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谴
因为今天要举办祭祀，天没亮宫人们就已经来来往往。李娅给赵姝妤梳洗装扮好，二人离开锦明宫前往太庙，皇族要先在这里祭祖，之后再去祭典。
皇帝在太庙内上了香，总结了过去一年来的国家大事，也对自己进行了反思。其他人站在皇帝身后低着头，默默地听着。赵承桓听着父亲的述说，心里百感交集，未来的自己能否做的比父亲好呢？列祖列宗在天之灵能为他而骄傲吗？
祭祖结束，一行人来到明堂，其他臣子早已在此等候了。因为杨振业马上就要带兵前去北疆，并且与皇帝申请带杨昭钰同行，皇帝万分感动，便也特许还未有官职的杨昭钰一同参加祭典，祈求平安凯旋。
杨昭钰随父亲到得时候尚早，杨振业和朱程站在一起闲聊，杨昭钰习惯性地四周观察了一番，之后就乖乖站在一边。白著作为祭司来得也很早，便过来与二位大人打招呼。杨昭钰越看白著越觉得眼熟，这不是那日她在藤湘阁撞到的男人吗？没想到竟是宫里的大祭司。
“这是犬子杨昭钰。”听杨振业向白著介绍自己，杨昭钰便向白著行礼，显得十分乖巧听话。
“令郎仪表堂堂，想必文武双全，后生可畏啊！”白著赞许道，三人寒暄几句，白著便去为祭典做准备了。
渐渐人多了起来，大臣们互相恭贺新年，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到自己的位置站好等皇上来。
皇帝站在祭坛正南处，赵承桓就在皇帝的侧后方，也就是太子的位置，在场的人都看得出皇帝的意思。赞引官唱赞天地帝神之后，各类祭品被相继抬上，祭典也就正式开始了。
乐官开始奏乐，在乐队大气磅礴地演奏下敬畏之感在所有人的心里油然而生，乐曲结束，白著带着皇帝上前进香并敬献苍璧，其他人便跪在地上行拜礼。
祭祀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快要进行到尾声的时候，白著诵读了祭文，端了两杯酒给皇帝和赵承桓，让二人向天地敬酒。
“皇子，还请您将苍璧请回。”白著恭敬地站在一旁主持流程。
皇帝敬献再由太子请回，象征着薪火不息，代代相传，是传承也是期待。赵承桓知道，这是父亲对自己的肯定，从今以后他便会恢复太子身份，之前在民间看到的种种，他都将有机会改变。他自认心怀天下，以民生为重，终有一天，他会带着宋国重回荣光，让西北蛮夷不敢再犯，成为人人称叹的好君王。
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赵承桓郑重地走上前，他刚伸手捧起那块玉石，便马上感觉手指剧痛，条件反射般放开了手，苍璧直直落在桌子上，打翻了敬酒的酒杯，差一点香炉就要被撞下桌子，还好白著眼疾手快托了回去，但是里面的香大多都断开掉在了地上。
赵承桓胆战心惊，马上再次伸手去拿，但一接触到马上又有了痛感。赵承桓强忍着剧痛，汗从额头留下。
“皇子！快放手！”白著看着赵承桓用力捏着玉石不肯撒手，指头和苍璧之间竟是已经冒出火焰来，心里为赵承桓捏了一把汗，赶快叫赵承桓撒手。
赵承桓紧紧拿着苍璧，内心巨大的恐惧淹没了他，他已经感受不到痛楚，也听不到外界的嘈杂。他看见群臣议论纷纷，看见父亲紧皱的眉头，看见白著眼里的焦急……
杨昭钰与杨振业站在最前排，她目睹了发生的一切。在苍璧掉落的那一刻，酒杯砸在地上碎开，她下意识转头看向赵姝妤，竟是看到对方嘴角勾起得逞的弧度。
杨昭钰还没来得及思考什么就被杨振业推了一把，杨昭钰会意，马上冲到赵承桓身边。
“皇子小心！”杨昭钰垫着衣袍把苍璧抢走放回桌上，又把自己的袖口团起来拍打赵承桓的手灭火，杨昭钰看火已经灭了，便把赵承桓的手展开给他扇风降温。正月的冷空气很足，赵承桓感觉舒服了许多。
赵承桓回过神来，看着自己被烧伤的手掌有些狰狞，他的手还要读书写字，自己还有大好的未来，他可不能变成个残废啊！在害怕与疼痛的折磨下，赵承桓颤抖了几下直接晕了过去。事情太过突然且灵异，以至于旁边的侍卫一直不敢上前，杨昭钰只好托住赵承桓让他倚在自己身上，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
“皇上！”白著跪了下来，等皇帝发话。
赵德祯很生气，这不仅是关乎脸面礼节，就在今天他打算宣布恢复赵承桓的太子之位，可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天谴？赵德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不管是有人报复赵承桓还是真的天谴，对他来说都是不小的打击。他倾向于相信是暗中有人在搞鬼，可这玉他也碰过，当时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之后众目睽睽下也没有人再接触到玉石，对方是如何做到的？难道真的是天谴吗？一时间赵德祯十分无力。白著的呼唤让他理智回归，当务之急是给赵承桓看伤才对。
“宣太医，祭典继续。”皇帝发话，其他人立刻噤声。
赵承桓被送到了最近的偏殿。杨昭钰把人交给侍卫后回到杨振业身边，她闻了闻自己的袖口，有呛鼻的香味，是刚才从赵承桓手上擦下来的。鬼神之说杨昭钰是不信的，要是真有鬼神存在，辽国早就被死去的将士和百姓灭几百回了。
那时候……赵姝妤只是在嘲笑赵承桓还是说此事真的与她有关呢？
那日在藤湘阁，赵姝妤一来就质问自己和宁王的事，杨昭钰当日就很疑惑，赵姝妤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就像是一直在他们旁边。她离开时又在藤湘阁碰到了白著，这也太过巧合了。白著是祭司，外加上赵姝妤从小就不喜欢赵承桓，杨昭钰很难不多想。她转头看了眼赵姝妤，希望是自己想错了吧。
白著跳过请璧这一步，有条不紊的进行完剩下的流程，祭典也算是结束了。祭祀结束后，还有一个庆贺宴用来赏赐军队百官、赦免罪犯等，臣子们陆续来到大庆殿。往年的这个时候大家最是喜气洋洋，大年初一的欣喜加上皇帝的赏赐，算是给上一年的忙碌画上句号。但今年的大庆殿气氛压抑，刚才的事诡谲异常，每个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了自己的计较。
“皇上，太医说大皇子已经无碍。幸亏处理得及时，烧伤不太严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王继抽空把赵承桓的情况告诉了皇帝。
“叫吕毅去调查此事，需要什么、有什么结果都直接上报朕。”赵德祯还是觉得这是有人搞鬼，希望吕毅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宴会上，王继宣读了皇帝的诏书，对过去一年里有作为、有贡献的臣子进行了赏赐，特别向即将前往北疆的军队赏赐了大批军费军粮，以此鼓舞士气。受到赏赐的大臣出列谢恩也是诚惶诚恐，大家对刚才的事还心有余悸。
王继读完诏书，退至一旁。皇帝扫了一眼大殿，每个人都眼观鼻鼻观心，比平时上朝都严肃认真。他酝酿了一下，慢慢地开口：“太医说，皇儿已无大恙，刚才多亏了杨昭钰及时相救，朕的儿子才能幸免于难。杨将军教子有方，加赏镇国公府黄金千两，布帛万匹，府上私兵再扩一倍。封杨昭钰为怀化郎将，归朝后兼任太子左卫率。”
“谢皇上！”杨振业拉着杨昭钰谢恩。杨振业感受到各种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他可算是知道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如今他府上私兵将近两千，足有力量撼动皇权，是真正的一人之下，除了赵承桓谁登基不都得拿他开刀？这是直接把镇国公府和赵承桓绑住了。但这个情况之下谁也不想触怒君王，杨振业只能硬接下了。
谁都知道太子位还空着，但杨昭钰救了赵承桓便被封为太子左卫率，那太子是谁也一目了然了。虽然很多人心里是不赞同的，毕竟赵承桓的太子礼连上天都要谴责，可既然皇帝还没有明说要恢复赵承桓的太子位，他们也没机会提出反对。
皇帝早叫人观察着群臣动向，那些欲言又止的人和对杨家抱有恶意的人之后都会被着重调查。
赵姝妤不需要去大庆殿，祭典散了便回了锦明宫。她倒也不指望这一次就把赵承桓弄残废，但被杨昭钰打断她心里还是蛮不痛快的。
“公主，东西都已经处理掉了。”杜芬在调香的时候偶然发现，磷水加上从某种杜鹃花中提取的香料涂在人身上就会燃烧，这种杜鹃在中原地区只有自己父亲为提香而种植，名曰“看林人”。杜芬很确定这方法再无第二人知晓，便告诉了赵姝妤。赵姝妤听了很是满意，杜芬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曾经的这些“无聊”发现并非无用。她一直在为自己没能成为父亲那样有名的调香师而难过自责，但也许自己本身就无需成为那样。
皇后今早发烧，便没有去参加祭祀，吃药后好不容易恢复了些精神，听完下人的通报马上又发烧了。
几年的时间赵姝妤就已经有能力做到这个地步了吗？可赵姝妤羽翼尚未丰满，现在暴露野心只会带来更大的阻碍。更何况，现在自己安插在皇帝那里的人还没有完全得到信任，若是赵姝妤此时被皇帝顺藤摸瓜直接捉住，那就是满盘皆输。赵姝妤也太大胆了，她根本不去考虑失败的结果，也不会留什么后路。
皇后有些动摇，她选择帮助赵姝妤究竟到底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