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错综复杂 §第2章含沙射影
二人乘木筏顺江而下。江面以中心为界，这边风轻水静，对面则始终雾气缭绕。用日月心镜观照对岸，黑色煞气沿江岸一路跟踪而来。仙子盘坐于木筏前端调养虚弱的身体，公子则负责划桨前行，寻找登岸之地。
这样行了两日，前方沿岸出现许多伸入陆中的支流。鬼弹雾煞跟到此处无法逾越，便沿江岸向内陆移去。公子见状忙将木筏驶进一个狭小的湾口并唤醒仙子。为防万一，仙子取出两枚解毒丹，各自服下。两人弃舟登陆，才前行几步，仙子猛然回身扫视江湾。公子回头询问，她看看涟漪散去的水面，轻说声没事，便快步向内陆走去。
两人小心翼翼穿过密林，眼前尽是草木丛生的沼泽之地，泽内昏暗污浊，
瘴气薄雾升腾，一眼看不到尽头。
“这……这可怎么走？”公子皱眉道。仙子取出磁针，浮针辨向：“那边……”。仙子砍削树木枝干制成一付木撬，用枯藤绑在公子脚下以防陷入泥沼之中。
公子紧随仙子身后，战战兢兢艰难前行。走出不远，仙子突然止步，公子差点一头撞在她的背上。
“怎么停了？”公子从她的肩头上方向前望去，并没什么发现。正奇怪间，足下泥泞猛然凸起，将二人举至空中！
公子大惊，慌乱中站立不稳，脚下一滑向下摔落，不及落地，身侧突然伸过一只巨头，狰狞巨齿噬向公子！公子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拼命高叫“仙子……”未及喊完，身体突然被震飞出去，仙子手中寒剑已直直刺向巨头。
公子摔进水草丛中，耳边传来一声震天怒吼，抬头一看：“妈呀——！恐龙！还是——霸王龙……！”
怪兽不断扭头咬向背后的仙子，仙子身轻如燕，上下左右翻飞跃动，樱剑寒光闪闪不断砍刺巨兽，但巨兽皮坚似甲，根本无法伤到这山丘般的庞然大物。
巨兽始终咬不到仙子，身形晃动向侧旁一滚，如泰山倾倒般辗轧背上的敌人。仙子飞身落地，怪兽向天怒吼几声俯首咬向公子。
“……一条腿的恐龙！啊——！”公子惊叫一声来不及躲闪，巨兽鼻中粗大的气息已喷到他的脸上！
仙子娇叱中飞身挡在巨兽面前，宝剑一伸，几只樱花小剑射向巨兽灯笼般的绿眼。“铛……铛……铛”几声脆响，怪兽眨动双目，两扇铁门似的眼睑将飞剑挡落，巨头毫不停滞地咬了过来！
眼见不及转身，仙子反手拽住公子腰际，将他带上怪兽庞大的身躯，抓住兽颈上的丘脊突起，躲入攻击盲区。怪兽左右摇摆震动，始终无法将二人甩下身躯，一声震天怒吼，单腿一弓，如跳跃袋鼠般飞速纵跃向沼泽深处！
公子耳边风声呼呼，满塘泥泽飞速退向身后，如腾云驾雾般穿行于泽中！
“我的妈妈呀——！这一条腿的恐龙咋跑的比火车还快呀！”
仙子大声纠正道：“这不是恐龙！是夔龙——！”
“夔龙——？！又是远古神兽吗？这些神话传说里的怪物咋就全都让咱们碰上啦……妈呀！颠死我了……！”
说话间，小山般的夔龙已穿过泽地，“哗啦”一声跃进一片水沼之中，庞大的身躯潜向水里。仙子见状忙叫一声“松手！”拉住公子的胳膊跃向远处水面。公子脚下绑缚的“木撬”成了滑板，在仙子凌波浮莲步法的牵引下快速滑向对岸！
“妈妈呀——！刚骑完龙，现在又滑浪……这也太刺激了吧！”公子回头瞥一眼推波逐浪而来的夔龙，大叫着：“奶奶呀——！还追！有完没完啊……！”
两人逃到沼边刚一踏上泥地，仙子突然一个急转弯，公子被拽的平飞起来，待落到地上爬起身来，刚张口欲问，却见仙子飞指弹出一物“咕噜”一声顺着他的喉咙咽进腹中。“什么玩意……？”公子扑拉扑拉胸口抬头一愣，顺着仙子冷峻的目光望去，却见不远处一团浓雾正滚滚而来！
“毒雾鬼弹——！”公子脑中嗡嗡作响几乎窒息过去！回头瞥见排山倒海般追来的庞大夔龙，心中一凉放声大哭：“我的亲妈呀！前后夹击！我命休矣！”
公子二人前有毒雾鬼弹裹挟飞沙走石来袭，后有坚皮狞齿、重似装甲的夔龙狂吼而至。腹背受敌之际，仙子看准时机在二怪即将相遇的瞬间，拉起公子斜刺冲向侧后方的沼岸草丛。夔龙势重，一头撞进浓雾，巨石断木纷纷砸在它庞大的身躯上！夔龙受到攻击，狂性大发，浓雾中传来阵阵怒吼撞击声，两只怪物在沼边洲头恶战成一团。
公子躲在草丛中眼望“龙鬼大战”，只闻鬼哭龙嚎，却不见其形，抬手擦擦额角冷汗，偷偷拭去眼角泪痕说：“还是仙子反应快！对了，你刚才喂我吃的什么东东？”
“化玉丹——解毒的。”仙子边答边关注着泥泽上的动静。
“这两个怪物不知谁更厉害？最好打得两败俱伤，咱们才好跑路！”
“鬼雾无形，又有剧毒；夔龙体大身坚，不惧攻击，但不知是否抗毒。单从表面上来看，恐怕鬼雾胜算会更大一些……”
二人正悄悄议论间，庞大的夔龙冲出重重鬼雾，反身弹落袭来的飞沙走石，双目赤红，大口一张，一股血红色的水柱疾射向雾影深处。鬼雾似乎害怕血水沾身，快速后移，竟被夔龙逼到了水沼边缘！
“啊——？！”公子瞪大眼睛指向鬼雾背后的水沼。
本已恢复平静的水面突然波澜四起！无数水箭射出，从不同方向万箭齐发直追浓雾鬼影！鬼雾中立时传出凄厉的骇人鬼叫！鬼雾四面被围无处遁逃，终至悲吼厉鸣声渐渐熄灭，雾气消散，洲头上留下一片黑色浓水渗入泥沙中！
不等公子看清，沼面水花四溅，飞跃出无数白影扑向鬼雾消失的泥面，转眼间一片“唦唦”声响，黑色泥沙疾速下陷，很快变成了一个凹陷的大坑！
夔龙似乎忌惮黑色鬼水，直到黑沙被铺天盖地的白影吞吃殆尽，才摇晃着跃向水沼，白影见夔龙迫近，“嗖嗖”四散飞窜，不一会纷纷跃回水中，不见了踪影。
公子被眼花缭乱的场面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回过神来：“狐……狐狸……会潜水么？！”说着，伸手张开两指比划着大小。
“那不是狐狸……”仙子悄声答道，“是‘水蜮’。因为形状酷似幼狐，所以又叫‘短狐’，其实和陆地上的狐狸没有任何关系。”
“‘水蜮’……诗中所说的‘为鬼为蜮’吗？”仙子点点头。“这些鬼蜮好厉害！转眼就把毒雾鬼弹给吃光了！也不怕中毒！”
“鬼蜮本身就体含剧毒，以腹中毒砂偷袭猎食，行动快如鬼魅，中者往往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便毒发身亡……”
仙子突然停住话头猛然回身观看，公子也随之后瞧，却觉眼前一花，脸上一片刺痛！仙子一把将他按伏在草丛中，手中樱剑挽出一片剑幕，将铺天而来的黑沙水箭阻在身外！
“快跑！”仙子大声喝道。水箭黑砂愈来愈密，几点黑砂穿透剑幕击在仙子右臂和腿上！仙子忍痛跃起发动六甲密咒，水沼内浪花四射，鬼蜮被暂时击散。她急转身欲趁机追赶公子，却见本已窜逃的公子大叫着跑了回来，身后跟着那只小山似的夔龙！
“……妈呀！它们是一伙儿的！又玩前后夹击的战术啊……！”公子边叫边逃回仙子身边，“啊？！你……你受伤啦？”公子发现仙子走路艰难，几点血色洇湿了衣衫，忙扶住她，仙子咬牙蹙眉道：“你快逃！”
公子回头看看越来越近的纵跃夔龙，眼见已无逃生的希望，仰天长叹道：
“唉——！想不到我刚刚找到拯救苍生名垂青史的目标和方向，就要牺牲在这些鬼蜮恶龙口中成为烈士！还好能与你同生共死！我心可慰……！”豪情壮语、临终感言还未说完，夔龙已冲到近前！公子紧紧搂住仙子娇躯挡在巨龙前吼道：“恶龙先吃我吧……！”霎时间铺天黑影倾压了过来！
“轰隆！”巨响，一片泥泞四溅，糊满了待死的两人全身……
好半晌，四周静悄悄没有任何声音。
公子慢慢睁开双眼，看看怀中的仙子，似乎并无异样，却见她惊讶地注视着自己身后，忙回身观瞧：大如山丘的夔龙，静静地趴在地上，两只眼睛已没有了生气！
公子瞪视了好久，才如梦初醒的小心走上前去：“它……它……死了？”
走到夔龙鼻前，感觉不到气息流动，公子方才出了一口气：“呼——，老天爷保佑！诶——？！它怎么就突然死了？心脏病发作？还是脑溢血……？”
公子慢慢伸出手指轻按一下龙口，不见动静，立刻双手叉腰来了精神：
“你个死东西！还想吃我们？来呀！爷爷就站在这，你来咬我呀！来呀！来……！”趴伏的夔龙仿佛听到了他的挑衅，竟慢慢张开了大口！
“妈——呀！”公子一见吓得魂飞魄散向后一蹦！龙口竟闷闷冷语：“是谁要当烈士呀……”
公子惊得差点昏厥在地！大喊一声：“鬼——呀——！”转身欲逃，却两腿抽筋不听使唤！身后大张的夔龙巨口中突然跳出一个血淋淋的人影，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你才是鬼那！你个死公子！臭公子！烂公子……”一顿暴打下，公子蜷身抱头大呼仙子救命，仙子却皱着眉头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公子被打得嗷嗷乱叫，猛地注意到叫骂声心中一动，忙伸手高嚷：“别打啦！ 投降啦！ 小姑奶 奶！本公 子投降 啦……哎呦 ！投降了 还打呀 ！妈呀……！”
仙子在旁终于淡淡地开口说道：“这里不是玩耍的地方，闹够了就停手吧——蓉公主！”
公子三人分别在密林旁的水洼中洗净身上的脏污，将衣服晾在树杈上。公主指手划脚添油加醋地足足讲了半个时辰，才讲述完她连串的神奇经历。
公子悲喜交加，既庆幸众人屡屡脱险，又为丫头、臭臭忧心不已，更感动于大家为了寻找他和仙子不惜以身涉险勇往直前的仁义侠情。“……就连臭臭那个家伙都赶来加入了搜救队伍！如果他们再发生什么意外，我于心何安呀！”公子激动地站起身来，“仙子！我们应该先去找到志平、丫头和臭臭，
将大家聚在一起，相互照应、相互支持，再共同帮你达成目标……”
仙子抬手打断他道：“找到所有人，送你们安全返回世间。其他的事，我自己做。”“仙子……”“就这么定了！”仙子坚决的口吻让公子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点点头。
“你说的那个从火焰之城通过来的‘火焰门’，就在鬼蜮水沼下面？”仙子皱眉问道。
“是呀！”公主将仙子的化玉丹化开，涂抹在公子的脸上，“……别动！
忍着点！你还要不要你的脸呀？！”
公子龇牙咧嘴吸着凉气：“……要！要脸……咝——轻点呀！”
“幸亏火焰之城的‘火焰门’通着这水沼，要不我也不会碰巧被追赶你们的夔龙吸进肚子里，也就不可能机遇巧合的从龙肚子里杀死这只庞然大物，碰巧刚好在最紧要的关头救下你们的小命啦！”公主洋洋得意地拍拍公子的脸。“喂！你胡编乱造的小说里有没有这么多巧合呀？”“哎呦！疼疼疼！小姑奶奶……我还要这张老脸那！疼死我啦……！”公主咯咯笑着说声“好啦！”起身向仙子走去。
“诶——诶！我来我来……！”公子跳起身抢过化玉丹，“你手太重！还是我来帮仙子上药吧。”说着蹲到仙子身前，轻挽她的袖口。仙子刚要拒绝，公子坚决的用用力，仙子不便再说什么，就转头继续向公主询问火焰城的情况。
“我觉得洞壁上那几簇火焰很是奇怪，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在燃烧，却始终不会熄灭！因为之前有了身入火海的经验，所以，我伸手到一簇蓝色火焰里，结果感觉不到热度而且里面空空的。我想这团火后面会不会有可以逃生的通道？便钻了进去！谁知一过去，竟然是一片汪洋大水！还没搞明白什么情况，就看见你们从我头顶的水面滑了过去！后面一座小山迎面撞来，大嘴一吸！就把我连水一起吸进了肚子里……！”
“龙肚子里好玩吗？”公子一边用树林中采来的狭长草叶裹扎仙子的伤口一边好奇道。
“好玩——？！又腥又臭！酸味重的很！幸亏我躲在水里，才没有被它的胃液腐蚀到！”公主心有余悸地拿起心镜左右打量着自己的脸。
“依你所说，那火焰之城在万丈甘渊下、水底群峰中，却与这泰岳秘境只相隔一簇火焰？仅仅一步之遥而已？！”仙子眉头紧蹙，认真思索着二者之间的关系。
“怎么可能？！”公子帮仙子扎好伤口走到公主边，凑近心镜检查自己的面容随口笑道：“你说的那座城在‘万丈’水下，而这里是在水上，相隔何止‘万丈’！别说只隔着一团火‘一步登天’，就是开着直升机，也不是几秒钟说到就到的。这故事，哼，编的太离谱！比我还能瞎掰……”
“瞎掰？！”公主一听勃然大怒，一把扯住公子拽奔水沼，“我瞎掰？！你个死公子敢说本公主瞎掰？！我现在就带你去找那个火焰门！看看我是不是在编故事！”“哎哎哎——！别拉我呀！编就编了嘛！我不也竟瞎编嘛……可你编的水平也……哎哎！又动手！别打……！”
仙子见二人拉扯着越走越远，高喊一声：“那边危险……！”忍痛拿起樱剑追了过去。
仙子追到沼边，公主、公子已停止了吵闹，正望着地面发呆。
一个时辰前死在沼边的庞然大物夔龙，现如今只剩下一张半透明的薄皮，如蛇蜕般堆萎在洲头。黑红的血水横溢其下，漫延至先前仙子二人藏身的草丛中。原本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鲜嫩碧草，早已暗淡枯黄，了无生气。
“my god！幸亏本公主给它做了开刀手术，否则，我就变成这毒血的一部分啦……”公主后怕中又不免平添几分庆幸。
“你为什么没有中毒呢？”公子疑惑地问。
“鬼弹毒雾被夔龙吸入身体进入它的血脉，公主当时躲在它的胃里，自然无事。”仙子走过来小心的观察着水面。
公子张望一番平静的水沼：“那些鬼蜮都走了？我们下去找找‘火焰……门’吧！”说完瞟一眼公主。
“不一定，”仙子轻轻摇头，“看刚才的情势，那些鬼蜮虽然杀死了毒雾鬼弹，却似乎惧怕夔龙。也许它们现在正躲在水里等我们自投罗网呢。”说罢，略一沉吟，伸剑将地上的夔龙皮挑起浸入水中。水沼深处立刻一阵涌动，
涟纹四起，向远处飞窜散开！
公主一阵心惊：“这些鬼东西不走，我们怎么去找火焰门呀？！”
仙子看看她道：“你们先回林子里，我有办法下水。”
公主公子离开后，仙子将龙皮涤净收起，取出一只小葫芦，以树枝代手，收取一些地上黑血装入葫芦，然后返回林中。
当公主、公子采回许多野果时，见到仙子面前摆放着一只以树杈为骨架的“皮舟”。两人好奇地围视一圈，公子已猜到了仙子的意图：“我们坐进这只夔龙皮舟里，就能驱赶开鬼蜮，找到火焰门！”
仙子两次中毒，虽服用了化玉丹，但并不能清除彻底，以至功力大损。迫不得已食用了几枚野果补充体力。众人收拾停当后，将“龙舟”抬到水沼边，三人推舟入水，站进舟内，向水沼中划去。
在预计的水域，公主一下水便远远看到无数只绿光闪动的眼睛，知是鬼蜮环伺，不敢大意，躲在龙舟下面仔细搜索。水沼最深处不过三、五丈，公主很轻易的在泥沙乱石中找到了火焰门。
仙子将龙舟倾覆，三人慢慢沉至水底。几簇近一人高的红、蓝色火焰依附在泥石之上悄无声息地晃动着。仙子拆散龙舟将夔龙皮收起，和公子一同望向正迷茫的左顾右盼的公主。
公主瞪着眼睛看了半天，眉头舒展粲然一笑，张口吐出一串泡泡，忙又收住笑容闭紧嘴巴，指了指其中一簇蓝焰，然后游到跟前钻了进去！
公子伸手试探一番，蓝色火焰仿佛光影一般并无灼烧的感觉，朝仙子点点头。两人先后进入，消失在蓝焰之中。
半刻后，火焰四周上下无数阴森恐怖的鬼蜮魅影围聚过来，在不远处游弋窥探着几簇神秘诡异的火焰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