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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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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没问,你应该不是泉州本地人,你从哪过来的呀?”童一娜突然开口问。

    “刚从上海实习回来。”我犹豫片刻后开口道。

    “真好。那里一定也对你进行了不小的历练和打磨吧。”童一娜看向我问道。

    “嗯……哈哈,算是见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了吧。”我干笑两声道。

    “哦?怎么说?”

    “就拿与我同行的那位同学来说。”我顿了顿舔了舔嘴唇回忆,说:“和我一起去的是一位厦门的阔少爷,叫刘相安。我们刚到上海的时候,一起去逛了迪士尼专卖店。当时实习还未开始,我身上没多少钱,就抱着进去逛逛的想法。人家不一样,你猜猜他买了什么。”

    童一娜思索片刻后开口道:“一些纪念品?就像米老鼠唐老鸭什么的玩具装饰物?那些东西死贵死贵的,看起来几块钱的样,专卖店得卖上百上千。”

    我点了点头,说:“是的。店里的情况基本就像你说的那样,价格破百上千的小玩意琳琅满目。当我走马观花,四处瞎逛,刘相安却已经一眼相中一件小狗穿的衣服,那小衣衫其实和平时街上我们常见的小狗穿的款式都没差,就是衣服上多了迪士尼角色的雕花,一件得499。”

    “不愧是厦门的少爷,阔气。”童一娜暗叹道。

    “我当时全身上下的行头,上装、裤子、鞋子甚至内裤一同算上,加起来都不到400,而他随手买下的一件狗衣服499,付款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人家是拿闲钱养狗,我却只能想办法养自己,甚至只是能够养活自己,更别提闲钱的事儿。这就是现实。”我带着几分自嘲道。

    童一娜低下头,过了一会儿低语道:“所以你才会有刚刚那些想法……”

    我没有回应,算是默许,然后淡淡开口:“我们这样的人,一直没有一堵很稳定的墙可以靠,所以得自己成为那座山。比其他人多付出百八十倍努力才行。”

    “你们实习时的情况如何?薪资怎么样?很累吧?”童一娜一连串问道。

    我下意识将右手放在左胸上,迟疑一会儿说:“因为我们的专业特殊,虽然是以实习生的身份进去,但干的是销售,工资大部分占比看提成,不看底薪。大部分实习生只为讨个实习证明,摸鱼划水。我想多赚点,就卖力了些……累不累的,为自己赚钱,不谈累。”

    “总觉得你说得收敛了,你肯定很拼命。”童一娜微微一笑道。

    “还好,反正攒的钱一个人过没问题,还能给家里寄点儿帮家里补贴些,偶尔还能帮扶帮扶某个老六。”说到这我不禁想到老郭那副贱贱的嘴脸。

    “实习期已经全部结束了吗。”童一娜问道。

    “嗯,手续和盖章文件都办理好了,本来想多干一段时间再赚些,甚至打算过年也待那儿。但江河结婚,我便辞了职赶回来了。”我点头道。

    “这场婚礼在你心中的地位一定很重要。”童一娜正色道。

    “当然。”我笑着说,“我给你说说江河的故事。”

    童一娜趴到床上,双手托着小脑袋,一双小腿在空中交替晃荡,一副乖乖女听讲的模样,哪还有刚刚混世女魔头的样子。

    我望着这个喜怒无常的女孩,心想,也许刚刚那番话真的触及到她最脆弱敏感的地方吧,至于是哪句话,没必要再次提起亦或开口询问,细细深究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我双手枕在脑后,大学的趣事开始在我脑海回溯,我的心情不禁愉悦放松起来。嘴角带着微笑开口,和她缓缓道来,江河的事儿。

    进大学后是江河教我抽的烟,我永远记得我人生中抽的第一支烟是灰狼,是江河递给我的。依稀还记着我被呛到连连咳嗽的模样,好好的烟就那样被我给霍霍了。江河在我旁边不怀好意地笑了老半天。

    那时候我们的大学生活刚刚开始,他刚从部队退伍,手里有些积蓄,他总是抽灰狼的,这个习惯也带给了我,我开始自己买烟时,也只买灰狼,后来才知道,妈的,那玩意厚的很。 那个王八羔子早就抽了好几年了,怪不得我刚开始抽的时候老上头。

    童一娜看着我骂咧咧的样儿,被我逗得直乐呵,小脚摆动得轻快。

    我继续开口。

    江河呢……大学三年过来,退伍后的积蓄全用来交学费和充当生活费,没有经济来源的他从未找家里开口要钱,他的节省,我看在眼里。我们读大学,找家里拿生活费,他不行,他成熟的心性不允许他这么做。

    说到这我不禁有些惆怅起来,变换了语调。

    大一大二还马马虎虎地过,但大三开始,江河要背负的东西多了起来,生活愈加拮据。他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人也愈加寡言,心里藏着许多事。

    因为他和嫂子高中就在一起,之后他又入伍两年,所以我们大三的时候,嫂子已经毕业出来工作。可江河还在上学,没有收入,他们那时已经开始存钱,为之后结婚做准备。

    那段时间,他与嫂子在漳州年少时期的同学玩伴个个结婚生子,他与嫂子都得随份子钱,开销愈来愈大,生活费得抠搜着用,我看着他从21块钱的灰狼,一步步到9块钱的蓝狼,再到后来与舍友合买一包蓝狼。

    最难的那段时间,他每周只能啃面条,就是那种网购的,没有调料包,单纯一块一块的面饼,开水泡开,撒点盐,就直接那么果腹。我经济能力也有限,只能偶尔给他打一份肉多的食堂饭菜照顾照顾他。那会儿他老和我吐槽说他现在看到面饼就想吐。

    我露出一丝复杂笑容,是对江河的想念,亦是包含着理解他不易的苦涩。

    之后江河和嫂子吵架的频率越来越高,都是因为两人异地,记账还有结婚的问题。我们二单元宿舍的男生们都调侃江河每晚都和嫂子吵架,每次到最后都变成打情骂俏,喂得一手好狗粮。只有我知道是江河一再妥协和让步才稳住了嫂子的情绪。嫂子不能理解江河,为什么不想领证,总是找借口拖延,所以和他闹情绪,常常大发脾气。

    我长叹一口气后,才仰头看向天花板继续开口。

    江河怎会不想呢,他比任何人都想马上结婚,马上把嫂子娶回家。可作为现在没有经济来源还在上学的他,拿什么给嫂子未来。他真的一个人扛着所有,把压力苦泪都深藏在心底。我们读的是同一年的大学,但比起我们其他人,江河肩上还扛着他与嫂子的未来,扛着一个家庭。

    甚至大一大二的时候,江河就曾萌生过退学去当消防兵的想法,他宁愿不要大学的毕业证书。他对我说,这四年干耗着不是办法,消防兵虽然累了点至少有工资,至少能让你嫂子看得见未来。我不想让你嫂子等了我两年,还得再等我四年……我想给她一个家。

    “江河他……真的太难了……”童一娜皱着眉头,颤着声开口道。

    唉……可是没有办法呀,生活依旧得过,他得存钱,他得娶嫂子。我们在大学过的是生活,而江河是生存。我难以想象像江河这样有责任担当的男人,是抗下多大的压力去面对各种事物挑战,读完这个大学的。我当时真怕哪天他就撑不住了。比起当时我们玩在一起的那一圈小屁孩,江河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最有责任担当的男人。他是我王一肆的大哥,一个有着满肺腑的苦衷,却不能言,无法言,无人言的大哥。

    童一娜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说:“还好……还好他们熬过来了,他们明天就要结婚了。”

    我惆怅着开口道:“嗯……怎么说呢,其实这次也很匆忙。按江河之前的想法也没想过要这么快,但有个习俗你知道吧,就是家里老人去世,孙子辈的得在一个月内结婚,不然就得再过三年。”

    “啊……这个我知道,我们福建有些地方是这样的。”童一娜理了理发梢说道。

    “对的。江河的爷爷不幸在一个月前离世了,他们家也是匆匆办完后事,立马着手准备起了他的婚事。江河和嫂子双方家人听说在他们高中的时候就认可了这份感情。嫂子那边的人早就把江河当做未过门的女婿了。”

    “也难怪江河大学的时候会有那么大的压力。”童一娜摇了摇头感慨。

    我说:“是呀……本来大学应该是放肆自由的青春,但他的人生与常人不同,在享受这份别人羡慕的感情时,同样也背负上了巨大的压力和镣铐,因此倍受束缚,过得比常人更加艰辛些。”

    说罢,我看了眼手机,起身关掉大灯只留下微弱的床头灯,对依然神采奕奕的童一娜说:“时候不早了,睡觉吧。”

    “哦……也是,你明天还要赶车呢,不对,已经过十二点了,是今天。”她有些不情愿地钻进被窝,凑了上来。

    “你确定要这样靠着我睡吗?”我低头看着蜷缩在我身旁的她说。

    “不行吗?”她仰头看着我理直气壮道。

    “我怕我快要入睡的时候,脚下踩空抖得一激灵把你吓醒,我最近常这样。”

    “我有时也会,网上说是正常反应,但似乎压力越大,出现这种情况就越频繁。无所谓啦,不碍事。那你带我去漳州吗。”

    “明天一早再说吧。”我下意识开口道。

    “好吧……晚安,明天见。”童一娜抱着我闭上眼睛道。

    “嗯,晚安。”

    我和她道上晚安,自己却不想躺下入眠。我仍旧担心自己会一脚把她蹦醒,亦或者因为疲惫打起难得的呼噜,将她吵得难以入眠,虽然我曾反复向舍友确认过,我少有打呼噜的时候。但我确实想确保她熟睡后,再做下一步打算。或许待会儿我可以到另一张床上睡,这样能保证她睡得更稳当。

    这个傻姑娘睡前最后一句是明天见。但很可惜,若我比她起的早,应该会安静收拾行李先行离去吧。在处理女人的问题上,我现在只想理智些。

    其实我的行程有一天的空闲,并非睡醒后就必须下去漳州。按原计划,接下去一整天是准备和王凯在泉州附近逛逛的,待与王凯分别后再定去往漳州的车票。

    但计划总归只是计划,就像这张床本来应该只躺着一个我,听着隔壁床王凯震天的呼噜声。可此时,一位姿色娇艳身材诱人的迷途少女,就这么安安静静躺在我身旁,只要我想,甚至还能与她折腾到天亮。可我必须让她休息了,她刚释放完情绪,身体需要缓冲调节。

    大抵是快要清晨了,窗外一片漆黑中起了蒙蒙白光。我依旧没有困意,我倚靠在床头,借着床头灯微微的光亮,打量着一旁似乎已经睡着的童一娜。此刻她是那样圣洁,安静地像天使,无暇的脸蛋和皎洁的肌肤是多少人可望不可求的梦。我可以闻到她特有的茉莉芳香,听着她柔缓的呼吸,一瞬间觉着一切好不真实。

    我尽量让自己动静小一些,不扰她清梦,于是望着天花板渐渐出神。

    空气中还残留着些许酒精的气息,这气息让我不经意间想起了董思思。

    其实比起玖璐,我更多时间沉浸在董小姐带给我的阴霾里,以至于这两三年,我常常能在街道上发现与她某个特征相像的女孩而感到怅然若失。

    每每那时,我多希望那个陌生的路人是她,但又心生恐惧祈祷不是,直到看清陌生人的面目,才松口气,心底又浮起些许的遗憾。

    遗憾是,后来,有人似你三分,我便慌了措,晃了神……

    这种感觉困扰我许久,像厚重的阴云般挥之不去。哪怕玖璐给予我伤痛最深之时,也没能带给过我这种落差感。

    也许是因为我与董小姐分手后难以正式见上一面彻底释怀的缘故吧,让我着实在这样的期待感与失落感中反复跌宕。

    我曾有段时间对酒厌恶至极,是拜董小姐所赐。只因为她曾说过她超喜欢啤酒的,那股子刺激和甘爽的滋味,其他饮料无可比拟。

    依稀记着我与董思思分手两年后,我到江西旅游散心那次。那段日子我觉着自己很自由,一度认为不会再为过去逝去的她感到悲伤。直到我尝到麦当劳新品的泡泡啤,啤酒花特有的香味刺激着我的味蕾,不知怎的,面颊突然就麻木了,鼻子一酸,随即泪流满面。那一刻我真的好想好想与她分享眼前这杯“佳酿”,我那时就想,若她还在的话,一定也会喜欢的……

    我曾带着那个小鸟依人的女孩穿梭夜市,在烧烤摊谈笑风生。那个寒冬的夜里,她对我说她想喝啤酒。她信誓旦旦说她不嗜酒,就喜欢小酌,感觉啤酒的味道超级棒。

    那晚我带她走了好远的路才到一家评价不错的烧烤摊。两人举杯痛饮,不似情侣,更像多年未见的好兄弟。

    “是吧是吧,我们就喝一点小酌,味道是不是很好,所以我超爱啤酒的。不过我一个女孩子说这话好像不合适,感觉像是坏孩子似的。”痛饮后的董思思露出微笑对我说。

    “不用感觉,你本来就是坏孩子。”我柔和地笑道。

    “略,学长你才是呢。”她冲我吐了吐粉红的小舌头说道。

    “待会儿你喝多了,我把你丢这里让你自己走回去。”我说。

    “哼,走就走呗,我又不怕。”她毫不在意道。

    我起身就往门外走,付完钱后又返回位置坐下。

    “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跑掉。”董思思高昂起脑袋,眼中带着几分得意说道。

    她总是这样早一步看透我所有想法,在我做出她意料之内的举动后露出得意的笑容,像只狡诈的小猫,永远昂着她高傲的脑袋。

    我们酒后在无人的街道上狂奔,起舞,拥抱,接吻。自由而浪荡。

    她跑累了,我便背上她,呼吸着夹杂寒意的空气,感受空荡深夜的宁静。

    “我重吗?”她趴在我肩上问。

    “不重,很轻。”我摇头说。

    “有多轻?”她在我耳边挑逗道。

    我背着她开始肆意飞驰,她在我背上笑地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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