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采摘荻笋
车上冯云一直黑着脸,她吓着了开始走神儿,刚刚那一瞬间,仿佛抽走了她所有力气,她都不敢想万一将阿暖搞丢了,怎么跟爹娘交代,自己心里怎么过得去。
她只隐约知道,在这个朝代,拐卖是要徒流刑的,但不代表没有亡命之徒在刀尖上舔血赚钱。
阿暖虽拿到了不倒翁,但依然察觉到了姐姐不开心,她将不倒翁递给冯云道:“阿姊,我不想玩这个了。”
冯云眼里闪着泪花,别过脸去两行热泪便滚了下来,她偷偷用袖子轻轻拭去,也不看阿暖,道:“买了就拿着玩儿吧,没事。”
“阿姊,我不敢了……”
冯云仰天将剩余的泪水忍下,深深吸了口气。
“下次集市上人多,一定要跟紧阿姊,知道嘛,我刚叫你没应,远远望着人山人海,差点儿把我魂都吓没了。”
阿暖挪了挪身子,往冯云身上靠,冯云摸了摸阿暖的头,心情顺畅许多。
或许是自己太紧张了,哪有这么严重,冯云自嘲着摇头苦笑。
脑袋空空赶着车儿,还差点走错了路,忘记得去学堂接哥哥一块儿回家,还好走了一会儿,冯云便缓过来发现不对劲,及时掉头往学堂方向走去。
学堂三三两两的学生放了学,结伴回家,冯云将驴车停到旁边空地等着哥哥。
学堂里不仅有男学生,冯云还发现有好些女学生,年纪不大,脸上说说笑笑放学出来回家。
冯献背了书袋子,迎面就瞧见妹妹驴车停在约定的位置,忙告辞了跟他同行的几个同伴,小跑至冯云这边来。
“去!”
驴车又重新缓缓行动。
“哥哥,学堂还有女学生呢?我上次都没看见。”
“啊,那是几个富户家里的姑娘,送来学堂识几个字回家帮忙算账管家的。”
冯云若有所思道:“那其实女孩子也能读书的,还可以跟男子同一个学堂读书呢。”
冯献笑道:“是呢,富户家里不需这些姑娘们出什么力,在学堂就是给几年束脩,识得基本算账文字即可。也有单独请了老师家中授课的,那就是大户人家了,程先生孙女容儿在京都就是请老师教她礼仪呢。”
说起容儿,冯云接触一日下来,发现她是有闺秀风范的,只是偏偏不走寻常路,不爱那些死规矩,性格也十分活泼,最重要的是,她也喜欢吃,爱捣鼓好吃的。
谁料傍晚突然刮起风,吹的门口的树叶沙沙作响。
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几声滚雷缓缓从天际传来,不久后便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下来。
冯云心想着幸好哥哥前几日补了新的茅草,不然今晚屋里可能又要漏成水帘洞了。
直至第二日天明,雨却渐渐小了,冯献披着蓑衣,只说约好隔壁村同路的谢家二郎同走路去学堂,便淌着积水,消失在晨雾之中。
这雨下过,便是进入了三月。
田里地里的庄稼蔬菜,经过这场雨的洗礼,不需一大早挑水去浇,阿娘在仓库收拾农具,拿了几个大的竹篮和背篓,在门口吆喝:“云丫!阿暖!走,扯芦笋去了!”
“哇!阿娘带我们去扯芦笋了!”阿暖拍手叫道。
一块去扯芦笋,比自个儿去扯有意思多了。
冯云叫上杨景,正好今日他家姑母过来走亲戚,将他姑母家的表哥表妹一起叫上,一共六个人两个驴车浩浩荡荡往村东那片湖域驶去。
平日里自个儿去采摘山货都是小打小闹,有家长领了一块儿去,这个性质就是不一样的了!意味着可以放肆玩放肆逛的。
雨后空气潮湿清甜,驴车“咕噜噜”走着,约莫半个时辰后,眼前重叠连绵的大山渐渐低矮。
驴车拐了一个弯,前面豁然开朗,路渐渐宽敞,路边卖鱼卖虾的小贩摆了一路,吆喝着过路的行人过来看。
“哇!”阿暖被眼前一幕惊呆了,她长这么大,还未去过这样大的湖。
放眼望去,茂密的芦苇铺了湖边一片,有不少渔民村民趁着涨水,下湖中捞鱼,捡螺。
阿娘带众人去了满是芦苇的湿地,好几个妇人带着丫头子在采摘芦笋,她一边发篮子一边叮嘱道:“芦苇叶子有锯齿,下水后割着划着在所难免,只是千万要小心,不要冒冒失失的。”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
滩涂上因下过雨,都是黑黑的烂泥,阿娘挽了裤腿,下到泥中,开始寻找脆嫩的芦芽。
芦芽采摘日期就只有七八日,冯云也不知现在算不算晚,学着阿娘的样子,将一根根笔直的芦芽齐根掰下。
杨景拉着表哥许明宇,要去水边钓鱼和捞鱼,工具带的齐整,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前头水边。
他表妹许清安,杨景叫她阿清的,跟着冯家一家低头采摘芦笋。
耳边不时有其他妇人聊天说话,几人采着采着渐渐分散。
脚踩的这片滩涂,散发着泥土和芦苇混合的清香,不一会儿,冯云就碰到同来采芦笋的陌生村妇。
“诶,有伙计在岸上收芦笋了,我瞧见好多人提着竹篓在卖呢。”
“是吗,那我们摘一会儿也去卖吧。”
她们谈话刚好被冯云听到,忙去打招呼道:“这位娘子,你们说的收芦笋的是在哪呀?”
那妇人回头见是个十几岁的丫头,手往冯云身后指过去,笑道:“就是那条路口了,好多商贩来收,据说要卖到京都那边去。”
“那您知道多少钱一斤嘛?”
那妇人莞尔一笑道:“这个没多少钱,大致一两文一斤吧,毕竟芦笋是不要钱的,咱们就是累点在泥里泡罢了。”
冯云听后,忙道了谢,回头去找阿娘。
“阿娘,阿娘!她们说有商贩收这芦笋呢!”
柳氏老远就听到女儿喊,直起身子。
“阿娘,我们摘了也去卖嘛?”
阿娘有些犹豫道:“看看多少钱一斤吧,我只记得去年这时候的才一文一斤呢,价格有些太低了,芦笋卖到其他地儿都好几文一斤。”
冯云将篮子放下,当即就要去打探个究竟。
“各位!各位村民们,不要挤,不要挤!”
还未走进,冯云看到路口一群人围在那里,听到好多嘈杂之声。
一辆四头驴子拉的大车停在那路口,几个收购的商贩在一处茅棚下打点。
有个妇人牵着小娃,拖着一篮子芦笋,往人堆里探头,收购的商贩有好几个人,一边一个维持秩序,上头有个大声吆喝。
还有好几个人忙着打称,给钱。
冯云个子小,脑袋挤破也挤不进去呀。
有个凶悍的大娘,滋着牙,伸着脖子使劲往里头瞧,见挤不过去,愣是要助跑冲进去。
谁知刚想冲,有个伙计过来逮着那个大娘,吼道:“挤什么!我在上面就瞧你最能起哄!”
那大娘篮子里没几斤东西,嘴里嘟嘟囔囔,伸手将伙计的手用力打下来,伙计吃痛,气的他把那大娘就要轰走。
冯云正愁没人问,忙跑过去叫那个伙计道:“大哥!这位大哥,您是收芦笋的吧,能否告知多少钱一斤呢。”
大哥一脸不耐道:“跟去年一样,一文!”
“这么便宜?”冯云惊道。
“你爱卖不卖,瞧见没有,这么大的车,少你一个不少!”
话虽难听,但确实是这个理,这么大的湖,芦苇成片的长,瞧这些争先恐后的村民,就知道根本不愁收不到,哪怕价格再低,一文两斤都有可能!
伙计甩袖而去,抓着捣乱的人一个一个排好队。
“来人,将这人的东西跟人一并扔出去!”
冯云还未走远,回头见上面那商贩咬牙切齿,命下面的伙计将一个贼眉鼠眼的男子连人带篮子里的货丢到外面,众人让出一条道,纷纷拍手叫好。
原来那男子偷奸耍滑,往篮子里头装泥巴装石头,企图蒙混过关,被伙计发现,立马将人打了出来。
热闹不宜多看,冯云忙提了裤腿下去跟阿娘汇报。
“阿娘,今年还是一文一斤。”
阿娘手里的篮子已满,多的摘了芦苇叶垫在无水的草地上,倒在上头,让阿暖看着。
“一文一斤,摘得快摘一日也怕才两百来斤,你们瞧。”阿娘指了指远处,“还有人不断往滩涂来找呢,这块地儿,怕是明日就没多少摘的了。”
芦苇在春风的吹拂下“哗哗”作响,附近越来越多的村民不断往这边涌来,冯云她们还是来的早的,再晚一些,恐怕只能摘人家剩下的坏的老的了。
这情形,不亚于刚退潮赶海的渔民,即便这芦苇丛再大,也禁不得这么多人采摘呀。
冯云瞧见忙不停手继续采摘:“管它,阿娘,有多少摘多少,先摘了,再看。”
阿娘头也不抬,慢慢挪动双腿,回道:“好,先摘吧。”
“阿清,你摘了是卖还是自个儿吃呢。”阿清离冯云好一点距离,冯云对着那边喊着说话。
阿清抬头发现是冯云跟她讲话,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回应:“卖了吧,我在杨景表哥家待不了多久就得回家了,留下能拿得动的,其余都卖了。”
冯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