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木子晴
我们从下午一直下到傍晚。阿楠的棋艺没有退步,我却总是心不在焉,最终胜少负多。晚饭我们就近在一家便利店买了点面包对付,然后趁着夜色还未全然落幕,沿着酒店旁的大马路上游荡。
“你给江河包多少,我都不懂要怎么包。”阿楠开口问道。
“漳州讲究双数,我问过了,一般入席两百,亲朋好友会包四百,再好些的关系就自己往上加。我包六百的。”我缓缓开口道。
“哦哦,四百会不会不合适。”他扭头看向我问。
“我打听过,这儿好像不在意这些,好多亲朋好友还是包四百的。”我说。
“那我再考虑考虑。”阿楠点了点头说道。
“红包袋备了吗?”我问。
“啊?还要红包袋吗?我以为微信转账就行。”他愣了愣说。
我哭笑不得道:“你在这方面总是这么迟钝,这种事上微信转账不合适。晚上回酒店我拿个给你,前面有提款机,去取现金吧。”
“哦哦,好。”他点了点头应了声。
我俩又走了一会儿,阿楠在旁边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咽了咽口水,还是把话憋回去了。
“你想问什么。”我看向他直接问道。
“没啥,嘿嘿,就想聊聊天。你和木子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阿楠笑了笑说。
“问就问呗,磨磨唧唧的。反正都是过去式了。”我不在意道,随即继续开口:“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我前两任女友分完手,刚好大二下疫情回不来学校,就和木子晴有班级事务的交集,聊着聊着就莫名其妙聊出火花来了。虽然我吃了两次亏,知道在这方面不能多想,我告诉自己,和木子晴只是朋友关系,一切不过是网聊幻化出的泡沫罢。为此在那半年时间里我非常纠结,一方面控制自己冲动和欲望,一方面又总觉得双方间有种难以言喻的暧昧,以为两人是彼此欣赏相互喜欢的。最后在去年来这里找江河之前,就是大三上学期结束后寒假的某个夜晚,我喝了酒,在半清醒的状态下向她表了白,很自然地结束了这段至始至终都是我自导自演的暗恋剧情。其实早就知晓结果会是如此,但我依旧那么干了,只是想给自己一个解脱,不然总觉得对方也是喜欢我,自己却一再束缚自己,不让自己想太多的状态,真的很折磨人。”
阿楠在一旁默默听着,整理着头绪,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所以你潜意识里知道她是不喜欢你的,最后向她表白是你主动想结束这段暧昧不清的关系。好让自己开解?”
我点上一支烟,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因为当时就算告白成功,我也未必会和她在一起,我并不想谈恋爱。之所以告白,一方面是因为接触木子晴以后,我发现这个我们眼中的女神,也有属于她的那份自卑。我们交谈很多,她总说从未有人像我这样理解她。我的的确确在暧昧中有些迷失,但大多时候我还是清醒的。于是呢,告白是希望这个女孩今后灰心时,会回想起曾经有人喜欢过她。另一方面对于我自己而言呢,这样也是种解脱,毕竟有些远远的喜欢,总是要说出来方能甘心,对吧。”
“感觉还挺复杂的。有没细致可以交代的。”阿楠听得津津有味说道。
“哈哈哈。”我开怀大笑开口说:“不复杂……一点都不复杂,不是我藏着掖着,而是我和她真没什么故事可说。”
“我不信,反正你已经放下了不是,说说说说。”阿楠不依不饶道。
“想听?”我看向他挑了挑眉。
“嗯……”阿楠的神情突然黯淡了,“就是想听听别人的故事,这样就显得自己也没那样特殊了。爱而不得是常态,你我都不是例外,对吧,肆哥。”
“嗯。”我应了声,吐出一口青烟开口:“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你就是想通过我的惨,来稀释你的痛苦。”
“嘿嘿,也大可不必这么直白。”他又恢复那个不正经的样笑道。
“过去都都让他过去吧阿楠,眼下才是重要的,不是吗。早点放下你的北京姑娘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说道。
“嗯……会的。”他的神情少见的流露出些许哀伤。
“那就和你说说吧,这饭都下不了的无味故事。”我吐出青烟,开始向他说道起这段已经成为过往云烟的往事。
木子晴是公认的班花,长发顺直,身材高挑,第一次见她的人肯定都会觉得她是遥不可及的白莲花,是无法接近的孤傲女神。因为她散发的气质,对陌生人有种天然的漠视感。我也是之后熟络,才知道她内心其实也是个有些憨憨傻傻的可爱小女生。
依稀记得大一大学生活刚开始的军训,我就注意到她了。她站在我前面,总是穿着一条密不透风的淡蓝色牛仔长裤,但也将她那双极具诱惑的长腿勾勒得淋漓尽致。那时候我还是个处世未深的小胖子,和这样女神风范的人物搭话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儿。于是就这样,我和她一直保持同学关系,面对面的交流甚至三次都不到,直到大二下学期的疫情,我们隔着屏幕交流,常常彻夜长谈。
在疫情前的那个学期,我和玖璐还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她和班上的老义在谈恋爱。老义是木子晴的初恋。
老义是海上的老手,他在与木子晴拍拖前在学院已经有了两任女朋友,同时老家还有一个,当时老义和我们酒后闲谈就说:“我也想做个好人,不做海王,可实力不允许啊,上一个前女友,一星期不到就谈人生谈床上去了,回个老家,老家那的前女友也逮着我不放,我只能也给谈床上打定心剂去。学院这里要谈,老家那个要安抚,做好男人真难!”
即使如此,我那时还是觉得老义和木子晴很般配,老义虽然社会了些,但总归还是靠谱的,有自己的底线,且他们的长相和身高怎么看都是天作之合。
有次我去帮玖璐打扫卫生时遇到木子晴。木子晴笑着对我说:“真羡慕你家玖璐,有你这样的男朋友。”
我报以微笑回应,说:“你家老义也不错啊,这不是昨晚才看到他载你去外面玩了。”
“他就会带我瞎玩,你看,我扫地他也不过来帮忙。”木子晴用嫌弃的语气说,眼底却藏不住对老义的爱意。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晚老义送木子晴回宿舍,在女生宿舍楼下拿走了木子晴的初吻。
之后班级集体去体检,要验血。老义天生晕血,体检前一晚老义还对我说道:“明天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我笑说:“要是扛不住,就倒木子晴怀里。”老义点头称是。
体检那天老义果真晕了过去。那会儿我和玖璐体检后搁一楼咻溜着汽水,忽然看到木子晴神色慌张,匆匆忙忙向二楼冲去。那时我还在想,他俩,真好。
后来没过多久,我和玖璐还没分手,老义和木子晴先分了。
我问老义缘由,老义叹了口气说:“木子晴太乖了。”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她真的太懂事,太乖了些,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清楚,再这样下去,我会辜负她的。”
老义和木子晴刚在一起时,我们男生还开他玩笑,问他什么时候彻底拿下我们班一姐,成功上垒。老义摆了摆手道:“不能这样搞,木子晴是好姑娘,不能这样搞。”
他确实做到了。只是点到为止,拿了木子晴的初吻就收手了。
所以刚开始和木子晴聊天时,我和她无非也是就这些过往烂情事扯淡,直到后来两人越聊越欢畅,发现彼此有太多的共鸣,有许许多多共同话题。但其实现在回想起来,更多的只是疫情下,两个闲着蛋疼的人正好聊得投机,以此方式获取情感需求消磨时光罢了。
我与木子晴聊得最火热的那段时间,已经离与董思思分手有近半年的时间。在与木子晴的扯淡中,我暂时性忘却了董思思带来的痛。久久尘封的心再次对外敞开。
我开始期待木子晴的回复,看到她的微信头像就能感到温暖。和木子晴我总能无所顾忌肆无忌惮地聊天聊地东扯西扯说些乱七八糟的无聊事儿,我会因为她来朋友圈点赞而感到开心,会在她看到我发布的弹唱视频后而感到欣喜。但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太久,我突然一个哆嗦清醒了。
自己似乎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又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在当时的自己看来,这是不允许的。这些美好不应该属于我,再进一步发展关系,不会有更好的结果,且不谈木子晴是否只是把我当做一个聊天的对象,一个关系稍微有些亲密的朋友,就算两人真的相互有那方面想法,最终的结果也只会和前两段感情一样,最后落得个悲剧收场,我依旧会失败个彻底。况且我深深知道,网聊出的感情是最不靠谱的,短期高频的网聊总能摩擦出暧昧的感觉,木子晴其实只是把我当做朋友罢。
所以我要清醒,不能再给自己希望,不能抱有美好的幻想,木子晴不可能喜欢我,我们只不过是朋友。我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然后下定决心,主动开始断绝和木子晴的往来。
我必须斩断还未成长盛开的萌芽,趁自己还没有陷得太深时先行自救,打消所有不切实际的念想,先把快速进展的关系调停,然后趋于缓和,最后再与她回到普通同学关系。
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只要我把自己封死,就没人能伤害我。
于是我重新回到黑暗中去,变回原来失恋后沉默寡言的模样,不断地进行心理暗示,以一些过激的自嘲刺激自己从而远离木子晴。其实都是幻想和暧昧,我并不喜欢木子晴,这一切不过是网络聊天产生的虚幻泡沫,情愫悸动荷尔蒙在作怪。
可老天似乎不想让我这样清醒,总是在我一次又一次放下后,给我俩创造交流的机会。每当我下定决心放手,就有事情让她找上门来,然后我俩再进入火热的聊天状态,我再强迫自己放下,她再次到访。如此反复。
我们一起攻克网课时出现的许多问题,共同讨论共同学习,相互监督指导彼此,偶尔闲聊八卦日常,讲讲最近的趣事。这些过程中穿插着我无数次自省自救,我太害怕再这样发展下去结局依旧是木子晴对我说:“对不起,你人很好,但我一直都只是把你当朋友。”
可当她真正再次亲临城下,我费尽心思垒砌的城墙总在她轻轻扣响门锁时轰然倒塌。我没能斩断那株沐浴月光的白莲华。
当时我看到两句话。一句是“越过朋友的界限,不是恋人,就是陌生人。”
另一句是“喜欢就别放弃,觉得爱就不要后悔,勇敢去追,你要是半途而废,她真的会很难过。”
于是我在来回纠结拉扯下,最终还是不免让自己更难过了些。
大三上学期我们返校后依旧保持微妙的联络。那学期的体测,木子晴作为体委有许多事要忙,有时很烦躁,就来找我聊天。她反复和我说她担心自己过不了体测的八百米。她不常运动,记得大二时候她就跑得要死不活的。我安慰她说,都会过的,别想太多,那天我在一旁给你加油。
体测前一晚木子晴发来消息问我:“你说明天跑八百米我能不能戴耳机。”
我挑了挑眉回复道:“你是体委你问我?体育部没规定体测不能听歌吧。”
“哎呀,不是,我是怕自己跑不下来,但感觉戴耳机又会有影响,所以问问你参考参考嘛。你平时夜跑听歌吗。”她用语音柔声说道。
“听。但是体测我通常不戴的。这事儿看你自己,如果你觉得跑步听歌能让你放松,有更好的状态,那明天就戴上,不把它当做体测,听着歌跑完就是了。八百米,一首歌的时间就结束了。”我回复说。
“可是跑步的时候拿手机会不会有影响啊。”她念叨道。
“不会,你累得时候还能握紧它,脚下会更有力。”我耐心回复。
“那我明天戴吧,呜呜,八百米可太难了,怎么办呀。”她撒娇道。
“安心睡吧,别过度担心,睡好了明天才有精神虚脱在操场上。”我用语音淡淡说道。
“你你你!就不能好好安慰人!”她发来语音强烈谴责道。
“你不需要我的安慰,因为你本来就没问题。晚安木子晴,好梦。”我结束聊天,将双手枕在脑后,悄然入睡。
第二天男生先进行一千米测试,之后是女生的八百米。随着哨响,我抢在大部队前边领跑,第二圈开始渐渐和其他人拉开距离,最后一圈猛足后劲冲刺,甩开大部队近一圈,第一个冲线。
对于我自己,我丝毫没有担心和紧张,这得归功于玖璐和董思思。跑步健身已经成为我的习惯,一千米对我而言不是难事。只是在奔跑时,我总是不自觉挂念起木子晴,不知她昨晚有没有好好休息,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