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宁静
杨昭铎陪自己闹了一会，杨昭钰感觉好多了。她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有温柔的姐姐，还有可爱的弟弟，不论如何家人亲情都会温暖自己。虽然自己确实失去了很多，但命运如此安排也许自有用意吧！
杨昭钰和弟弟并肩坐在树下，二人开始比谁嘴里哈出的汽喷得更远，直到二人脸红耳赤哈赤哈赤大喘气才停下这无聊的游戏。然后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刀剑无眼，若是有一天我也离开了，我希望你不要太过伤心……”杨昭钰摸了摸弟弟的头，过完年她就要和父亲去北疆了，弟弟还小藏不住秘密，所以家里人不打算告诉他自己“假死”的计划，到那时他一定会为自己伤心吧……
“哥，你一定要上战场吗？皇上之前派大公主去和亲，战争不就结束了吗？如果再派一个公主去辽国，我们不就不用打仗了吗？”
杨昭钰抿了抿嘴，弟弟这么说她心里是难受的，把这些责任推给一个女人吗？实际上很难去权衡一个人重要还是千千万万士兵重要，但如果那个人是赵姝妤……
“如果自己不够强大，和亲也只能换来短暂的和平。”杨昭钰对弟弟笑笑。厌战，杨家几乎每个人都厌战。父亲是对的，这世上没有人比杨家人更讨厌战争了，多少亲人魂断疆场，但他们没有办法，只要战争还在就不能轻言撤退。如果自己选择不恢复女儿身呢？有自己护着弟弟是不是就不用上战场了？公主那边是不是也能通过自己而避免和亲呢？可是那样一来自己就要顶着男人的身份，和另一个女子生活一生……杨昭钰想想都毛骨悚然，这样的代价对自己来说太大了。内心苦涩，她也只是一个女孩子而已，何必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呢？
“你呀好好练武好好学习，长大再考虑这些吧！至少现在还有我不是吗？”
“什么啊！哥，你得陪我一辈子！”杨昭铎抱住杨昭钰的胳膊，从小杨昭铎就听父亲说他们的哥哥如何英勇最后又是如何牺牲，他真的好害怕哪一天父亲嘴里的哥哥就变成了杨昭钰。
杨昭钰没有再回答。她任由弟弟抱着，寒天冻地里抱在一起十分暖和，暖到她的眼眶都红了……
除夕傍晚的宫宴，杨昭钰穿了公主送自己的衣服，她想至少要让公主看一眼，知道自己的谢意。
杨振业和朱程坐在右侧离皇帝最近的地方，杨昭钰就在杨振业身侧，对面就是赵姝妤。在一番祝词之后，帝后举起酒杯，下面的皇子公主、臣子家眷都起身与皇帝同饮。杨昭钰看向赵姝妤，她脸上淡漠，看不出悲喜，但杨昭钰知道赵姝妤一向不喜欢参与这种热闹场合。
其实赵姝妤并非不喜欢热闹，她是不喜欢居于人下不被重视的感觉。如果坐在上面的是她，她应该还是很愿意参加的。但这些杨昭钰不知道，杨昭钰看得出赵姝妤的心情，知道如何哄赵姝妤开心，但她对赵姝妤的了解更多的是建立在同为女性的敏感之上，抛开这些，杨昭钰只知道赵姝妤聪明博学，怀有悲天悯人的心，而且不喜欢男人，仅此而已。
但赵姝妤却很了解杨昭钰。在那日杨昭钰拒绝自己之后，她思考了很多关于二人的事。二人相识近十年，杨昭钰对自己的好她都记得，她总是纵容自己，护着自己。而且在赵姝妤的世界里，杨昭钰作为第一个崇拜自己的“男子”，对赵姝妤来说简直意义非凡：她发现自己享受这种被围绕的快乐。杨昭钰向自己坦诚身份的时候，赵姝妤很快就接受了，她觉得这才是正常的。这也在赵姝妤心里埋下了种子，原来男女也没什么差别，只要世人认为杨昭钰是男的，那杨昭钰就可以做一切男人能做的事。世人还真是愚蠢，她多么想要他们臣服在她脚下。但那时的赵姝妤接连经历了禁足和丧母，只想着如何压抑自己，成为父母眼里的好孩子。
当然，除了杨昭钰的好，赵姝妤也意识到杨昭钰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或者说，杨昭钰从没有用心了解过。杨昭钰对自己的羡慕崇拜是为什么？不是因为她有多厉害，而是因为杨昭钰把自己当做憧憬对象，自己可能只是她对失去女性身份而寻找的补偿。想通这些后，赵姝妤觉得她俩的“友情”还是趁早结束吧，正好自己求亲失败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宴会上，杨昭钰一开始还只是偷看自己，现在已经变成直勾勾盯着了，赵姝妤觉得这要被哪位大臣看见，恢复上朝第一天就给皇帝告状说二人有私情那还得了？
“杨公子，公主让我告诉您，要是再这么看下去，皇上说不定会直接指婚呢。”李娅被赵姝妤派过来送点心，顺便偷偷提醒一下杨昭钰。
“失礼失礼。”杨昭钰顿觉尴尬，从头到尾赵姝妤真的一眼都没看自己，自己才会如此怅然若失，盯着公主发起了呆。
公主还真是冷漠啊……
宫宴并不会很长，流程走完大臣之间再互相寒暄几句也就结束了。毕竟除夕夜各家还要回去举行家宴。杨家人许多战死沙场，数得上的亲人也就杨振业一家与杨振业的继母和弟弟。
杨振业的继母和弟弟平时不会与他们一起，但毕竟过年了，一家人还是要坐一起意思一下的。杨昭钰很害怕这位奶奶，从小奶奶看自己的眼神就充满敌意，杨振业也让她注意避着些。叔叔更不用提了，仗着有镇国公府撑腰在京城也是一个小恶霸，经常惹乱子给杨振业添堵。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基本无话可说，大家安静的吃完，互相祝福几句后就散了。
杨昭钰和父母弟弟围坐在一起守岁，杨振业和余月娥暖了一壶酒，坐在一旁的塌上小酌，慈祥地看着两个孩子下棋。
杨昭铎本身并不喜欢下棋，奈何杨昭钰只喜欢坐着的活动，杨昭铎要是想和哥哥玩儿就得配合。杨昭钰平时没事干就是学习练武，在排兵布阵上颇有造诣，与军中的许多谋士下棋要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胜负分晓，更何况是年幼的杨昭铎。
杨振业看着女儿想方设法地偷偷让着儿子，心里是有些可惜的。他并不迂腐，他想让女儿过最舒适的生活，他知道在当下男人比女人自由太多，他不舍得女儿恢复身份后突然就要被世俗困住，他甚至想过让女儿以儿子的身份过一辈子，但若如此，女儿就必须担上镇国公府的责任。女儿因为身体素质的限制，在武艺上没有优势，真要拼起命来，也许打五六个普通男人是可以的，但战场严酷九死一生，他实在不忍女儿冲锋陷阵命丧黄泉。
“哥，你就不能让让我嘛！”杨昭铎输给杨昭钰太多次，内心已经麻木了，但还是要象征性的撒个娇，毕竟下棋不重要，跟哥哥交流感情才重要。
“你还小，将来你肯定能赢过我的。”杨昭钰笑笑把棋子收回盒中，打算和弟弟再下一把。
“不下了不下了，我一直输。我们就差三岁而已，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下过你了……哥我们连五子吧！”
“也可以。”反正是打发时间，杨昭钰觉得下什么棋都可以。她把自己的白棋递给杨昭铎，让他先行。
“不用！围棋要你让着我，连五子就不用了。你先走。”
二人很快就下完五盘，杨昭钰三对二险胜。杨昭铎趴在桌子上，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
本来最后一盘杨昭钰是想输给杨昭铎的，奈何给他机会他不中用，偏要专注于他自己原来的布局。杨昭钰想着将来可能就没办法一起玩儿了，不如让让他。
“我们来玩儿别的吧，你来猜我手中有几颗棋子。”杨昭钰摇了摇拢在一起的手，棋子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在这方面杨昭铎还是很拿手的，互相猜下来，他明显比杨昭钰要准得多。
“你看，你也有比我擅长的东西。而且不管你好或坏，你都是我弟弟。”
杨振业和余月娥看着“兄弟”俩相亲相爱一时百感交集，要是杨昭铎知道哥哥“牺牲”会是什么心情呢？
相比起杨家的其乐融融，赵姝妤这边可以说是十分凄凉了。自从兰妃去世，皇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宫宴结束就和皇帝告退，回宫休息了。孩子们也都大了，有的还有自己的妻儿要陪，皇帝便让他们也回去了。
赵姝妤站在桌前练字，四周无人，只有笔墨沾在纸上发出的响动。明早就是祭祀典礼，她准备良久，终于要对赵承桓宣战了。
赵承桓马上就会知道，对于皇位他有了敌人。
赵姝妤手腕运力提笔收势，她的字收放自如，张弛有度，谁见了都会夸赞几句。
“天命有定端。皇兄，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赵姝妤刚放下笔，李娅就敲门进来了。
“公主，杜芬说一切都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
“嗯，你们去休息吧，好歹也是过年。”赵姝妤坐下来，映在烛光里显得有些疲惫落寞。
“我不能为公主分担什么，就让我留下来陪陪您吧……”李娅走到赵姝妤身后，轻柔地给赵姝妤按摩。
这话杨昭钰好像也给自己说过，说要陪自己，要给自己依靠，结果都是笑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