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康州之行（九）
安肆零撇了撇嘴，看着穆棱子和李凤泽消失后，踱步走到青涯旁边坐下，目光落到地上的黑猫身上，想着穆棱子怎么如此大意，竟然只带走一个替身，把承载着李凤泽灵魂的黑猫落下了。
刚抬手想要收起黑猫，指尖还未触碰到黑猫毛发，却先触碰到一丝冰凉，仔细一看，手指已经穿过黑猫的身体，触碰到了石地板。
安肆零抬起手，轻轻捻了捻指尖，笑道：“幻术，有意思。”
青涯看着这一切，垮下的身体不得不用手掌支撑着膝盖才勉强直起来，面色尽是悲愤与无奈，另一只手直拍地面道：“我真是咳咳”一口血又喷了出来，待青涯压了压上涌的气血，确定能说话后，接着说道：“我真是管不了你们了！”
语毕，又看着安肆零，思索着该如何是好，他从第一眼看这个孩子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孩子身体里藏着东西，二十年都没有暴露，如今竟然挑这个节骨眼显露了出来，兴许是刚才满屋子充沛的灵力影响到了他，真不知是福还是祸。
“你小子，过来！”
安肆零正沉浸在消失的黑猫这件事里，听到青涯的声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歪着头疑惑问道：“叫我？”
青涯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道：“是，就是你，过来，扶我起来。”
安肆零好整以暇地看着青涯，并不打算动。
青涯接着问道：“你是谁？”
安肆零走近，蹲下，戳了戳青涯的脸，说道：“师父，我是你徒弟啊，你最亲爱的小徒弟。”
“别装了，你不是他。”
安肆零见被识破了，眼珠一转，嘻嘻地笑了笑，还没笑两声，瞬间倒了下去，一头栽在青涯的怀里。
青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撞的有些不稳，急忙两只手撑住地面才没有躺下，看着怀里昏迷的安肆零，看着满地的白线，看着空荡荡的石床，青涯突然觉得有些力不从心，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蔓延全身，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口中喃喃自语道：“难道，真的阻止不了吗？”眼神慢慢看向门外，看着屋外群山叠峦，五百年前的场景依稀还在眼前，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师父，徒儿怕是怕是没法完成您老人家的嘱托了。”
当年一句“五百年后再见”的诺言，如今想想，就如梦幻泡影一般，让人分不清真假。
康州城内。
百姓们听说武成王的军队要路过康州城内的时候，并没有多么好奇，相反，倒是有些不乐意。
虽然距离战争结束不过一年的时间，但百姓们是没有多少国仇家恨的，尤其在各国纷争的乱世，哪里能活下去，哪里就是家。也因此，各国百姓对于王烛并没有多少怨恨之情，相反，有些地方还将王烛的画像供起来，每逢初一十五烧香拜一拜，祈求保佑一家老小平安，也有祈求风调雨顺收成大好的，甚至求姻缘求子的也会去拜他。
一般百姓拜神都是拜一些已故之人，或者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事物，因为王烛尚且活在世上，所以拜他的文化还没有兴起，只是零星分布在全国各地，不然就像是咒他赶紧升天一样。王烛也曾收到过一两个地方的折子，说是有百姓私自在家设王烛的神像位，实在是居心叵测。
王烛倒也释然，已故王妃的祭礼都在他的默许下过成了年的样子，至于他自己在百姓心中什么模样，他也懒得计较，拜就拜吧，挡得了人家杀生还挡的了人家拜神吗？
而在这些祭拜王烛的地方里面，康州一个也不占，或许是因为公主庙的原因，康州人对于王烛一直是带着些许敌视的状态，也因此，在王烛的大军从康州城内走过的时候，路两旁并没有百姓欢呼雀跃，甚至连个观众也没有，都不用康州太守特意下令禁严，百姓们自发待在家里，在中道两旁的人家甚至还有的在窗户上挡了帘子，生怕看到王烛这个瘟神一眼。
王烛对这些也是不在意的，甚至还难得温柔地嘱咐说：“康州的百姓不愿看见我们，我们就早点离开这里，多待一日，就影响他们一日。”
崔玉自然是气不过的，他最看不得自家王爷受委屈，可是也无可奈何，只能让军队加快行军的脚步，争取在第二天天亮之前全部离开康州城内，到城外的一个树林子里扎营，省得双双看不对眼。
路过公主庙的时候，崔玉特意跑到王烛的马车旁，小声问道：“王爷，公主庙到了，要不要我命令部队原地休整。”
“不必了。”
崔玉根本没听王烛的话，单方面以为自家王爷还是要去看看的，应了是后，转身走了两步忽然觉得不对，又退回去问道：“王爷，您刚刚说不必了？”
“是，不必停下了。”
“可是”
王烛没有再理他，马车里也没了声音，崔玉觉得真是见了鬼了，甚至想掀开帘子看看里面那个人是不是自家王爷，还是说，自家王爷被那个叫长河的老头给下了迷药失了心智了。
正在崔玉琢磨的时候，车内忽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像是铁剑划过枯萎腐烂的古木那种沉闷声，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王爷，想看便去看看吧。”
接着是王烛的声音：“斯人已逝，不便打扰，本王还是遂了逝者的遗愿吧。”声音里有着浓到化不开的悲戚。
崔玉觉得自家王爷变了，自打上次刺杀之后，就变了许多，可自家王爷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不可能被一个小小的刺杀吓破了胆，变了性情，还有那个刘锦，虽说他不是军中编制，但也常见他出没在自家王爷周围，怎么突然就带着庆阳公主的尸体逃走了？崔玉觉得这其中有大隐情，可是他看不透也猜不到。
长河不再说话，王烛也不说话了，崔玉听王烛的声音异常，也不敢再问，只得遵命离开，路过公主庙的时候，他就在马车后面跟着，他总觉得王爷会掀开帘子，哪怕看一眼。好几次那帘子都动了，崔玉伸长了脖子看，却发现是风吹得，里面的人，从始至终，当真一眼也没有看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