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第七章
好戏还在后头？
宁双没明白许臣的意思。
照现在的局势来看，赵玉痕绝对碾压皇贵妃，后者在身份上地位上完全没有优势可言，这样拿到“一手烂牌”的情况下，颜矜还能逆风翻盘吗？
说实话，她不太相信。
演戏的，尤其是年轻一代，大多按照自己想法和外界认知生演，最多做些生动贴切的的表情管理，初次以外，认真深层次打磨角色的还是少见。
她将视线转回到舞台上。
高潮部分到了。
两人回忆完痛苦的过去，赵玉痕忽然坐到皇贵妃床榻边，对她说：“好姐姐，你可知我此次来是为何？”
皇贵妃身子一顿，睫毛颤抖着，抬眼看了她很久。
她当然知道，此次赵玉痕是来索她命的。
但她却道：“不知。”
赵玉痕笑道∶“不知？许久不见，姐姐你怎么这般糊涂了。”
说着，她端起桌边的盛慢毒酒的茶杯，缓缓送到皇贵妃的嘴边。
“姐姐嗅嗅这陈年佳酿，”赵玉痕说，“我可酿了十年呢。”
皇贵妃淡淡一笑：“是吗。”
赵玉痕捏着茶杯送上，说：“你要不要品品？”
接下来的剧情，按照影视剧原版，应当是皇贵妃忍无可忍，一把将茶杯挥到地上，而后赵玉痕心满意足拿起另一杯毒酒亲自为她灌进去。
但台上——
李枝蔓眼神里带着恶，她现在兴奋极了，她在等待着颜矜的示弱动作，随后她准备借此机会，好好玩她一下。
但没成想，颜矜不按套路出牌，自行添加了剧情——
皇贵妃沉默半晌，突然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迹象，她一把抢过茶杯嗅了嗅。
而后，她把毒酒猛地泼到赵玉痕身上，虚弱中笑道∶“我倒觉得，这酒更适合你来喝。”
“不过这杯，真可惜，你的衣服替你喝了。”她说。
皇贵妃轻咳一声，晃晃茶杯，说，“妹妹不是还有一杯酒吗，不妨拿上来。”
李枝蔓一下懵住。
她怎么回事？
台下的人也都懵住。
宁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最后的剧情，竟然反转了。
侧头看身边的许臣，一脸淡定，像是早有预料。
“你早就知道她会爆发？”宁双疑惑问。
“嗯。”
“也是，颜矜的确，从一开始就很让人惊喜。”
……
表演仍在继续。
剧情的主导完全由几分钟前的赵玉痕变成皇贵妃，气场发生巨大变化。
李枝蔓尴尬极了，什么任凭颜矜牵着鼻子走。本来还想着好好给她点个下马威，没成想自己成了小丑。
她一时有些羞恼，加上方才愣了神，再怎么也想不出台词，只得硬生生尴尬编台词∶“姐姐，你在说什么——”
台下的演员们也及时发现了这个转变。
最终赵玉痕也没顺理成章地将毒酒给皇贵妃灌下去，因为台下有位导演突然喊“卡”。
他站起身，一头艺术气息很足的中长发扎在而后，语气严肃说：“停一下，我现在需要和皇贵妃的扮演者谈谈。”
场内议论纷纷。
“怎么了？”
“不知道啊，怎么导演也在。”
宁双察觉到后面的讨论，回头问∶“怎么了？”
一回头，她发现那人正是《凤栖梧桐》原导演李川，他拍戏近二十年，过程崎岖，也是靠《凤栖》，最近几年才靠走到大众眼前。
“李川导演，你怎么也在？”
李川点点头，对宁双说：“我得知你们在拍我的戏，刚好有空，就来看看。”
宁双疑惑问：“那你找皇贵妃，这是……”
“我对这位演员演得这部分有点问题，找她聊聊，仅此而已。”
颜矜下意识看了眼台下的许臣。后者立刻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王宇轻轻咳嗽两声，意味分明。
不过只得到俩字∶“没事。”
这种事情，她完全可以处理好。
台下议论纷纷。
“不会是弄巧成拙，演错了吧？”
“我觉得有可能，导演看起来有点生气啊。”
李枝蔓冷眼旁观站在一旁，刘园园和王筝也回到台前，看颜矜下台。
还真是一波三折啊。自己没办法直接打脸，让原剧导演直接打也未尝不可。
“你看过《凤栖梧桐》的剧本吗？”李川问颜矜。
颜矜点头∶“看过。”
李川接着问∶“是谁让你这么演的？”
此话一出，现场气氛凝结了。
明显，这是在责问。
糟糕。台下人一致在内心给颜矜点蜡。她擅自发挥，竟然演出大事了。
“请问你，是谁让你这么演的？”李川仍然在追问。
台上，颜矜沉默许久，才抬头。
“是剧本。”她说。
颜矜脊背挺直，虽然只着后台简易朴素的古装，但周身的气场却宏大到足以让人误以为她真的就是是皇贵妃。
李川笑了，突然又问：“你认真看过剧本吗？”
“你对你自主添加的皇贵妃宛宁的部分剧情作何解释，或者说，更简单一点，你觉得在‘你看过的剧本’里，宛宁是怎样的人？”
颜矜没想到这个导演会一下抛出这么多问题。
她思考几秒，将内心的真实想法脱口而出∶“皇贵妃宛宁，是个很挣扎的人。”
李川绷着脸，认真听她说。
“她14岁进宫，怀着提携家里的重担，一路顺利得宠晋升到贵妃位，太过坦途，致使她她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甚至可以说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对比其他妃嫔，她目的明确，要的也很简单，只是得宠和晋升。谁阻止她得宠，她就陷害谁，谁阻挠她晋升，她就折磨谁。这是最开始的她。”
宁双拿起剧本，认真对照，发现真的如此。颜矜说得每个细节都卡在点上。
“后来，赵玉痕进宫，她的目的也很明确，不过争宠和晋升。宛宁在她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可以看到前期，她是想笼络赵玉痕的。”颜矜继续道。
“到后面宛宁得知，赵玉痕最终的目的不是囿于皇城，而是打破和逃离。这对宛宁十多年来根深蒂固的思想产生极大冲击，也唤醒了宛宁体内的自由意识。”
“那后面呢？”李川紧跟着问她。
“她一边和赵玉痕争宠，也开始挣扎。但她后面发现，她根本逃不出皇城。于是，她开始想办法阻挠赵玉痕，杀她的心腹，破她的大计，不让她如意。这个时候，不仅可以看作她在阻挠赵玉痕，也可以看作是寸步身负重担难行的宛宁在阻挠向往自由的自己。”
说着，台下皆眼前一亮。原来是对“自己”的阻挠，颜矜的理解太过深层次了。
“那么你加的这场戏，有什么意义所在？”
“一种自由的象征。到这一场的剧情，赵玉痕皇后之位加身，回来复仇，宛宁却是浑浑噩噩。泼毒酒和语言的挑衅只是她最后的挣扎，像人死前最后一瞪腿，因为她知道，自己自由了。”
话毕，场内一片静谧。
随后，李川轻咳一声，扶了扶眼镜，权威道∶“她把戏吃透了。”
他用的不是读，也不是研究，而是用了“吃”这个词。她把戏吃透了，是真真正正咽到肚子里，将戏的内涵融入了自己骨血之中。
虚惊一场。
台下皆松了口气。
颜矜闻声，也不由得放松下来。
倒也不是她慌，主要是来这么一下，着实有点突然。不过还好，自己对角色的理解得到了肯定。
表演结束，演员退回到后台。
颜矜卸好妆出来，发现李川等在门口。
她有些惊诧∶“李导演，您怎么——”
李川摆摆手，示意她在旁边的位置坐下：“想找你聊聊。”
颜矜点头：“您说。”
“你加的戏很妙，看得出来在认真琢磨了。”他说。
“我拍戏近20年了，见过的演员比吃过的米都多，能这么细扣角色的，屈指可数，非常难得。”
“而且，我注意到，你很会用眼神，肢体动作方面也足够流畅，虽然还有部分进步空间，但总体来说，你的演技很有灵气，在业内可以说数一数二了。”
颜矜道谢。
“不过。”说着，李川一顿。
“你应该不愿意就止步于此吧。”
颜矜闻声，一怔。
的确。
她不愿意，也绝对不会止步于此。重来一世，她野心勃勃，不止想将国内的奖杯收入囊中，还想摘国际上的。
“我有部戏缺个女配，”李川抛直球，“节目结束后，你来试镜看看吧。”
“好。”颜矜应下来。
不管怎样，有机会她就要一试。
“留个联系方式，一会儿我让助理把剧本发给你。”
……
周测结果，毋庸置疑。
颜矜的演技得到慧眼导演赏识，带动整组分数直线上升，呈碾压式稳居第一位。
结束后，组里几人都很兴奋。
刘园园兴奋的要跳舞，说：“颜矜，多亏你加了临场发挥，太精彩了，我的分数又有望了。”
“没错，很精彩。”连一直沉默寡言的王筝也点头称赞。
除了李枝蔓。
她从退场后就开始冷着脸，一声不做。
她承认，她嫉妒颜矜。不止嫉妒祁维对她的爱慕，还嫉妒她演技天然自带的灵气。
临场发挥，随机应变，简直一气呵成。
反观她自己，竟然连台词都能忘。
这几天以来，心理落差太大，她一下有点崩溃。
刘园园无意瞥到她，问：“李枝蔓，你怎么了，还好吗？”
“没事。”
抬眼的瞬间，李枝蔓看了眼颜矜，真的是又漂亮，又努力。
那她自己呢。
感情上，一无所有的舔狗，最终收获一身伤。
仗着有几分水平，就拒绝花功夫反复练习，以为自己学得很出色，最终发现，竟然只学会了些花拳绣腿。
简直太失败了。
已经是深夜了，窗外黑成一片。
她看见颜矜转身走去另一栋楼。
明显，她是要去训练室。
李枝蔓正要离开，下一秒，却又看到祁维鬼鬼祟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