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重育菌种
还未心疼多久,阿娘便带着冯云上山去寻这种椴树,椴树林中应有不少倒地的。
山路难走,幸而冯云带了柴刀,抬头望天,一片遮天蔽日的树林,密不透风。
“阿暖,慢点。”
阿娘牵着阿暖的小手,遇到坎就把她拉过来。
不过一会儿,三人便到了一处椴树林中。春季的椴树刚刚抽芽,有些已经长出繁茂的树叶了,地上果然倒了不少枯枝干段。
阿娘踩着枯枝,领着冯云往更深处走去。
这不上山还不知道,山林里竟全是宝贝。椴树的叶子会分泌甜甜的汁液,椴树的花儿更是蜜蜂采蜜的绝佳花品。
这一处的椴树林也十分难上,若不是阿娘带着走了另一条路径,光凭阿暖跟冯云两个基本攀不上去。
有许多倒地的粗壮椴木,阿娘眼睛放光,拿着柴刀手起刀落,就要捆了回家做柴火烧。
冯云随机也开始在这些椴木当中寻找适当的木头。
“阿姊!好多香蕈!”阿暖惊地叫了起来。
冯云顺着阿暖指过去的方向,不免惊呆。只见不远处一根两人粗壮的椴木横躺在泥中,树干已经发黑,上面密密麻麻冒出的都是香蕈!
阿娘放下柴刀也过来看,随后掩着嘴惊道:“这么多!”
三人随即柴也不捡了,椴木也不砍了,拿着背篓篮子边惊叹边摘野香蕈。
这边的野香蕈颜色发黄,个头大小不一,有些已经非常成熟,有些却才刚刚冒出。
这就是采蘑菇的魅力嘛!?
冯云不过采摘了一刻钟,手里的篮子已经装的满满当当。阿暖也直喊装不下了,然而这根木头上的香蕈却还未采到一半。
阿娘只好卸下自己的腰巾与裙子,放在地上,继续采摘。
“我因怕凉,外头围了一条裙子,这不就派上用场了。”阿娘说着,脸上抑不住的笑。
冯云跟阿暖就只穿了一条褌,若是阿娘这样还不够装,怕是只能脱下外头穿的对襟了。
好在阿娘的裙子够大,虽未打几个褶,但摆开也有两米多大宽幅了。
冯云小心翼翼将自己篮子里的香蕈倒在裙子上,又摘了好多叶子垫在下面,未免挤压坏了。
野外的香蕈味道浓郁,绝不是在现在吃的大棚养殖的香菇那般没有什么香味儿。且本朝的人们,吃香蕈非常凶猛,什么香蕈包子,香蕈馎饦,香蕈饺子馄饨,肉馅加了香蕈炸出来的面饼,一口咬下去满满地香味儿。
不止如此,还有入菜,凉拌,炒菜,烧汤,比起笋而言,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笋这漫山遍野都是,稍微临近点水流的地方,都长满了笋,香蕈却是要人一趟一趟入深山中寻找采摘。
没有什么田地的农户或者砍柴郎,便会独自上山寻找香蕈,若是运气不好,一天摘个十来斤也算是够了自家吃饭,若是运气好,便像冯云他们这般,这一趟下来,可以摘个四五十斤了。
这片椴树林倒下的椴木,便是天然养蕈的场所。冯云不止采摘,还用柴刀将周围的椴木都砍下一排排的刀口,成熟的孢子人工授种,抖落在上面。
“云丫,你这是做什么呀?”阿娘看不明白冯云在做什么,要砍柴又不砍,将椴木皮砍了一道道口子就走。
“我在授种,阿娘,将椴木开一道口子,然后将香蕈的种子抖在里头,若是顺利,入冬后,这里便会长出新一茬的香蕈。”
阿娘摇摇头,表示不理解。在她的经验和观念中,香蕈就是野外自然生长的,摘了这一茬,下一茬只能靠运气再来了。
还以为香蕈是木头里自个儿长出来的,至于如何授种,更不知了,她这么多年来,也不是没摘过香蕈,这从来不知香蕈种子在哪里啊?
“香蕈种不是香蕈本身么?云丫,我从前认识一家农户,在深山里头养蜂的,他种香蕈便说只能靠天,若是运气好,将捡的木头放到家中的院里,每日浇浇水,到了发蕈时节,也就有了。
但好几回,我将香蕈木头捡回家放着,它晒着晒着太阳便再也不出了,于是咱们村里农户都会将这些木头劈了做柴烧。”
做柴烧?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冯云别的还未觉得如何,单单将这木头做柴烧,她就觉得太可惜了!
“阿娘,书上说香蕈木不能长久的晒太阳的……它不比咱们在地里吃的菜呀,不然怎么在深山林里头长出呢。”
“啊?”阿娘想了半晌,“果然是这样!我还以为跟咱们地里的菜一样养呢。说到这个也怪,地里的菜,咱们施施肥,养养也就长十分茁壮,这香蕈木,浇了尿水,也不长。时间长了,除了一股尿骚味儿,再也没有香蕈冒出来了。”
冯云:……
“阿娘,香蕈吃干净的山泉溪水或者雨水的,这尿,会给它烧死的……”
看来这时候的人们,对于种植香蕈的知识,简直匮乏到了极点了。
“我这不是不懂嘛,那这些木头,咱们捡回家去,瞧瞧入秋后,还会不会发香蕈呢?”
“不用阿娘,咱们家里天气太热了,院子里还直直的晒太阳,就那洗澡房里或许还能摆两根,没什么必要,将这周围的木头都砍出口子,今年入冬咱们再来采。”
“好。”
寂静的山林之中,不时传来“邦邦”的坎木头的声音。
只是坎木法的出菌量还是不太够的,严格地讲,也只不过是看天吃饭而已。只有将香蕈菌种培育出来,用铁钉钉出一个个的坑洞,将菌种塞进去,才算是第一步人工培育香蕈。
三人又一通畅快地采摘,终于将这粗壮椴木上的香蕈采摘的一干二净。
阿娘将包了香蕈的裙子,四角打个结做成包袱的样子,背在身上。
冯云的背篓,阿暖的篮子都装的满满当当。
下山的路便困难重重了,不能压到好不容易采摘的香蕈,但是椴木林中随处都是急坡,阿娘在前头走两步,便要挥刀砍掉挡路的枝桠荆条。
阿暖小小的人,又提着一篮子的香蕈,好几次摔倒在地,也不哭,起来将香蕈一朵朵重新装好在篮中。
母女三人跌跌撞撞,也算是将采摘回来的香蕈安全顺利的背回家了。
阿爹补插田里的秧苗已经完成,与庆儿爹寒暄了几句,回到家中,一进院门,满院子的香蕈,也不免惊呆。
“柳娘,你们这是……”
阿暖拉着爹爹的手跳着道:“阿爹,咱们去山上采的!有好多好多呢,全被我们摘回来啦。”
冯勇喜上眉梢道:“香蕈能值好些钱呢,何况这一院子都是。”
冯云道:“阿爹,您的田前些天被牛踏了,还叹道倒霉呢。我今儿个拿出我前些日子培育的香蕈种出来,一股子霉味儿,也垂头丧气的。谁知去山林里找新的香蕈,便得了这么一大堆,可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哈哈哈,这话说得好呀!”
冯勇也来帮忙摆香蕈,笑道:“下午庆儿爹跟我一块儿插秧,还说回家又被他爹训了一顿,他回去又将儿子训了一顿,小娃委屈的不行呢,想必以后再不敢对着长辈撒谎了。”
新采摘的香蕈不沾土,阿娘手脚麻利地将这些香蕈用一个个簸箕盛好,还在架上晾晒。
“香蕈干是一百文一斤,新鲜的香蕈便便宜许多,才十几文一斤呢。不过这香蕈晒成干后,买的人也不会一斤一斤的买,都是几两几两的买,香蕈干又轻,也不压秤,想要卖完也得好几日。”阿娘便收拾便说道。
这些一朵朵品相完整的香蕈,晒成干后的缩水成分也是蛮多的,这次摘下山的有将近七八十斤呢,若是都晒成干,不知能有多少。
“阿娘,您说是直接新鲜的去集市上卖还是晒成干呢?怎样划算一些。”
柳氏一年之中也不常摘蕈类,对于香蕈晒成干的盈亏,也不是十分清楚。
倒是阿爹在一旁道:“晒成干吧,新鲜的香蕈放个三四日便会变味儿,况且现在天也是越来越热,趁着这几日晴,晒成干,还能长久保存,也能卖卖。”
冯云听后点点头道:“那就依爹爹说的,咱们都晒了,我挑拣出一些,明日给哥哥的先生送过去。”
“不错不错,是要送一些过去呢,给他们尝尝鲜。”
“爹爹,待后面您空下来了嘛?我想跟您再进那片椴木林中,咱们去找找有没有蜂蜜呢?”
只见爹爹点头道:“有呀,如今新插的秧苗也在这下午补齐了,田里也是刚引的河水,正好空出好些时日。”
冯云挑出一朵长相可爱的香蕈,放在眼前道:“我明儿将这些送给哥哥先生,然后去瞧瞧容儿,她前几日就说要跟我去踏青啦,我一直没得空呢。”
阿娘笑道:“你们小娃家就喜欢外出热闹,现在这河水也不凉,春风送暖,一夜之间便有好多花儿盛放,上巳节你也跟着去集市做买卖,不得空去跟闺中密友玩,是要好好去踏一回青呢。”
摆着香蕈的簸箕放满了整个晾晒架,院子里挑拣出来的杂物也有好些,阿娘将自己的脏裙子收了,打水放在盆里,打算一会儿要去河里洗干净。
冯云将采好的香蕈菌种,瓶瓶罐罐的都摆在厨房的阴凉角落,挨着腌菜坛子,还有用纸跟树皮包的木屑棒,也放置其中。冯云就期待着,这次杀菌后培育出来的菌丝,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