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半山人家
鸡鸣三遍，唤醒整个村庄。蜿蜒曲折的道路，渐渐获得光亮，直到有妇人男子，开始挑水浇菜，才有了一点人声。圈里的鸡“叽叽”，鸭“嘎嘎”，猪“哼哼，”等待着主人的投喂。
冯云跟阿娘早起吃过早饭，也马不停蹄，拌糠喂菜，下河割草。将家里的这些个小动物们都喂饱了，才算完。
小猪的身子越长越大，跟随的食量也越来越多。冯云跟阿娘，两个人需要往河里头，割满两个背篓的猪草，才算是够小猪们一日的伙食。
好在菜园的河边，长满了猪草，出门不需走太远，一会儿就可以割够。
阿娘熟练的生起猪圈旁的灶，将猪草一点点切成段，往锅里煮熟。
回来时，阿暖也刚刚喂好她的蚕。
“怎么样？”冯云打水洗了手，往仓库中跟阿暖同看蚕宝宝们。
“嗯嗯！这几日吃的好极了！身子又大了两圈。”阿暖隐约觉得，再喂十来日，这些蚕们就会吐丝啦！
冯云往里面捡出背篓柴刀，收拾好行装，就要出门。
“阿娘，我跟阿暖上山砍柴去了！”
柳氏照例嘱咐她俩要小心，冯云挥手让阿娘放心。
这两日上山的次数多了，主要是小溪旁的木头桩，越积越多，跟阿爹上山砍了几回柴，都是往那边堆放木头。冯云想在这几日，找个好地儿，给他们好好放起来。
入山口的缓坡中，冯云站在石头上跟在田里除草的爹爹打招呼，这两日又要踩水车引水进田。
“阿爹！”
声音在山上回荡，不一会儿飘到冯勇耳朵里。
“诶！别进山太深了！自个儿小心点！”冯勇起身打招呼。
其实这山里头沿边的一些村庄，还是有猎户居住的，这些猎户父传子，子再传子，都是打猎的好手，只是没有田，还要奔波，后代也艰难。
但若不是这些猎户，这周遭的山林，怕是有些大型的动物呢，最起码这一方的山林，都无形中形成了保护罩。有人类的气息，野生动物也不敢轻易过来。
冯云跟着爹爹进山熟悉后，就会遇到几个拿箭挽弓的猎人，往深山里头去，会告诫他们不许再往里头走。
“昂～昂～”
刚进山不久，头上噪鹃的叫声响起，这种鸟鸣，声音又尖，传播又远，往往是只闻其声，不见其鸟。
同样的山林鸟鸣，还有杜鹃，布谷鸟，斑鸠，互相交杂，给这片安静的林子无限的生机和活力。
冯云跟阿暖还是走的明显的小路，两边的草十分繁茂，阿暖肩上挂着一顶草帽，怕中午太阳太晒。
说是砍柴，其实是勘查地形，不像前几次，走路急匆匆的，现在冯云是每走到一处地方，就停下来东看西看，有时候美丽的风景需要停下脚步才能欣赏。
山里头虽然杜鹃花儿谢了，但金银花开始开放，还有满地的黄白蒲公英，缀点缤纷色彩。
行至小路的岔路口，有一条通往另一侧山林的更隐秘的小路，周围杂草丛生，只是今日好似有人用镰刀稍微修割了一下。
冯云好奇，要往里头走去。
“阿姊，阿娘说这种没人走的小路最好不要去呢。”阿暖跟在后头提醒。
听了这话，冯云稍稍有些退缩，但总是走同一条路，前几日已经走过很多遍了，都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总不能一直这样来来回回，无功而返吧。
况且虽然这条小路鲜有人至，今儿这断头的草，怕是已经有人来稍微修了一些了。
“没事，咱们就浅浅去一下，若不行，立马原路返回。”
小路两边的花草，也长得过头，头顶两方树木一汇合，反倒将这条路遮挡的严严实实。
走了几百步，没有什么特殊的景致，除了山还是山，只是头顶的树木稍微疏散开来。
阿暖摘了路边的野刺泡，美滋滋往嘴里吃塞，酸酸甜甜的，比桑葚好吃一些。
“仔细听，好像有水声。”冯云停下来，对阿暖道。
阿暖停止咀嚼，两人细细听了一会儿，真是缓缓的水流声。
“这里头去过吗？”
阿暖摇摇头：“没去过，我跟爹娘上山，他们都砍了柴就走，我自然也得跟着了，哪有功夫乱跑呀。”
冯云牵着阿暖，往里头又走了百十来步，谁曾想，前头豁然开朗，是一片平坦的绿地，有十来亩，春草绵密茂盛。
有条不宽不窄的小河“哗哗”蜿蜒流淌而过，这片绿地开满了春日的野花，微风下，轻轻摆动，还有几头牛不时甩动着尾巴吃草。
“阿姊！这竟有人家！”阿暖从没听过这边有人住，或许是在深山里头，都不大跟村里人来往。
“难怪刚刚入口处，那些野草有人打理呢。”
阿暖乐得过了独木桥，往开满了野花的地里头打了个滚儿。
“好多花儿！阿姊！”
一直滚到小路边，冯云跟着上去拉起她，拍了拍衣裳：“小心点，别滚坏了人家种的菜。”
“昂。”
这菜园也没有篱笆围，主人就任它们露天栽种着，好几垄都长满了野草，豆苗都快看不清了，也没有除除草，还有些高一些的青菜，草都快比菜高了。
阿暖摇摇头嫌弃道：“这菜种成这样，可不行呢。要在咱们家，就没菜吃了。”
冯云往她脑门上一指，笑道：“人家的地，你能咋滴！”
这边的环境却是十分宜人，比山下村里好一些。地势开阔，又有溪流，放牛放羊也好。
走着隐约踏出来的小路，靠山的尽头是一处带院子的茅草屋。烟囱顶上白烟缓缓飘出，一直长长的拉到天际才散。
“阿姊，有人家在家呢。”
院门低矮，没有关闭，里头是一位六七十岁的老人家，在起火蒸煮东西，旁边儿跟着一位跟阿暖年纪差不多的男娃娃，捧着罐子在旁打下手，空气中都是中药的清香。
那男娃娃似乎也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扭头来看，见外头是两个小姑娘，一大一小，背着背篓。
“阿公，有人呢。”男娃娃对着爷爷的耳朵高声喊道。
老人家身子硬朗，只是耳朵不太好使了，须得大声说话，才能听清楚。他缓缓起身来院门这边。
“两个小女娃啊，怎么啦？”
冯云拽了拽背篓的带子，笑道：“没呢，我们姐妹两个砍柴路过您这里。”
这边人迹罕至，爷爷很高兴，忙邀请两个小姑娘往家中院子里头坐，让男娃倒两杯茶来喝。
院子里的竹架上，用好几张簸箕晒了些草药，有一些新鲜的，切成小段小段的，摊在簸箕上。冯云自然不认得这些是什么药材。
老爷子姓方，是城上一家药材铺的郎中，跟着他身边的，自然是孙儿了。
“我这孙儿人称满满，城里头的药材铺都给两个儿子打理了，我就偶尔来山中采采野生的草药。原先这里头也住着几户人家，后来手里稍微有些银钱了，就搬走了。独独留了我这一户，我还一两个月来看一次，晒晒草药。”
冯云点点头，笑道：“瞧您身子还硬朗，多活动活动也好，只是山林里头路偏些的，还得仔细着呢。”
老爷子摆摆手：“比不得年轻时候啦！也就河边，山边采采罢了，哪里还会攀藤爬山的去采嘛，都由着子孙们去了。我是闲不住，才说偶尔回老家打理打理老房子，住个十天半个月也得回城上帮看着药材铺的。”
厨房的灶，有两根粗壮的柴火在烧，火小小的燃着，老爷子的一些药材，得先蒸煮了再晒。出来的热气，都充满了浓浓草药的味道。
说了几句话，老爷子仍旧顾着挑拣草药，用铡刀切碎，往罐子里头装。
“我能周围看看嘛？”冯云问道。
老爷子却没有反应，冯云知道是自己说小声了，往前趋了一步，手卷成喇叭状，叫道：“方爷爷！我能在周围看一看嘛！”
老爷子才回过神来，爽朗笑道：“哦吼！看看看，随便看看……”说着手往院子周围挥了挥，“那有两头牛，帮我瞧瞧，我拴在柱子上的，绳子可别散了，牛跑了都不知呢！”
“好。”
冯云留了阿暖在院里帮老爷子忙，自个儿出来往外头草坪上瞧了一眼，两头牛依旧悠闲的吃草。确认拴紧后，才沿着溪水往入口处探寻。
她手往溪水中探了一下，凉凉的，似乎比家门口那条河水稍微凉快一些。房屋的后头，溪水绕了半周，可能是为了防止山上的野猪下来拱坏屋子，这一圈都钉了跟她一般高的木头桩子，有用竹签藤蔓紧紧缠绕，一直钉到前院，围了一个很大的圈，保证野兽一丁点也进不来才罢。
这里的位置是十分不错的，又在半山腰，还有山上流下来的山泉水。
这边人家的后院基本就是洗澡房。因是阴面，十分凉爽，还湿润。
冯云再往里头走了几步，发现有扇后门，后门外头一条小路通往更深处的山林。她“嘎吱”一声开了后门，沿着这条小路往后面走去。
山上的树木遮挡了这里的阳光，待她小心翼翼绕道后头，还未走进就听到疑似瀑布的声响，拐了个弯后，这里头竟然是这条小溪的源头！
这一截突然截断的山脉，山上源源不断流出山泉水，形成一条小型瀑布，拍打的石头长满了青嫩的苔藓。
这里头因湿润，冯云发现好些她不认得，但又觉得特殊的植物。
还有兰花和石菖蒲，只要是石头缝隙中，都长满了。好些植物虽然叫不出名，但肯定是老爷子种的药材了。旁边儿还搭建了一处茅棚，用来堆放杂物。
这不就是现成的养蕈之所嘛？
地方开阔，又有山泉溪流，空气湿润不干，还有若隐若现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