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康州之行（八）
只是丢掉一只眼睛对穆棱子身体的影响其实并不是很大，只不过短时间内身体受损，原先施展巫术的媒介受到重创，无法再使用需要大量灵力的巫术。穆棱子行事谨慎，一步一策，不可能冲动到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只是他没想到，突然的“报应”发作，让他已经受创的身体不堪重负，一下子跌落生死边缘。
青涯房间内，满地输送灵力的线慢慢从蓝色变成橙色，最后变成红色，每一根线都跳动着，散发着血色的光泽，像是将一个人周身的血管都铺在了地上，李凤泽躺的石床像是心脏一般，接纳着四面八方输送过来的灵力，再将这灵力输送到李凤泽身体内。
安肆零站在一旁，站在李凤泽的石床旁边，低头冷漠地看着已经被他拍晕的李凤泽紧皱的眉心。
“用大量的灵力将神识逼出来的感觉，定然是很痛苦的吧。”安肆零心中静静地想着，他突然有些好奇，他那不可一世的师兄醒来后知道这件事的话，表情会是怎样？安肆零从未像此刻一般清晰地认识到，他就是喜欢看高傲的人被碾在脚下零落成泥，喜欢看干净的人被扔进泥潭里求生不得，不食烟火的人落入凡尘染上一身污秽，倾国倾城的人毁去容貌丢掉往日的光彩
他喜欢看一切美好沦为笑柄，他就是这样的人，变态，极端，固执，这样的人，在穆棱子光辉形象的照耀下，一直在自惭形秽，在伪装，在否认，可是在他发现穆棱子那样的人都如此可笑之后，心中忽然放下了。
他做不到庆阳公主李凤泽那样舍生取义，更做不到穆棱子那样数十年如一日地克己守礼，他就是这样一个糟糕的人，可就是这样糟糕的人，现在站在李凤泽的旁边，看着他们一个将要死两次，一个将要锥心两次。
"哈哈哈哈哈哈哈"安肆零突然诡谲地笑了起来，笑声逐渐放大，逐渐猖狂。
青涯正在施术的最后关头，突然听到自己徒弟的笑声，险些不慎走火入魔，但也顾不上安肆零那边，只得重新凝聚心神，心无旁骛。
地上铺满的红线随着灵力跳动更甚，好像鲜血马上就要冲破血管，石床上的李凤泽痛苦地极力想要将身体蜷缩起来。
安肆零抬手摸了摸李凤泽的额头，渐渐的，李凤泽眉心舒展，痛苦好像减轻了一些。
“有日月朝暮悬。”安肆零缓缓开口，面色有一种疯狂的红：“有鬼神掌着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你，可怎生糊突了盗跖、颜渊。”
青涯心神再次被分散，一口鲜血吐出，喷洒在红色的、跳动的线上，像是一把跳动的火焰被水浇灭，红线恢复了蓝色，也平静了下来，依稀可看到灵力在缓缓流淌。
“住嘴！”青涯沙哑着嗓子喊道，他被困在施术的位置动弹不得，两只死鱼眼死死盯着安肆零，像是下一刻就要将其万箭穿心一般。
安肆零慢慢踱步，一脚踩在蓝线上面，走到青涯的身边，边走边继续说道：“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
他坐到青涯旁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又不知从哪里捞出一具黑猫的尸体，似笑非笑地咧着嘴，眼睛里闪烁着疯狂对的光芒，看着青涯，右手用力一捏，小瓶子便碎了。
青涯看着盛放李凤泽魂魄的瓶子被捏碎，一时气血攻心，头疼欲裂，目眦尽红，伸手要去抓安肆零，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肆零在离自己一指远的地方，将李凤泽的魂魄重新放入黑猫体内。
“孽徒！你你做什么！”青涯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星星点点溅到安肆零衣服上、脖子上、脸上。
安肆零抬手抹了脸上的血迹，没抹干净，血迹扩散成一片红，让他脸上疯狂地红光沾染了血腥气，他看着青涯，接着不急不缓地说道：“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知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链链”说到最后，他还刻意地擦了擦自己并未流泪的眼角，笑道：“师父，中原戏本子上的话，徒儿原本以为是怨妇在怨天尤人，没成想，竟是如此合理。”
“你究竟想做什么！”
“也没什么，师父，你不觉得，他们两个人总有一天会害死对方吗？何不等等看，可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趣事。”
青涯看着自己的小徒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眼神里充满了嗜血残暴和疯狂，咧开的嘴角像是野兽一般露出森森的牙齿，仿佛下一刻就要喝人血、啖人肉。
“混账！你不想想你师兄”
青涯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咚的一声响，二人皆看向门口处，发现是穆棱子撞在了门框上。
“小穆。”青涯低声叫道。
安肆零瞬间收起了疯狂的嘴脸，恢复了之前天真无害肆意洒脱的少年模样，激动地跑上前扶起穆棱子，看着他痛苦却又极力保持清醒的样子，心中升腾出一阵快感，面上却担心地问:"师兄，你没事吧？怎么突然过来了？"
穆棱子一把推开安肆零，跌跌撞撞走进屋内，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寒光森森的宝剑，剑柄上的血石微微闪着光。
青涯看着穆棱子走近，却没有力气起身，只能又叫了一声：“小穆？”
穆棱子似是听不见声音，直直从青涯面前走过，一个眼神也没有看他，艰难提剑斩断一地的蓝线，线断了之后，由原先灵动的蓝色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灰白色，软趴趴地伏在地面上，再无半点生命力。穆棱子几欲支撑不住身体，勉强用剑撑了一会儿，走到李凤泽旁边，收了宝剑，一头栽在地上，极力抓住了李凤泽垂下的手，一阵光芒闪过，二人皆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