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纵横四海
江河的天灯缓缓飞上夜空,即使那样高那样远,在浩瀚漆黑的夜色中明亮依旧。
仰着头的我直到脖子酸疼才晃过神来意识到还未点燃自己的那盏孔明灯。于是低下头拆开手中的包装袋,草草在灯上写下“世界和平”四个大字后,支起四角点燃方块。
谁知一阵野风刮来,灯内的火焰摇曳,侧边的灯壁瞬间被烧穿出一个大洞,我死死捏住四角稳定灯身。一边庆幸自己写的不是什么父母身体健康,家庭和睦,自己平安喜乐的话,一边尝试让它飞起来。
虽然心底已经打算重新买过一个,但还是象征性将它整得端正往上送了出去。令我没想到的是竟然成功了,这个左边灯壁被烧了个大洞的孔明灯,就这么摇摇晃晃,扶摇直上,随风升上了天空。
我们陆续放完天灯,纷纷仰头看向那一盏盏,放在空中微不足道却闪耀非凡的灯火,心中暖意攀升。趁着它们还未消失在视线中,我们一人拎起一根魔术弹,在它们的照耀下,冲天空,冲大海,一阵狂轰,五颜六色的火光迸发,给这静夜又添上几抹华彩。
待到魔术弹放尽,我们就拿着尚未冷却的纸棍在沙滩上追逐嬉戏,一群人肆意奔跑着,大喊着,打闹着,散发着青春的味道。一旁阶梯上的情侣和老人们坐成排,就那样微笑着看我们放肆奔跑,脑海里浮现的,兴许是他们年轻时的模样。
天边突然炸裂开一朵灿烂的烟火,带着爆炸的声响,将气氛燃到高潮。我们停下动作,望向那朵朵瞬息的绚丽绽放。
我将一只手伸向空中,像是要把这转瞬即逝的美好抓到手中,放进心里。
烟火燃尽,气氛并未一下冷淡下来,越来越多的天灯升起,阿姨的小摊前挤满了顾客,途经的旅客纷纷加入我们的队伍。
“就说我们可以带动消费,那阿姨晚上能赚不少钱。”我们六人相视而笑道。
之后我们上了岸,开车到另一处近海处找了个小公寓住下,价格实惠,还能洗浴,入住后我们便带着一整日的疲惫与残留的欢愉早早睡下。
第二天,我们六人起了个大早。清晨的空气很好,偶尔会有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穿过楼房的缝隙悄然拂过我们的阳台,让人精神一振。出了公寓左拐,没走几步路就看到了金黄的沙滩和蔚蓝的大海。似乎因为这个季节不是旺季,没有设置收费点,我们轻松穿过等候区,跨过围栏进入海滩区域,随意吃了点东西垫吧垫吧下肚后,六人兴奋地向大海冲去。
“大海啊!”我飞奔着大喊。
“都是水!”江河在我一旁飞奔接上。
我一个飞身扑入海里,顺带搂着江河一起。
“我日……咕噜噜!”江河话都没能说完,就被我压进浪潮中。
不过数秒,江河一个鱼跃从海浪中翻起大喊:“忘了哥哥之前是干什么的了是吧!”
“记得记得!海军!兵哥!我错了!”我被江河反扑,在浪花里挣扎着大笑道。
“走走走,搞坤明。”江河低声一句,我瞬间会晤,与他同时从海浪中翻起,然后给不远处的阿楠一个眼色,阿楠回以手势,表示ok。
我们仨非常默契地蹑手蹑脚摸向毫不知情,还在仰望天空畅享未来领悟生命真谛的坤明。这个可怜蛋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我们仨抬了起来。
“哥哥们!哥哥们!手下留情!”坤明在半空中挥舞无力的四肢,犹如待宰羔羊。
“下波浪过来就丢,我数三二一。”江河抓住坤明两支手臂,我和阿楠抬着坤明的脚,让坤明悬在半空晃荡着。
“三!二!一!”
“啊啊啊啊啊!”随着坤明杀猪般的惨叫,我们一把将他丢进浪花里,随即开怀大笑。
当然,后来唐文和阿田也没能幸免。我们六人在海中翻腾着,全身湿得透彻,相互望着彼此傻笑,笑了一会儿就在浪潮中互泼起水花。一波波大浪冲击在我们的后背上,时不时会有人被拍到沙滩上,然后再爬起来投入海的怀抱。在海水中泡久了,我们就在沙滩上脱掉湿漉漉的上衣抓着飞舞,撒泼飞驰,直到体力不支,倒在柔软的沙地里仰望天空。
我有太久太久没有这般畅快了。偌大的沙滩,在这个清晨只属于我们六人,我们肆无忌惮释放体内的活力,在这片沙滩上留下一连串不深不浅的脚印……
不知不觉,太阳悄然升起。玩耍时天空还是阴蒙一片,很是清爽,所以玩得痛快,此刻太阳高高悬挂天空,晒在身上已经有了灼热感。
“走呗,回去洗个澡,中午吃个饭,下午去看风动石。”江河伸直躯干说。
“嗯,衣服晾在阳台上,洗完澡用吹风机吹吹,差不多也干了。”我说。
一行人把衣服搭在肩上,前前后后走出海滩。这里离住处不过一条街的距离,一路上也没什么人,我们就这样光着上半身,提拉着沾满沙粒的拖鞋,光脚踩在马路上回到住所。
洗过澡后,中午每人泡了桶泡面果腹,吃完后衣服也都已经干得七七八八。唐文办理好退房,众人上了各自的车,依旧是阿楠唐文坐江河的启辰,我开黑色大众载坤明和阿田。我们打开导航,发动汽车,向风动石进发。
江河的车子在前,他显然想借着驾龄优势甩开我。就见他一个起步,潇洒甩尾,拐弯消失不见,拐弯前还不忘留下两声挑衅的喇叭。
“哟,小狗逼想和我玩玩。”我打上火,大众发出蓄势待发的轰鸣,应和着我的想法。“抓紧了,准备起飞。”我冲另两人说道。
“冲!”坤明和阿田笑着大喊回应我。
此刻是正午一点,车流量不大,宽阔的车道上只有一黑一白两车一前一后狂飙追逐着。
“阿肆!超他!”坤明指着近在咫尺的白色启辰屁股道。
“前面有红绿灯,安全第一。不着急,等下个直道。”我将车速降下来,平稳跟在江河后面。
在临近红灯时,启辰却早早亮起刹车灯,使得我也不得不提早减速。
“怎么了?走错道了吗?”阿田疑惑道。
正当我们不明所以时,只见前方启辰驾驶座窗户摇下,江河伸出左手冲我们仨竖了个大大的中指。
“靠!”我们三人怒骂,纷纷降下车窗,回以中指。
前方的江河明显一愣,一根对三根,他吃了个憋亏。透过启辰黑色的后玻璃可以看到他在鼓动着什么。然后我们就收到了五根中指,启辰后车窗的玻璃此刻也恰到好处地喷出水,小雨刮器哗啦哗啦摆动起来,像是对我们挤眉弄眼。
我不甘示弱,清洗起前车窗,两道巨大水柱喷出,雨刮器快速律动,大众也开始向他们眨巴眼睛。
红灯将要结束,我咧嘴一笑打开左转向灯,示意超车。江河也不怂,在红灯即将结束时按下双闪,车尾的双闪灯快速闪烁两下后,接上一阵轰鸣,启辰瞬间发动起步。我踏下油门,紧随其后。江河在前边阻挡着,不让我有任何机会超车。我一边打量周遭车况,一边寻找时机。
终于,在江河一个松懈露出左侧车位时,我瞬间提速,左转向灯狂闪,车速一下上了百码,丝滑流畅地超过启辰。
“哈哈哈!还得是阿肆!”坤明大笑。
超过启辰后,我缓缓降下车速,心里说不上来的痛快。速度带来血脉喷涌的刺激感,给我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和轻松。
我想,这阵愉悦也许不仅仅是狂飙带来的,亦是因为有这样一群,可以陪我放肆嬉戏的玩伴,一起疯,一起闹,一起大笑。正因为有他们,那趟旅行才能此般自由。
那趟旅行过后很久的某日,我落笔在纸写下这样一段话:
迄今为止,我能想到最快乐的时光依旧是那段兜里揣着烟和租来的大众车钥匙,我第一次走在前头,身后是大哥和一群出门踏浪的青年。
我们将车停到任意的位置停下,不担心它们没油又或者被贴上罚单,游走在每个小巷,不猜忌不担心地肆意谈论我们所想谈论的人与事。没有对未来迷茫的恐慌,没有装着逝去姑娘的感伤,没有为当下任何烦心事担忧的心。
我们可以开着车在马路上相互嬉戏,可以在沙滩上放着天灯手舞烟花,可以在没有烈日灼晒的晨光下踏着浪花奔跑,下一秒又把某人丢入海潮中一起傻笑。
我想我生来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也是为了接下去还未发生却将到来的类似画面而存在。
于是像着当时一般肆无顾忌,踩下油门,耳旁环绕的是悦耳的歌声和好友的嬉笑声。
没有目的地。
迎接它。
……
“旅客朋友们,前方到站,南靖,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准备好自己的行李物品……”车厢传来提示音。
回忆总能很好地消磨时光。我起身拿上行李,在车门处等候下车。顺带给阿楠发了条消息说我到了。
阿楠回复:“早已等候多时。”
出了车站,在最显眼的地方我看到了阿楠,实习期半年多不见,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帅,天性带着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
“肆哥!想死你了!”他飞扑上来,我拽着行李箱一个侧身巧妙躲开。
“你怎么这么快。”我看向他问道。
“刘相安他们也到了,他开车载我过来一起来接你。”阿楠扶了扶金边圆框墨镜道。
“哟,真好,这么说我还能有专车接送。”我笑了笑说。
“必须的。”阿楠冲我露出一如往日的潇洒笑容说道。
我们走出车站,就见一辆乳白色奥迪q5打着双闪停在路边。我放好行李后跟阿楠坐上后座。
“一肆。”副座相安的女友玫莹对我微笑致意。
“玫莹,好久不见。”我微笑回应道。
“肆哥,想死你了。”驾驶座的刘相安回头招呼道。
“去你的,自我们从上海分开,这才一个月不见呢。”我笑道。
“嘿嘿,那也想你。”刘相安笑说。
相安虽然和我一同去上海,但他只熬到了双十二便熬不下去了,在双十二公司冲刺后,便先行辞职从上海回到了他老家厦门。其实我很庆幸上海一行有他相伴,否则我孤身一人想必会更孤单悲凉些。虽然相安是富二代,但他身上没有那种执挎的气质,大多时候他总是平易近人。
刘相安就是班上的那第一对情侣,他和玫莹至今都还在一起,因为两人老家都在厦门,双方父母早已经见过面,且都很满意。所以这对伴侣,我也是报以祝福的。
只是今天刘相安今天自己开车过来是我没想到的。奥迪q5,我得努力多久才能拥有他现在已经触手可得的东西了呢。
回想起在上海时我们相互聊天安慰彼此的时候,他曾对我说:“我想要一部属于自己的跑车。”
那时我笑着说道:“养车是比不菲的开销,如果可以我更希望先买一套房。”
相安扭头问我:“你难道没有跑车梦吗。”
我带着些许无奈,用十分平静的语气道:“很早之前有,男人,谁不想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但那对我来说太过遥远了,我得现实些,养车太难,如若不能将车合理利用起来,用它赚更多的钱,那么车子就只会是烧钱的工具罢。我看过太多人买车后根本用不上,放在那沾灰尘,每年还要花大笔钱供它,到最后供不起了,二手转让。况且别说是跑车,我这辈子买辆四十万的车都够呛。所以我不再有过去那种先买车的想法,我只想要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有个归宿。”
“你现在家里没有房子吗,老家。”他疑惑道。
“有。但我自认为那是我父母两人努力打拼的成果,那不属于我。虽说长辈们早就告诉我,我作为儿子,日后那套房子就是我的。我父亲在乡下还盖了栋房,他们想在退休后回乡下种田,把县城那套房子交给我,可我心无波澜没有任何感觉。我至始至终认为那些都是我父母劳碌半辈子的荣耀,我会有我自己的归宿,所以我要努力买下属于自己的房子。”我平静地说道。
“这样……可我还是想要一辆属于自己的跑车。”刘相安说道。
“你肯定没问题。车嘛,总会有的。”我看向他笑道。
他抚着头发说:“车是已经有了,家里给我配了辆奥迪q5,但我想搞辆跑车趁着年轻多玩玩,老了就玩不动了。”
今天当我坐在他的车上,思绪繁多。我们的起点不同,家境相差太多,但我并不羡慕他,只是在心底不断鞭策自己,还得再加把劲,把琐事抛到身后,把爱情抛到身后,先立业再去谈感情。
不一会儿车就开到了江河打过招呼的酒店。办好住房手续后,我和阿楠一间。在冲那对小情侣不怀好意地笑笑后,阿楠和我一前一后进到我们的房间内关上门。
“不知道这房间隔音怎么样。”阿楠开口道。
“不碍事,我们动静尽量小点,不能打扰那俩小年轻。”我打趣道。
当时和老郭在洗浴城跟09、47说道的铁索连舟主人公便是刘相安和玫莹。
“那我俩呢,今天干点什么。嘿嘿。”阿楠贼兮兮地冲我说道。
“滚犊子,我不是gay,和你的北京女孩聊天去。”我笑骂道,把行李放好,来到窗边点上烟。
“别啊,北京女孩早已经是过往尘埃了,她现在可能躺在别人的怀里午睡呢,今天可是周六,她没课。”阿楠在一旁笑嘻嘻道,“所以我们还是干点别的事儿,消磨一下接下去半天的时光。”
我吐出青烟回头看向他说:“你想怎么消磨。”
阿楠掏出手机,依旧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步步紧逼上来。
“半年不见,不如来几把久违的象棋。”他贴到我面前冲我晃了晃手机道。
“嗯哼。”我掐了烟,然后倒在一旁的床上打开手机小程序缓缓开口。
“那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