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留在青州
李凤泽被饿醒的时候，外面天还没亮，屋子里的炉子已经熄了火，自己的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感觉自己周身的力气都回来了之后，翻身爬起来，发现自己脑袋下枕着一张纸，上面只写了四个字——皇上召我。
李凤泽想起来昨日早晨在王府门前，那个元统领说燕国皇帝元卿卿马上就要到邺城。皇帝自然是不可能来驿站住的，整个青州有资格接待皇帝的，非武成王府莫属。
可是昨日那个元素也说让那些御史们赶紧回京师，为何穆棱子还留在驿站？难道他有其他安排？李凤泽这样想着，肚子开始咕噜噜地叫唤，她觉得屋里闷得慌，推开窗户跳了出去，准备四处走走，主要是找找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满地的雪照的黑夜也白了几分，天还未亮，驿站十分静谧，李凤泽走到一处空地，耳边传来兵刃割开空气的嗡鸣声，猫的眼力是人的数倍，即使周围黑暗，她也能看清远处百步之外，有个人在练枪。
“力量和速度都算得上是上乘了，但是招式太花里胡哨，没有实战意义。”李凤泽评论道，又紧接着往前走了两步，想走得更近一些，看看这样练武的好苗子是谁。
“谁？”那人大喝一声，提枪往李凤泽这里赶来。
“喵——喵”
“原来是只猫啊。”那人在黑暗中仔细看了好久，才从两只会发光的眼睛那里发现了因为一身黑而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的李凤泽。松了口气，蹲下身来看着眼前这只小猫，李凤泽乖巧地坐在地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像猫一些，因为面前这个人就是昨日见过的元素。
昨日见他时，他腰间配的还是刀，今日怎么就练枪了，看他的身形气度，以及他作为燕国皇城禁军统领的身份，李凤泽觉得他最起码排在蛟龙榜前三。这样的实力，就算是当年的自己，蛟龙榜排行第一的绝世高手，单打独斗也可能略逊一筹。因为当年战乱，很多真正的高手其实已经因为各种原因死去了，或者隐姓埋名，不再显露实力，那个蛟龙榜第一从某种程度来说，是李凤泽捡漏了。
现在太平盛世，大家都吃饱穿暖，下一步追求的就是名和利，自然会之前隐姓埋名的高手出来露头，况且，六年的时间，足以涌现出更多的新人去挑战原先的高手。
元素蹲下身，看着李凤泽，声音十分柔和地说道：“你是哪里来的小奶猫？找不到娘亲了吗？”
李凤泽听到元素的声音，差点一个趔趄栽倒在地上，十分惊讶道：“救命！一个糙汉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真的是受不了哇！”
元素微笑着伸出手，正在李凤泽犹豫要不要让他摸头的时候，他已经把手指放到李凤泽的脑门上，小幅度地摸了两下后，心满意足地收了回去，脸上的笑容更甚，学着猫叫：“喵喵喵，真是可爱。”
李凤泽一时之间不知道他究竟是在说夸谁，虽然很奇怪，但是，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糙汉也可能有一颗玲珑女儿心。
只是，李凤泽盯着元素那张满是胡子的脸，越看越觉得十分违和，他用那粗犷的声音学小奶猫叫唤，就像是堂堂七尺男儿却穿着女儿家的罗裙，一脸羞涩撒娇。
“这画面，想想都觉得十分刺激了。”李凤泽浑身一个激灵，实在是不想再多看一眼，心里无助呐喊：“元大统领，昨日你那在马上潇洒转身的形象彻底稀碎啊。”
“要走了吗？”元素喊道。
李凤泽不忍地回头望了一眼，又毅然决然地转头离开，说道：“就当是一场梦吧。”
元素自然听不懂李凤泽在说什么，只是喃喃道：“原本还想给你做炖鱼呢，哎，可惜了，你要走了。”
炖鱼？什么炖鱼？是炖鱼的炖鱼吗？
李凤泽立刻潇洒转身，跑了到元素的脚下，抱着他的脚一顿喵喵喵撒娇。
“哎哟，小奶猫你怎么回来了？”元素将李凤泽抱起来，放在胡子拉碴的嘴边蹭了蹭，说道：“是不是听到我要给你炖鱼吃呀？”
“为了炖鱼，我忍。”
“我这就去给你抓鱼，真是可爱呀，是流浪的小猫吗？以后跟着我好不好呀？”元素又抱着李凤泽晃了晃。
“我再忍，为了炖鱼，听一个糙汉撒娇算什么。”
“抓鱼去喽。”元素把李凤泽放在肩膀上，一只手扶着她，怕她掉下来，像是一个老父亲在哄孩子一样，另一只手提着枪，美滋滋地离开了驿站。
李凤泽一瞬间有些恍惚，隐约记得幼年时，她的父亲湘南王李宝林就会让她坐在自己肩膀上，一手扶着她，另一只手提着鱼竿，嘴里喊着：“跟阿凤钓鱼去喽。”
王烛八所辖西北十三州，也就是曾经大允所在的地方，算得上是中原极北之地，再北便是普仙海，十三州内湖泊河流是极少的，当年整个大允境内只有三个大湖而，离邺城最近的那个湖叫半月，平常也只有那里能钓的到鱼了。
可是现在是腊月中旬，半月湖结的冰少说有四五尺，再找工具把冰面破开，恐怕要凿一个多时辰，再加上赶过去要小半个时辰，恐怕那时候天都亮了，穆棱子回来见不到她，指不定会如何呢。
李凤泽挣扎着要从元素肩膀上下来，可是元素以为李凤泽是刚生出来的小奶猫，年纪太小了，站不稳，所以使劲压着她的背，让她动弹不得。
“喵呜——”
“哈哈，你这小奶猫怎么这么心急，不急不急哈，一会抓到鱼先给你吃。”
“放开我，炖鱼我不要了，救命，谁来救救我啊。”李凤泽无助地呐喊。
“元统领，元统领！”远处的黑暗中有一个尖细的人声传来，叫住了险些就翻身上马扬长而去的元素。
听声音像是宫里的公公，如此着急，天还没亮就寻过来，应该是皇帝那边有急事了，李凤泽暗暗松了口气。
元素略有些不耐烦，自己都逃到驿站来住了，怎么还能被找到，肯定又是王烛那些破烂事，真是烦都烦死了，这个禁军大统领当的真是憋屈又累人，全年都没个休息的时间，白天晚上随时待命，偏偏又遇到了一个爱惹事的皇帝。
皇帝在宫里安生呆着还好，只要一出门，元素一路上净给他擦屁股了，一年中有两百多天都在担心皇帝的安危，剩下一百天在铲除可能对皇帝生命造成威胁的人，总之三个字，烦死了，若不是因为他还有未完成的事，他早就提刀离开，浪迹江湖了。
心里觉得烦，可是面上得端着，表现出一副忠贞不二，愿意为皇帝赴汤蹈火的模样，心里眼里只有皇帝，对其他人不屑一顾，只有这样那个多疑的皇帝才能安心。于是恢复了一贯高冷的样子，问道：“蔡公公何事？”
“大统领哟，你怎么”蔡公公弯着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看样子是一路狂奔过来的，埋怨道：“你不在王府睡觉，跑这里来干什么？”
“闷得慌，出来练枪，到底何事？”饶是如此，元素也不曾放下肩膀上的李凤泽，反而一只手在她的背上摸了摸。
蔡公公艰难直起身，刚准备说话，却看到黑暗中元素肩膀上两颗发光的眼睛，顿时吓得接连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口中呼喊着：“那那是什么东西？”
元素的耐心像是被耗光了，直接走过去，不顾被吓到的蔡公公，蹲下身问道：“到底有什么事？”
“皇皇上召你。”
元素侧头看了一眼肩膀上的李凤泽，问道：“急吗？”
“急。”蔡公公连连点头。
元素二话不说将肩膀上的李凤泽拿下来，放到依旧坐在地上的蔡公公的怀里，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的蔡公公突然觉得怀里多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大叫一声扔开了。
李凤泽吓到脖子上的毛都梗了起来，所幸她在空中急忙翻转了身体，最后四肢着地，没有受伤。
“你做什么？”已经骑上马的元素凭借着李凤泽那双暗夜里发光的眼睛，判断出她被扔了出去，有些生气，却也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平复了一下声音，说道：“方才在路边捡的小奶猫而已，答应了给它吃炖鱼，劳烦蔡公公您先替我照顾一下。”
“猫？不不不，奴才最怕猫了，大统领，你饶了奴才吧。”黑夜里传来蔡公公的哭泣声。
李凤泽得知是皇帝那里出了事，担心穆棱子的安危，也想着跟过去看看，听到蔡公公的话，直接三下两下跳到马背上，蜷缩在元素怀里，用她能发出的最柔软的声音叫了几声，果然，元素立刻就上钩了：“小奶猫，怎么这么粘人？要跟着去吗？”
“喵——”
“好，抓紧了，驾！”元素突然驾马，李凤泽险些摔了下来，所幸死死抓着元素的胳膊，尚且没有摔个半死。
“蔡公公，您请自便。”元素朝身后的黑暗里喊道。
驿站离王府并不远，元素也无视王府周围十里禁行车马的规矩，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二人便到了王府门口，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元素并未走正门，而是翻墙而入，他的轻功极好，虽然身材魁梧，可是脚踩在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李凤泽便扒在元素冷冰冰的铠甲上，一刻不敢松懈，生怕掉了下去。
起起落落七八次之后，元素终于推门而入，屋内只有火炉燃着，带来些许光亮，李凤泽看到 穆棱子坐在火炉旁烤着火，他身边还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神态专注地盯着面前这堆炭火。
穆棱子听到开门声，抬头正巧和李凤泽看个对眼，目光中有些怀疑，却又不敢认，最后还是李凤泽说道：“是我，我来了。”
元素看到穆棱子盯着自己胸前挂着的猫，说道：“路边捡的，就带过来了。”
白发老者眼睛都没看一下元素，开口说道：“去哪疯了？这么久才过来。”
元素才看到那人，急忙跪地，道：“皇上恕罪，微臣去找了个僻静处练枪，听到皇上您急召，急忙策马赶了过来。”
李凤泽见除了穆棱子，没人在意她的到来，也就松了口气，顺势跳了下来，走到穆棱子旁边，靠在他腿上。
“关上门，过来吧，岑单，你再说一遍钱望怎么死的，给大统领听听。”
“是，皇上。”穆棱子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关门后走过来的元素打断。
“岑大人你认识这只猫？”
穆棱子轻抚了下李凤泽的头，觉得地上凉，便将她又抱在怀里，道：“劳烦大统领带过来了，这是在下的猫。”
元素一脸失望地看着李凤泽，目光中透露着遗憾和可惜。
突然，旁边的老者轻咳了两声，元素立刻收起面上表情，穆棱子的身体坐的也更直了，说道：“微臣早就得知每年王妃祭礼，王爷都会去街上逛一逛，大都是漫无目的的闲逛，而接近祭礼的中心地带，有一间客栈，微臣便将刺杀地点选在客栈门前那一段路。”
“那天夜里，宴会完毕后，我们九人佯装醉酒，回到各自房间后，从窗户翻出，聚集到我的房间，因为都是陛下精挑细选的人，武功都不差，所以没有被府中巡逻的卫兵发现，之后我跟他们八人复盘了一下计划，亥时末，我们聚集在那间客栈里，我交待完刺杀事宜，便回到王府假寐，静静等待他们的刺杀。”
“刺杀的人看样子像是王府的府兵，他们先是朝屋内射箭，而后推门而入检查里面的人是否死亡，我就是在这时出手杀了一干人等，另有一个暗卫出手，被我家猫儿挠瞎了眼，跑掉了。”
“岑大人为什么中途回了王府？”
燕国皇帝元卿卿斜斜看了一眼元素，眼神里尽是恨铁不成钢，他的禁军大统领怎么就如此蠢笨，不过也好，毕竟手里握着禁军，太过聪明了，反而是不好，因此也就没有发作。
“事后对峙时，不能没有人知道刺杀的细节。”穆棱子解释道。
“是在下愚昧了，岑大人接着讲。”
穆棱子微微颔首，接着道：“事后我出门跟其余人等汇合，得知钱大人死于刺杀，看见的人说是钱大人刺中王烛左胸后王烛一掌拍在钱大人额头上，钱大人在雪地里滚了滚才咽了气，当时趁着环境杂乱，刘大人悄悄将钱大人尸首带走，我知道后，偷偷回去钱大人的屋子拿了几根箭，插到钱大人的尸首上，伪装成遭遇刺杀而亡，之后便有了大统领在王府门前看到的一幕。”
元卿卿将手放在火炉上方烤着，眼睛里倒映着红色的炭火，说道：“远远不够，这些对于王烛来说不过隔靴搔痒，要至他于死地的话，还需要一把大火。”
元素不明所以，问道：“大火？什么大火？要烧了王府吗？”毕竟这种事他也不是没被指派过。
穆棱子和元卿卿都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地聊天。
“皇上，微臣请求留在青州，继续”
“不成，你已经暴露了，孤本来就不指望你们一行人能杀死王烛，你们这一趟最终的目的已经达到，再不回去，可就来不及了。”元卿卿转过头，浑浊的眼睛盯着穆棱子，李凤泽也看着元卿卿，但是奈何她道行实在太浅，只知道元卿卿此时眼神晦暗不明，却并没有读懂他真正的意思。
“什么来不及？什么最终目的？”李凤泽问道。
李凤泽的喵喵叫引来了元卿卿的注意，元卿卿打量了一下李凤泽道：“看来你的猫儿也对这件事感兴趣呢。”
李凤泽一惊，险些从穆棱子怀里掉落，穆棱子倒是没有异常表现，十分淡定地说道：“皇上说笑了，一只猫儿能懂什么？京城那边还有另外七个御史大人操办，微臣还是想”
元卿卿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穆棱子识趣地闭嘴了，其实他也知道，经历此事后，他不可能继续留在青州，昨日还大骂了王烛一顿，若是继续留下来，定然是九死一生，可是他知道李凤泽不可能跟他一起回京师，毕竟她想杀的人就在眼前，她为人又轴得很，怎么可能说放弃就放弃。
“老穆，你回去吧，我留在这里替你收集情报，咱们里应外合，弄死王烛。”
果然，穆棱子就知道是这样，他才不想把她留在青州，一来距离太远，真出了什么事他赶不过去，二来他存有私心，担心李凤泽在王烛身边待久了，那份感情又死灰复燃。
“皇上，天快亮了，微臣告退。”穆棱子抱着李凤泽起身告退，元卿卿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元素也想起身告退，他不明白把自己叫过来到底为了什么，只是听岑单在那里絮絮叨叨吗？
“元素你留下。”
元素看了一眼穆棱子的背影，心里还想着李凤泽这只可可爱爱的小奶猫，于是十分无奈地又跪坐在元卿卿旁边。
“方才都听明白了吗？”
元素摇了摇头，说道：“回陛下，您和岑大人脑袋转的太快了，微臣跟不上。”
“孤是问你岑单说的那些话你都记住了吗咳咳咳。”元卿卿被元素气得有些激动，方才穆棱子离开的时候，吹进来一些凉气灌进了喉咙里，便咳嗽了起来。
“陛下，保重龙体。方才岑大人说的那些，微臣都记住了。”
“是啊，孤已经老了。”元卿卿苦涩地笑了笑说道：“脖子以下已经入土了。”
“陛下万不可如此妄自菲薄，依微臣看，陛下只是暂时受了风寒，等过了这阵子，陛下定能重新生龙活虎。”
“孤的身体孤清楚的很。”元卿卿摆摆手，接着说道：“你明日寻个由头在王府里转转，主要是看看之前几位御史遇刺的房间，王烛定然是把痕迹全都抹掉了，你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是，微臣领命。”
“还有，孤的小公主看上了王烛，想来岑单已经跟他提过了，你再去给他磨磨耳朵，弄得他越烦越好。”
“是。陛下，方才您跟岑大人说的什么来不及了，是什么意思？”
“不该问的别问。”
“是！陛下，还有其他事吗？”
“没了。”元卿卿疲惫起身，元素想要去扶，却被推开，他嘴上说着老了，可是还不愿意服老，他为了这来之不易的大一统操碎了心，已经做好至死都不能安生的准备了，他要替后世将所有的隐患全部清除掉。
“微臣告退。”
元卿卿点点头，一夜未睡，现在已经疲惫至极，他走到床边，躺了上去。
元素见状，本来准备退出去的脚又迈了进来，将被子给元卿卿盖上，才又离开了。
穆棱子和李凤泽此时已经偷偷离开王府，走在回驿站的路上，晨光微亮，冷风冻的穆棱子脸都红了，李凤泽则舒服地蜷缩在穆棱子怀里，说道：“老穆，我留下来，就不跟你一起回去青州了。”
穆棱子想说很多，想劝她跟他一起回京城，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毕竟，她已经决定的事，说什么都没用的。
“你既然决定了，我也不好说什么，我回京师还有要事要办，也不便再将岑单放出来，如此便不能不能陪着你了。”
“没事的，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你准备以什么理由留下来，毕竟，都知道你是我的猫了，我走了，你留下来，不是很奇怪？”
李凤泽笑道：“你说巧不巧，上天送了一个元素给我，你是没见到他一口一个喵喵喵的样子有多奇葩，多可爱。”
穆棱子抬起冻的僵硬的手，重重敲了一下李凤泽的脑袋，嗔怪道：“小没良心的，果然没心没肺，活着不累。早就知道你要留下来了，给你做了个东西。”
“什么？”
”在怀里，自己拿哎，拿快点，风都灌进去了。“
李凤泽用爪子勾出一只铃铛，问道:“这个吗？一只铃铛？”
“用灵力做的，遇到危险的时候扔出去，大喊一声我的名字，能救你。”
“这么神奇？你们番国人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仙人啊。”李凤泽悄悄对着铃铛喊道：“老穆，老穆。”
“是让你遇到危险的时候喊的，不是这么玩的，拿来，我给你戴到脖子上。”穆棱子将李凤泽放到地上，两只已经冻僵的手系了好半天才系上。
李凤泽一摇脑袋就铃铃铃地响，响声清脆。
“老穆，这能弄成个不响的吗？我带着这个来回走，谁都能注意到我了，我可是暗中收集情报的，不能这么招摇。”
穆棱子抬手轻轻一碰铃铛，那个铃铛顿时变成哑了。
“如此甚好，谢谢你呀，老穆，还不快把我抱起来，冻脚。”
“你呀。”穆棱子无奈叹息，将李凤泽抱了起来，拢进怀里，又将身后披的毛毡拉了拉，盖住李凤泽，问道：“还冷吗？”
“有点。”
“你脚别乱蹬，衣服都弄脏了。”
“矫情。”
“阿凤，早饭想吃什么？”
“炖鱼。”
“啧，你可真会挑。”
天刚亮，路上还没有别人，二人就一路吵闹着。
“老穆，你看，太阳出来了。”李凤泽眯着眼睛盯着东边冉冉升起的红日，说道：“这是我重生后第一次见太阳，以往不是阴天就是下雪，看到这太阳，我才第一次有了一种自己真的重生了的感觉。”
穆棱子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从红色变成金色，照得地上的雪零零星星反着七彩的光，深吸一口凛冽的寒风，又裹了裹身上的毛毡，悠悠说道：“是啊，太阳出来了，满地的冰雪终将融化掉，不过半个多月就到了年节，这个冬天马上就过去了，春天就要来了。”
“老穆，杀死王烛和你那个叛徒师叔后，你准备去哪里？回番国？”
“嗯，你呢？”
“还没想好，我除了打仗杀人，什么也不会，也不像你，还有家，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可能也就是四处逛逛吧，替那些死去的战友们，亲人们，看一下统一后的盛世，游历一下大好河山。”
“好，我陪你。”
“你不回番国了？”
“回，最后带你一起回去。”
李凤泽把脑袋从穆棱子温暖的怀抱里拔了出来，抬头看着面色发红的穆棱子，心中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患难见真情吧，即使不堪如她，也有人愿意一直相伴。
这些就足够了，李凤泽突然动了不想杀王烛的念头，重活一世，何必再卷入腥风血雨，就这么平平淡淡地活下去，有何不可呢？
不过那个念头也只是一瞬间，她知道数十万死去的将领和百姓都在看着她，而穆棱子那边也还有个需要杀死的叛徒师叔。
宿命啊，该遇到的总会遇到，无论怎样都躲不掉的，这是她用死亡都没有逃过的宿命。那又如何，她已不再是曾经那个只会一味逃避的李凤泽，既然宿命给了她这样的安排，那就让这结局之前的过程再轰轰烈烈一些，逃不掉，就迎上去，结局最差不过鱼死网破，她一个从地狱归来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