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紫竹毛笔
今日倒是没遇到小五,不知是他休息还是什么,但后头马棚处似乎真在收拾动工了。
将一众物什放好,冯云提上多出来的几十斤芦笋,前往上溪街。
上溪街买卖吃食的众多,从挑了担子卖零嘴的,到有摊有桌卖小吃的,再到装修好些的脚店饭店。
阿娘则选了家实惠的摊,点上面食儿,充作午饭。
冯云让阿娘两个等她一等,她独自提了芦笋去脚店里头卖。
锅里的面食香气四溢,阿暖巴巴在桌上等着她的荤面。
“来啦,久等啦。”伙计端着托盘上来,还剩一碗。
“劳烦你放那儿吧,一会儿我女儿回来就吃呢。”阿娘笑道。
“好嘞!”伙计立刻明白,将冯云的面放在桌上。
自个儿推销东西却也没这么容易,只知道前两家脚店忙碌,都婉拒了冯云的好意,冯云提着东西出来,坐在台阶上发愣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要换一种说辞。
待她去昨日卖芦笋的那家脚店前,仔细观察了食客来往,果然发现了端倪。
旁的不远处,似乎有一家明里暗里跟这家脚店抢生意。
他俩装修都十分相似,店面也差不多大,面前的伙计都在卖力招揽食客。冯云立马跑去另一家脚店里。
跟掌柜的说见过隔壁的竟刚入三月就有卖芦笋,但这家还没有,两家离得近,不能落入后风。
果然三言两语将这家掌柜的打动,两家本身就是抢生意,不能他们家有,自家却没有,被冯云鼓动着,将她手里剩下的几十斤芦笋都买尽了。
且教这家提了句名诗:
荻笋鲥鱼方有味,恨无佳客共杯盘【1】
正好挂在门前的菜单旁边,意味着这家店芦笋新上市。
冯云数着铜板笑嘻嘻地出来,跟掌柜的挥手道别,赶至面摊跟阿娘会合。
“阿娘,阿姊来啦。”阿暖指着街头说道。
阿娘跟阿暖都将自己的面吃完了,正张望着,冯云风尘仆仆,赶来座位上吃面。
阿娘帮冯云理了理跑乱的海棠,说道:“吃吧,放好晾的差不多了,不烫口。”
冯云点点头,夹了一筷子,将刚刚赚的铜板放在桌上道:“阿娘,串起来。”
阿娘边串边数,总共一百个铜板,在线上一串还有些分量。
付了饭钱,冯云兑现自己的承诺,去烧饼摊前,买了个芝麻糖馅儿的烧饼,给阿暖拿着慢慢吃。
卖五彩丝线的店铺,应是缝纫纺织一类的。不仅有丝线,还有蚕丝线,棉线,麻线,并有许多布匹。图案各种各样,颜色也各式各样,从贵重的绸缎到便宜的棉麻布都有。
店铺后头隐约传来织布机的“嘎吱”声,阿娘解释后院里应有好些纺织女在织布,这些织女都是附近住的妇人,这样布店会给这些织女每个月一些工钱。
店里人流有许多,冯云瞧着这些布料,最便宜的当属现在在平民阶层流行的棉麻布,阿娘指着众多的料子笑道:“云丫,你瞧瞧这里的棉麻布,索性咱们扯一匹来将一家子的春衣做了吧。”
棉麻布有店里已经染过色的,包括古朴的绿色、嫩绿色、红色、粉色、姜黄色等等,染色后的棉麻布稍微贵上几文钱。
阿娘又道:“家里头还有些红色的棉布,给你们两个丫头一人再做一块腰巾和头巾,你阿哥的褌和你俩的裙子衣衫等便要重新扯了做。”
冯云认真听了点点头道:“阿娘,咱们就扯白色的,回家自己染吧。”
“行,白色的也省几个钱。”
娘俩个商量完毕,阿娘便跟伙计去挑选那五彩的丝线。
冯云摸着纯白的棉麻布,翻开里头的瞧了瞧,触手虽粗糙,但这种料子透气,穿久了同样柔软。
挑选了匹品相好的,跟阿娘选的一把丝线一块儿结账。
一匹棉麻布是二百文,加上阿娘和二婶子托她来买的丝线,冯云付了三百文钱出去,跟掌柜的讲价,让他送了几块余料子。
掌柜的去里头拿了些花花绿绿的余料,折叠的整齐,对冯云道:“这几块料子,是前些天他们裁衣剩下的余料,娘子若不嫌弃,与了你也无妨。”
冯云当然不嫌弃,忙笑道:“不嫌弃不嫌弃,这料子还可以做几块头巾跟腰巾呢,有就很不错了,哪里会嫌弃。”
掌柜的瞧冯云笑的诚恳,人也规矩,这才收了钱,用布绳子捆好一众布匹丝线,递给冯云,阿娘去接了道:“我来吧,多谢。”
买了丝线,还得去香料店里买粘粉做艾香,这个倒是容易,阿娘自个儿进了店里,问伙计要了二十多文的粘粉,用陶罐子装了出来,今日的任务算是都完成了。
阿暖将整个糖饼吃的干干净净,摸了摸肚子打了个饱嗝。
冯云被她逗乐了,对阿娘道:“家里的麦芽糖不知还剩多少,若不然咱们还是买些糯米再做些如何?”
阿娘思忖片刻道:“麦芽糖便算了,瞧瞧山里养蜂的有没有蜂蜜,买两罐,可预备着端午的吃食呢。”
冯云点头道:“好,就依您说的。”
阿娘倒是想在端午将菖蒲酒酿上,于是三人又去了米粮店。
也是一家稍微实惠些的米粮店,阿娘进店便环顾四周,伙计过来招待。阿娘深知伙计讲价做不得数,便去找了掌柜的,这家店的掌柜一脸和蔼,是个稍微上了年纪的大伯。
阿娘跟掌柜的讲价,说买十斤糯米,与她便宜一些,这家店糯米本身就便宜一些,掌柜的本来不依,不知怎地跟阿娘说了几句话,又依了。
六文的糯米,讲成五文,十斤糯米便将将好今日多赚点几十文花出去了。
冯云不得不感慨,阿娘讲价的本事不比自己差呀!
冯云跟阿娘两个手里提的东西满满当当,还有背篓背着布匹,冯云拉着阿暖的小手,三人便要做驴车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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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傍晚归来之时,冯云将驴儿草料和水都喂了,卸下芦笋壳,撒到鸭圈里给八只小麻鸭吃。
猪圈的三只小猪仍旧在睡,冯云便没有打扰。
阿娘挑拣出二婶子的丝线,给她送去。
冯云便让阿暖烧火,她将晚饭要吃的麦饭蒸上。
冯献回来之时,带了个食盒,他去屋里将书袋子放下,出来院里忙叫冯云过来看。
“云丫,容儿今日做的青团,说给你带了几个,过来瞧瞧?”
食盒放到茶桌上,冯献掀开,一枚枚青绿的青团静静躺在那,下头有紫苏叶垫着。
“哎呀,只是快到饭点了,咱们麦饭都蒸上了,不知吃了会不会撑坏肚皮呀。”冯云笑道。
闻了闻,确实散发着糯米的软糯香气。
阿娘这时也回院里,见了茶桌上精致的食盒里头装的青团,也过来瞧,只见颜色不发黄,非常纯正的艾叶绿色,赞道:“呀,这青团做的可不比我差呢,好歹我也做了十几年青团了哈哈哈,这姑娘的手真是巧。”
接着又道:“要吃就吃了罢,晚饭留出来的麦饭,咱们明早吃。”
听阿娘这样说,冯献拈了一个,咬了一口,拉出长长的馅,软糯香甜,皮也很有嚼劲,不禁竖起大拇指道:“味道也不比阿娘的差!”
冯云怕吃了黏的晚上积食,况且她的肠胃本身不好,拿了一个咬了一口尝尝,剩余的给了阿娘吃。
“我吃的红豆馅的,好甜!”冯云笑道。
阿暖咬的也是红豆馅的,甜丝丝的正是她的最爱。
剩下的便给爹爹与阿娘吃。
进入三月后,傍晚天黑的便没有这么快了,一家人吃了晚饭,还可以坐在檐下乘凉聊天。
冯云拿出两个盒子,去冯献屋里,给他看她做的兔毛笔。
盒子是央了爹爹用竹子做的,里头正静静躺着一支紫竹毛笔。
“咱们吃兔肉那会儿,我就研究怎么用兔毛做笔了,后来去城里见过卖笔的人做过,去那紫云观里头,正好捡了地上倒地的紫竹,做废好几支,才得了这两支,给你用用?”
冯献惊的下巴都掉了。难怪之前妹妹捡了根笔直的竹竿,他还问做什么用,冯云只答玩的。
冯云见哥哥又一次惊呆,笑道:“我还怕做不成,也不敢先许下承诺,如今这两支成了,见你屋里没笔,这不正好给你?”
冯献拿起笔来仔细瞧过,用手顺了顺笔头,连连夸道:“云丫不得了了你,绳子缠的牢,又顺。只是你如今也认字了,我还能在学堂写写字,你在家也要用呢。”
冯云又掏出一根野鸡毛的笔来,笑道:“我有这个。”
冯献认出是野鸡的尾巴毛,只是笔杆细,尾端也是用兔毛粘了绳子缠住。
“这能写字么?笔杆太细了些。”
冯云点头道:“自然是可以的,我写字跟你们不同,我喜欢写小字。只是另一盒却不是你的了哦,是容儿的,那日去她阁楼里,瞧她案几上正好差一支细笔,不知她嫌不嫌弃,毕竟第一次做,便劳烦你给她吧。”
冯献应下道:“怎会嫌弃,怎样都是你的心意,况且常用的羊毫、狼毫的笔也得几十文一支呢。听先生说兔毫写着软,十分锻炼写字者的功力,这支兔毛的,我正好写了试试,给先生看。”
“喜欢就好,你趁着天未黑继续看书吧,我出去跟爹娘说说话,另一支,记得给容儿哦。”冯云眨巴眼睛道。
“好,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