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长亭送别
累了一日好容易又可以在院里坐着竹椅歇会儿了，阿娘跟冯云瘫在那懒得动弹。
倒是阿爹在家里，鸡鸭也喂了，猪也喂了，饭也蒸上了，竟轮到他来掌厨烧菜了。
见冯云娘三个回来，手脚麻利的将芦笋卸下车，堆的仓库门口跟小山似的。
“阿爹你忙正事，一会儿我跟阿娘收拾就好了。”
“肯定是饿了吧。”
冯云摸摸咕咕直叫的肚子，“嘿嘿”一笑。
不多时冯献举着一封信跑回家里来，进门便叫着：“云丫！殊一道长给我捎信说苏先生要去江州啦！”
冯云接过信，抖开一看，果然是宋殊一写的。
信上说的正是明日一早，苏先生随友人乘船要去江州。
冯云记得哥哥说过，苏先生走时，要去送他，便道：“正好，我剥些笋，明日同你一道进城，你先送我去集市，随后你再去送苏先生，如何？”
说着侧身询问阿娘，阿娘点头应允。
“那正好，我明日已向先生告了半日假。送完苏先生，我就回去上课。”
——
长河边，车船已齐备，苏和仲跟他在这里结识的文人好友在旁边的亭子里烹茶煮水，一是好好感谢友人这几日招待，二是谈论这里的风土人情。
待一盏茶功夫已过，友人小厮帮忙将苏和仲的一些箱笼送到船上。
河边站了好些人儿，好友跟那苏和仲边走边闲话。冯献用篮子提了新鲜的芦笋给苏先生，上头还有新摘的杜鹃花儿跟杨柳枝。
苏和仲一一接过叮嘱他好好用功。
宋殊一跟冯献站一排，挥手目送他上了船。
这时候，这场景，文人雅士，常常需要作一两首诗，来记叙这送别之情。
绿水悠悠，载着这一条船儿，沿下便是长江流域了。
殊一师父打马跟着道童回紫云观去了。
冯献牵着驴子，跟宋殊一两个边聊边往城里集市上找冯云。
“前几日跟苏先生说了咱们在集市遇贼之事，后过了两日去城里他们说的破庙瞧，一人也无，问了附近的人，都说这家破庙早就在这了，哪有什么流民孤儿。
我跟师父和苏先生都以为怪哉。幸而师父知晓我为人，不然还真以为我在扯谎。”
宋殊一今日换了身道袍，一脸不满道。
冯献问道：“那那日我们在那脚店，那个伙计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他们每日接待客人，消息应该灵通些呀，瞧那样子，也不像胡说八道之人。”
“我也这样想，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反正现在问那边谁都是这样说，就仿佛那日发生的事早过了。不过这两日，我游了城里周遭，也没再发现那个小娃了。”
郊区人不算多，沿河边牵着驴马的车三三两两地路过，冯献小心牵着后头的驴子。
“真怪。”
两人一路闲话，渐渐从郊区走到集市，集市人多，驴儿进不得，冯献只好将驴儿托管至那歇脚地儿。
冯云卖了一上午的芦笋，剩的不多了，其中有大半是她去较大的脚店里，找至后厨，跟掌柜的分说。
那掌柜的起先还看她小姑娘家的，穿的朴素，还想哄骗她半卖半送，谁知这丫头竟会识字算账，立马就发觉不对劲，跟她唠扯半日，是被这丫头说的服服帖帖，三文钱要了几十斤。
“不若还是去道观里头将剩下的做了吧，我瞧这集市到了日中人渐渐稀少呢。”宋殊一建议道。
今日已卖了六七十斤了，三分之一的已经卖掉，冯云思忖片刻，点头收拾东西走人。
熟悉的道观外头，草场上多了好多人。
河边有几个小亭子，姑娘们三五成群，放了矮几，烹煮茶水，吃着糕饼青团，还有些姑娘顺手摘了河边的花花草草用来“斗草”。
“明日上巳节，城里空闲的娘子们喜欢跟闺友结伴出行春游。”宋殊一瞧冯云盯着河边的姑娘们出神。
冯云这才恍然大悟，扭头问哥哥道：“阿哥，你们学堂上巳节没有假放嘛？”
冯献摇摇头道：“这不是大节，不比得清明寒食，下一个长假怕是要到端午了。不过学堂女学生组织了春游，先生意思是同意，只不过得叫小厮跟丫头们好好看好这些姑娘，别磕了碰了才好。”
“莫不是容儿组织的吧？”冯云掩嘴笑道。
“嘿，被你猜中了，果然是她，她还同我说你得空了就去学堂跟她玩。”
“那是自然，只是这几日不是忙呢嘛，我下次找着空闲，就去。”
三人说着话，一妇人被旁边媳妇丫头们簇拥至道观里头出来，那妇人头戴海棠花儿，面缚□□，描了细眉，身着红抹胸及嫩绿百褶长裙，外套一件墨绿色长褙子。保养得当，又有脂粉调和，让人猜不出年纪。
后头丫头仆人三五个，打伞拿东西，瞧这方向，应是去膳堂用饭。
冯云倒是第一次见穿戴如此齐整的贵妇，应是城里头有钱人家的夫人吧。
三人走到边上让位，宋殊一小声道：“这便是咱们知县的夫人了。”
冯云低声问道：“她次次来都这么大阵仗么？”
她们与冯云这边擦身而过，果然去了膳堂。
宋殊一“扑哧”笑道：“你还别说，确实次次如此，”说着三人走小路绕到后头小厨房，“她们大户人家，可多事儿了，今儿不是这个媳妇生不出孩子来，明儿亲戚成亲过来算日子，还有什么祈福，求财，保平安，一月来好几趟。不过有个好处，香火钱捐的多。”
冯献“哈哈”大笑：“你们还讲究钱不钱呀？”
宋殊一很坦然道：“那是自然，祖师爷传下来的手艺就是为了让我们混口饭吃的，这些都是其次，练功修身修性才是最重要的。”
一鸣道长自然是要接待贵客，一同在膳堂里跟那夫人用膳，宋殊一征用小厨房便是做了他们三个吃便罢了。
冯献打井水，剥了芦笋清洗，那绿色外衣一层一层剥下，里头便是微黄的嫩芯。
“这芦笋我问了阿娘，说要焯水，不然吃着会苦，焯水后就鲜很多。”冯云在旁瞧着道。
“这芦笋倒是嫩的很，怕是刚抽芽，就被你们摘下来了。”
“哈哈哈，果真如此，昨日不是下雨嘛，后到了早上小了好些，阿娘便突然说去摘，去那湖边瞧的时候，一堆人乌泱泱的都在摘。”
江州这边的荻笋，能腌、能炒、能炖汤。冯云绕了厨房一周，选了条鱼炖汤，再加上腊肉炒了吃。
鲫鱼从水盆里拎出来，活蹦乱跳，冯云菜刀往脑袋上一拍，这鱼立马晕了过去。
她拿着菜刀背面，手脚上上下下的将鱼鳞刮的干干净净。立刻开膛破肚，不能吃的鱼鳃内脏摘洗出来，一条鱼不到一刻钟便处理好了。
梁上取下腊肉，切成片，葱姜蒜齐齐备好。又去菜地里的摘了蒜苗，春韭，再炒个韭菜鸡蛋吃。
待菜都备好了，冯献还未将笋剥完，冯云去外头瞧怎么回事。
“哥哥，弄好了嘛？”
冯献低头仔细剥着芦笋道：“还没呢，没想到这玩意还挺难剥的。”
外壳下的芦笋嫩芯竟没多少肉，再加上太嫩，指甲一碰就一个坑，冯献如此仔细的一个人竟也费了好些功夫。
“没事，鱼汤煲着了，咱们三个慢慢剥吧。”
冯云洗洗手，加入了剥笋队伍。
“刚想起来，前些时候你送来的一罐藤茶，我喝了一些，居然还行。”宋殊一道。
“难为你喝的惯，这茶的口味要我说，实不是太好。”
“确实，不过还好，喝了两三日，后面就日日想着喝，只是需要时间适应味道罢了，也不算涩。”
冯云手轻轻将芦笋外皮剥开，小心将里头嫩芯取出，争取不断裂。
“那是我炒茶杀青了，不然摘了就晒干的话，味道虽淡许多，但是很涩。”冯云道。
宋殊一了然：“待后面你再有了，还请你送一些来，我给其他人尝尝。”
“这有什么，多的很，待我下次带了给你哈。”
一盆笋，在三人的努力下终于剥好，冯云端进厨房，烧开水下锅，放入少许盐杀去酸涩味道，盖上盖子还得等一刻钟。
芦笋虽好吃，做的功夫倒是烦难些，因不是竹笋，苦味和酸味重很多。
但也受不少美食家的青睐，如“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河豚是吃不着了，芦芽倒是一大把。
风炉上的鱼汤“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冯云掀开盖子，用勺子搅和几下，继续盖上盖子焖煮。
芦笋起锅后，冲入凉水，待不烫手了，将这脆嫩的长条切成小片。
捡去缠绕的一些外衣，芦笋切好片，再次放入新的凉水中，加盐浸泡。
现炒芦笋腊肉。剜一块莹白的猪油下锅润后，加入大蒜及蒜苗，爆香干茱萸后，咸香腊肉下锅翻炒。
厨房锅铲声“称称”响，翻炒几下，下入芦笋继续翻炒，期间锅不要留太多水，炒菜就是得爆炒才香。
待芦笋的清香与腊肉的咸香混合一起后，一种不可言喻的美妙味道蔓延开来。
剩余芦笋加入“咕嘟”冒的鱼汤中，又加了一块嫩白豆腐，这鲜味很快激发出来。
鸡蛋炒韭简单许多，冯献等人早已在廊下摆好碗筷，就等上菜了。
黄鹂在柳枝条上鸣唱，冯云衣袖挽起，将两菜一汤端上来。
照例打了鱼汤先喝，入口鱼肉香味浓，混合了芦笋的鲜。
“只是不知是泡水时长不够，这汤的芦笋像是酸了一些。”冯云道。
冯献两个不挑食，只道：“也很不错了，酸些也开胃，恐怕要泡个一两日才好，这芦笋我觉得腌的也好吃。”
宋殊一点头赞同。
腊肉炒笋味道就重一些，芦笋味道吃着脆嫩爽口，十分不错，不枉忙活了这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