问道：“你是不是老板派来监督我的，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儿。我结束假期开工上班，下来泉州开拓业务你就出现在这，还刚好能在同一栋写字楼，而且就坐隔壁，你说你可不可疑。”
我正打算辩解些什么，她却继续开口絮絮叨叨道：“我天！你不是老板派来监视我的我都不信，我不是都和他说了让他安心，这几个客户我肯定能吃下来！哎呀！他就这么不信我，还大动干戈让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电脑是不是在记录我这几天的工作进展，好发给他汇报！”
我哭笑不得欲哭无泪满脸冤枉地听完了她吧啦完这一大段话，愈发感到莫名其妙。童一娜却不给我反应的机会，一把从我手中抢过笔记本电脑。我也不抵抗，就那么任她扒拉去了，在她打开电脑后，我还十分亲切地道上一句：“密码110520。”
她微微扭头瞥了我一眼，轻哼一声，像是在说“算你识相”，眼神中的狐疑又像是在质疑说“什么鬼密码，真的假的”。直到成功打开后，她才赏心悦目地操作起来，对着我的电脑一阵搜罗。
我就坐在一旁看她专注地游览我的电脑，一边旋转着屁股下的座椅，等她发落。本以为她大概看几眼没有找到什么工作进展记录就会作罢，谁知她异常认真，鼠标和键盘吧嗒吧嗒配合，流利迅速地搜寻着各个文件夹。
我咳嗽一声后开口：“不是……童大小姐，我今天编辑的文件计划书不就在桌面上吗？你在找啥？我真不知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我不是卧底，更没有什么你的工作进展，我压根不知道你怎么会在这呀。”
“嗯呐，我知道啊。”童一娜目不转睛盯着屏幕，随口敷衍道。
我更加疑惑问道：“所以你刚刚说什么老板派来的卧底是什么意思……”
她轻巧摆了摆手继续敷衍：“啊啦……我瞎说的，别放心上哈。”
我说：“既然这样，你还用我的电脑找什么……”
“学习资料呀。”她理所应当地回答道。
“什么？”
“你们男生的电脑盘不都是那些玩意嘛，经常大几百个g都不够用，而且你上次不是跟我说，你学习经验丰富来着。”她冲我吐了吐舌头，然后转头继续搜寻。
“……”我一阵无言以对，就那么单手撑着脑袋，坐一旁看着她津津有味地点开各个奇奇怪怪的文件夹挨个挨个地找。
“你这都啥呀！怎么密密麻麻都是文档和绘制表格，好没意思哇！”她找了许久后贫嘴吐槽道。
“童大小姐，你看看我这笔记本是拿来办公的，而且拢共就俩盘，d盘拢共150g不到，怎么可能会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嘴上叨叨着，心里却想，傻姑娘，现在谁还把那玩意直接存电脑里呀。移动硬盘和app才是最佳存放点好吧。
“诶？找到了！”她欢呼一声，哼起小曲打量起电脑正在播放的一个视频。
我心中一颤，大感不妙，难道是以前留底的某些精品没有清除干净，残留在d盘的某个死角被她挖出来了？我紧张地将头伸过去，电脑上的视频模糊画质让我愈加不安，这是啥？我怎么不记得还有这么个东西？
随着视频静静播放了3分钟，这期间我和童一娜一言不发，只是以同样的姿势撑着脑袋看得入神。
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摸了摸鼻尖缓缓开口道：“咳咳……阿肆……你说你个大男人，收藏脱衣舞视频我可以理解，为啥主角是个肌肉猛男呢。”
“啊……我发小傻狗张少允发给我的，当时觉得有意思就下载下来丢那了。主要这男的肌肉线条很好，健身的时候我拿来当榜样激励自己来着。”我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
“啊啊……原来是这样。”童一娜有些手忙脚乱关了视频，手指轻轻压着太阳穴，张望着寻找什么。
“怎么了？”我站起身看向她。
“没事没事！”她背对着我左手轻点太阳穴，右手乱摆着，继续紧张搜寻着。
“哝，在这呢。”我知趣地把身旁的抽纸放到她手里。她一下如释重负，抽了两张纸就往脸上抹。
我不免坏笑打趣道：“啧啧，你这身子骨也不行呀，看这就流鼻血了。”
“呸！姐姐我是这段时间忙于工作，太久没接触男色，难得休息松缓压力就看了这东西，气血上涌！”童一娜一边仰着头，一边擦拭着鼻血反驳道。
我停止幸灾乐祸，来到她身旁替她把剩下的些许红渍擦拭干净，随后轻轻拉起她的手说：“走，我们去吃饭，放松放松。”
“等等等等……我我我！我换个衣服和鞋子。”童一娜惊呼一声，慢慢松开我的手。
我回头看向她，这才发现她这身打扮确实不合适好好放松，那一身职业装是很养眼，但也着实将她束缚得周实，脚下的高跟更是让她行动不便。
我突然也想到什么，看了眼手表，傍晚五点，于是抬头对她说：“你先去换身衣服，我去接个人，待会儿我们在泰禾广场集合。”
她点了点头，也不拖沓，起身向隔壁的工作室走去。
我一边缓缓收拾起桌面，抬头透过玻璃隔墙望着她走出这间办公区，在走廊时，她迎面遇到三名年轻的男士正从她的办公区走出。三位男士看上去都比我大，举止透露着干练，似乎是她公司的成员。但在见到她后都让开路，微笑着和她打招呼道：“童姐好。”
童一娜微微点头回应，进入对间办公区时才突然想起什么回身向准备离去的三人问：“刘哥，项总要求的视频做出来了吗。”
中间那名戴着眼镜的男士撤步回到门口对童一娜说：“已经按要求做好且通过审核发布了，小鑫已经加上投流了。”
眼镜男士左边戴着棒球帽的男士接上话：“很顺利，稳稳的，童姐放心。”
童一娜比了个ok的手势，说：“你们办事我当然放心。”
“那我们……下班啦？”最后右边那位看上去最年轻的男生怯怯问道。
“峰峰呀，上次让你调的产品，详情页和搜索引擎优化做的怎么样。”童一娜微笑着问。
“就差一丢丢……”最右边那位被叫做峰峰的男生一下怂了，嘴上说着，脚步已经慢慢往办公区挪动。
另俩男生在走廊打着哈哈幸灾乐祸起来：“早让你解决，别拖到明天，被童姐逮到了吧。”
“你俩等等我呗，我那excel导入一下，很快的。”峰峰对另俩人哀求道。
“行啦，去吧去吧，明天早上一定要搞定，听到没。”童一娜用手做挥去手势道。
“我天，今天啥情况，童姐这么好说话。”带着棒球帽的小鑫惊叹道。
“童姐心情好，千载难逢，撤撤撤！”刘哥开玩笑的口吻道。
“感谢童姐大发慈悲！小弟今后赴汤蹈火……”峰峰一边往另俩人的方向撤，一边回头笑道。
“得得得，今天早点下班吧都。”童一娜像赶蚊子似的挥手道，然后独自进了办公区内侧的一道门内，消失在我视线能及的范围。
我收拾好起身，出门向电梯走去，正巧赶上电梯将要关闭，便加快脚步跑过去，电梯门快要关闭时，里边的人帮我挡住电梯门防止闭合。
我进了电梯道了谢，发现正是刚刚三人。
电梯缓缓下行，里边只有我们四人，于是我开了话题问：“你们都是童一娜同事吧。”
“不敢不敢，童姐是我们老大，我们是她手下。嘿嘿。”峰峰笑了笑说道。
“您是童姐的朋友吧？”戴着眼镜的刘哥问道。
“嗯，今天刚好在隔壁办公遇到。你们童姐平时很凶吗？”我回答后下意识问道。
“可凶啦！女强人呐！对我们自己人严的不行，那叫一个狠哇，但听说她私下又和其他老板浪得飞……”峰峰乍唬唬道，直到一旁的小鑫冲他竖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别听小峰的，这小朋友就这样，刚毕业没多久，容易道听途说夸大其词。童姐对工作确实比较严苛，但她对自己要求也很严格，我们很钦佩她的能力。”刘哥对我说道。
“是啊，没有童姐，我们不可能发展这么快。童姐对自己对团队的要求都很高，对待工作很认真，但日常生活对我们都挺好的。”小鑫说道。
“诶嘿嘿……我就是嘴贫，确实就像小鑫说的，童姐就是工作上对我们严了些，我这人嘴快，爱抱怨，但其实也打心底佩服童姐，虽然她年纪比我们仨都小，但能力不输我们团队任何人，包括我们仨除外的其他大佬，也都在童姐的组织下井井有条。”峰峰不正经地笑道。
我看向刘哥问：“我平时都是和她交流生活上的问题，很少过问她工作上的事儿，她工作时是什么样的。”
“童姐可以说是全能选手，其实工作上作为管理者她已经够照顾我们了，更多时候她都自己一个人扛。”刘哥倚靠电梯墙道。
“是啊……上次我大晚上回来拿文件，看她一个人挑灯夜战处理材料，一个人搁那抽烟，压力不小。”小鑫叹了口气接上话说道。
刘哥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说：“嗯……上次双十一她一个人挑起所有活动，连熬三天夜，天天缩在小小的办工桌对着屏幕和文稿，与烟为伴。一个刚毕业的女孩子那么拼命，我都自愧不如。”
“你们童姐常和我说道你们，大家都很努力，所以她觉得辛苦点也没什么，很值得，都是为了各自美好的明天。作为朋友，我觉得有你们在，她也时常会觉得心安，团队嘛，不就是这样。”我笑着说道。
“我靠，太感动了。不行，我今天晚上回去就要把所有产品的细节引入赶出来，你俩别拦我。”峰峰感慨道。
“没人拦你。”小鑫和刘哥异口同声道。
电梯到了一层，我和他们作别，有些恍神。
我正尝试一点一滴了解着那个姑娘。当听到童一娜有抽烟时，我并未有过多惊讶，相反第一反应是心疼。
她究竟独自承受了多少，背负着多大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