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腌蒜苗干
蒜苗长得好又多,冯云隔几头连根拔一头,这样也算稀疏有秩。
“不用十分多,能腌一小罐就好了。”
阿娘发话了,冯云就只挑些嫩的,长势好的拔了下来放菜篮子里。
“阿姊,有蒌蒿,不多。”
阿暖在河边洗手,见了长得短小的蒌蒿,往菜园子里喊。
“诶,来啦。”
冯云应了一声,告诉阿娘要去摘些蒌蒿回家炒着吃。
“都被采完了,应是只剩下些小的了。”阿娘头也不抬说道。
“没事,采一小盘也就差不多了。”
冯云说着,将手拍拍土,往河边走去。
果然长得壮的蒌蒿都被采走了,春日蒌蒿长满河边,许多人采了不止自己吃,也会捆去镇上卖,一般也就两三文一把,村里许多老人勤快,也会来细细采了洗干净。
冯云用竹棍,戳出一根短的。蒌蒿的味道很特别,与茼蒿类似又不十分相似,若是不喜欢的人大概也是非常不喜欢,至于喜欢的人就会认为它是人间美味。
冯云却对蒌蒿无感,谈不上很喜欢,但是阿娘炒了的话,她也会吃。
阿暖洗完手,在腰巾上擦干小手,蹲下身跟着阿姊一块采。
河边的蒌蒿喜欢往石头缝里钻出来,阿暖边翻动石头,边往上拔。
直到阿娘将草除完,扛着锄头来河边喊她俩,她俩也才堪堪一人采了一把。
“如何?”阿娘站在上头问道。
“只剩下些嫩的了,就在河边洗了拿回家烧一顿吧。”冯云答道。
阿娘听冯云如是说,也下到河边,将刚出土的蒜苗,就河水冲洗干净。
“想当年,我们逃荒,见了这蒌蒿比见了那金元宝还高兴,一群人直嚷着有救了,你阿爹跟我采了好些,直接在路边生火,也没有油盐,滚水烫了就吃。现在闻到这个味儿,都觉得喉咙发苦。”
冯云好些日子以来,都听爹娘讲过她们十几年前的那段往事,不禁有些好奇问道:“阿娘,当年你们,为什么逃荒啊?”
阿娘却摇了摇头,苦笑道:“很多很多原因,那时百姓本就生活困苦,加上战乱,朝廷逼着农户交税,直到那年,大旱两年,地里颗粒无收,我们听闻南方水多,随着逃荒的人群一路南下,后来你阿爹想方设法乘到了一艘船,载着我们三个,当时还揣着你。反正就到这了。”
阿娘似也不愿多说,况且十几年的岁月,详细的经过也记不是十分清楚,只有路上发生的比较难忘的事情,记到今日而已。
回来的路上日头已然十分强烈了,阿娘将洗好的蒜苗以及蒌蒿,摆在厨房里头,准备腌蒜苗干。
冯云因好奇,在厨房里跟着阿娘打着下手。
只见阿娘将蒜苗切成长短差不多的小段,加了一勺盐,放在盆中用筷子搅匀。
“这是杀出水分,这盐也要吃完了,到时候还得再去买上一两斤,两斤盐怕是要有百文钱呢。”
“阿娘,盐这么贵,不能买私盐吗?”冯云问道。
“私盐官家严打呀,谁敢明面上买呢,我一个乡野村妇,都找不到门路买呢。”
世风日下,官盐价格水涨船高,私盐在民间逐渐泛滥开来,但若是被抓到,下场可想而知。只是抵不过有些贩卖私盐的手眼通天,与官府官员勾结,每年用车拉了钱贿赂官员,也可使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普通百姓家里头,譬如像冯家这样的,父母本就老实本分,买私盐这种事,终归不是正道。别说阿娘,就是阿爹来了,也不一定敢干,万一这么倒霉遇到了官家的人,自己挨板子也就罢了,就怕连累冯献。
也就是冯云,胆大包天,居然想买私盐,一来盐作为日常调味料,每日三餐都要吃,许多人家甚至早晚不吃盐,省了给中午吃,一月下来,也得一斤差不多了。
二来许多食物的腌渍,都需要盐来充当调料。五十文一斤的盐,换算下来,得冯云卖十二斤芦笋,十把蕨菜才能买到。
这么下来,怎能让她不想暗地里买私盐呢?不过这事她也只能压在心底,万一说漏嘴了,被有心人拿去听了利用了,比较难办。
这么想着,阿娘已将采回来的蒌蒿摘捡干净,有些人家不吃蒌蒿的叶子,阿娘也留了不多的嫩叶,其余摘了喂给鸡鸭吃。收拾好后,切成段,准备油盐清炒。
嫩绿色的杆,蒿味儿明显很重,待油热了,直接入锅,锅中“哧哧”声顿起,野菜的清香便被激发出来了。
不消片刻,加入一点酱油,一盘清炒蒌蒿便出锅了。
蒜苗已杀干了水分,将杀出来的水倒掉,稍微晾干,随后加入阿娘自己做的酱和一点糖浆,到了这个步骤以后,阿娘将蒜苗摊在盘中,上锅放在麦饭上头一块儿蒸。
“这就好了吗?阿娘。”冯云眼瞅着阿娘做完这些就要洗手了。
“蒸熟后,放外头晾干,封罐子里头腌,才算好。”
不知道这样又放糖又放酱的好不好吃,不过闻着这个味儿,倒是很香。
果然等麦饭出锅以后,饭里头都是蒜苗的香味。阿娘将腌好的蒜苗,盛了一些在小碗中,给大家伙吃。
“往常拌粥吃应当有味儿一些,拌麦饭不知能不能下饭。”阿娘边说边将蒜苗往簸箕上摊,准备拿出去晾干。
蒸熟的蒜苗软趴趴的,拌上了酱料,冯云用筷子夹了两根,往嘴里嚼。
一种很独特的味道蔓延开来,直侵味蕾。蒜苗的叶子本身是有一些辣味,加了一点点糖以后竟然将这种味道中和了,变得柔和可口,嚼过两口后,再吃一口麦饭,就会变得非常下饭。
冯云竖起大拇指赞道:“阿娘腌的菜果然好吃!”
阿娘笑道:“少贫嘴,这几日咱们早上就熬些粥,并着这些小菜吃吧,可节省点米。”
“米快没了嘛?”冯云问道。
“粳米约莫还有两个月的量,不知能不能吃到秋收,麦子倒还有好些。”阿娘答道。
冯云笑道:“我跟阿暖两个小姑娘胃口小也就罢了,哥哥跟阿爹日日要出门的,阿娘,你也舍得饿着?”
阿娘愣了一下,想了想是这么个理。冯云有时候就在家喂喂鸡鸭,阿暖更小,不用她做什么活计,但冯勇总是要下田,空了也会去山上砍柴,冯献则日日要去学堂。
“罢了,当我没说,早上还是吃饭顶饱些,晚上喝粥,总不用出门了吧。”
冯云没想到阿娘这样说,差点呛到,不错不错,果然是晚上少吃点罢了。
“待香蕈晒成了,拿到集市上卖卖,再买些米回家吧。”
“粳米价钱多少呢?”冯云又问。
“比糯米便宜一点,六十文一斗。”
一斗就是十二斤,也就是五文一斤嘛,比糯米就便宜了一文,若是买上个百来斤,不知店主让不让讲价。
冯云于是又跟阿爹说道:“那等我跟爹爹再去山上瞧瞧有没有香蕈捡了,上次去都没将木头砍成,这次不论是拖也好,拽也罢,砍两根摆那溪边试试再说。可以吧?”
冯勇自然同意,点头道:“那就明儿吧,田里目前没什么瞧的了,我上山砍两捆柴回来。”
“行诶,我明换件干爽的衣裳,背个背篓去。”
夜幕降临,冯云拿着羽毛笔,往冯献书桌上,倒了点他用的墨水,写了一会儿字。
冯献瞧她自个将纸裁成了巴掌大小的本儿,用针线装订好的。
她使的羽毛笔,明明笔杆这么细,却能写的飞快,冯献凑前去瞧,还这么小的字。
“云丫,你识字不认真啊,瞧你写的东西,好些个字少些笔画呢。有些字虽繁杂些,但也不能偷懒呢。”
冯云扶额,唉,她也没法子,她现在变成,好些字能认,即便再复杂一些也能猜上三分,但是写,没办法写呀,要写的话,得颇费一番功夫了。
“哥哥说的是,只是总想记些帐,索性也才学了不久,好些字就偷懒了,我一定改。”
冯云态度诚恳,冯献自然没什么说的。
“这是什么?”冯献指着冯云写的“一二三四五”问道。
“我自个儿琢磨的,一二三,书上的笔画太多了,我索性自个儿编了一套……”冯云有些心虚,话音渐弱。
“你啊真是!这样都偷懒,以后学更复杂的怎么办呢。”
“哥哥我错了,我明儿就改。”
只见冯云记的是,这几次去集市买了什么,糯米她第一次买的店是八文,第二次则是六文,后有一次跟阿娘去的五文。
还有其他粮食,大麦小麦价格差不多,两三文一斤,白糖则二十五文一斤,盐五十文一斤。布两百文一匹,绢啊丝啊就更贵了。还有一些香料,价格上下不止。
“总结城西桥下街‘孔家米粮店’价格最便宜……”冯献默默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瞧你写的糖啊,醋啊,买几斤,百来文就没了。”
冯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就是这样!她总共去了几趟集市,逛了好几个粮食店,调料店,才总结出来的哪家店实惠一些。
冯献又往前翻了几页,瞧冯云记的跟容儿在书房看的《天气年录》。
“这是程先生写的,每年雨水,我瞧着有意思,就记下来了。”冯云解释道。
“是的,程先生早些年会种田的。”
翻了几页,无非是每日日志以及一些东西的价格,未免妹妹说他,他也没翻多少,只道:“这个字,记得改一下哦。”
“好!”冯云其实也不怕冯献翻,本来没啥可看的,不然早抢过来了,写的日日种田种菜,采野菜野蕈的,就当写写字罢了。
冯献捡起自己书看,再没有打扰冯云写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