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走马灯
看见自己人生走马灯是一个非常奇妙的体验。
大多数人都相信，人只有在意识到自己即将在死亡前，才能有这样一个一生仅有一次的机会，回顾自己人生的点点滴滴。
而罗永浩如今就在体验一个更神奇的事情。
在亲手砍掉了面前这位白衣少女的脑袋后，他先是看见了那具无头尸体渐渐变换成了一位穿着病号服的老人，接着他的眼前便浮现出自己小时候的场景。
那时他还是一名婴儿，当然，身为婴儿的他自然是没有记忆的，可是如今这段完全不在记忆中的场景，却真真实实地在他眼前呈现。
那一天他发了高烧，持续了整整3天才退烧，而在仪式朦胧中，他仿佛看见一把镰刀划过眼前，切碎了自己眼前的画面。
当他的意识重新回归了现实的瞬间，他几乎难以相信身为六阶的自己竟然会在战斗中走神，下意识地想要做出防御动作，却发现自己的长刀还处于刚刚划过对方脖颈的状态，而面前的尸体也才刚刚倒下。
似乎时间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走神而流动，不如说刚刚眼前看似过了几分钟的场景，在现实中甚至连一眨眼的功夫都没有。
在自己走神的时候，由于时间暂停了一般，使得自己没被人偷袭，这算是一件好事吗？
不，越是诡异的平静，就越暗藏杀机。
“收拢队伍，我们冲过这里。”
内心波动的罗永浩对着周围的队友大喊着。
随即眼前的尸体便爆炸了开来，血液飞溅在地面上，竟然将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但这种雕虫小技一般的尸爆术并不能对体术强度已经到达6阶高手水平的罗永浩造成任何麻烦，只需要打开护体气罩就能将这些血水和爆炸的热浪完全挡住。
但下一刻，少女的幽幽低笑声，就开始回荡在这条空荡荡的街上，就如同队伍一开始被袭击时那样。
“队长，我刚刚看见了我很小时候的样子，我以为是我走神了”那位红发男子靠拢过来，警惕地看向四周，生怕那位突然出现的白衣少女再次突袭队伍。
在刚刚那次突袭中，一名3阶成员就惨遭毒手，要不是罗永浩及时出手将尸体踢走，并且一刀砍下了那位少女的头颅，不然三阶能力者尸体的爆炸，足以让队伍陷入混乱，一半的成员受伤。
“真实之母教会有这么年轻的红衣主教吗？”
即使是一向自负的罗永浩，此时此刻也对现在的情况感到棘手，且不说自己完全没有识破那位少女的替身术，甚至就对她的出现也毫无预料，就仿佛是凭空出现在了自己队伍里一般。
而且刚刚的幻觉也好，回忆也罢，在战斗中突然意识转移，也绝非是一件正常事。
“队长，我很怀疑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一名真实之母教会的圣女。”红发男子咽了口口水：“红衣主教和裁决者的手段就算能影响我们，但您呢？”
“嘁。”罗永浩不满地仄声，故作轻松地用平常的语气说道：“圣女竟然来了这个小地方，就为了抢一个6阶的传奇物品？不知道是我运气好还是不好了，既然是圣女，身上的好东西肯定不少。我记得按照保镖协会的规矩，在委托时遭遇战斗，战利品可是我们全额分配的吧。”
果然，周围的队友听到他的这些话语后，纷纷精神一振，心中的恐惧也散去了大半。
自己这边可是有着一位可靠的六阶啊！
“话虽如此，但还是请队长小心，圣女正面作战能力或许不强，但她们的手段往往很诡异当心，她又来了！”
“来得好！接我一刀！”
罗永浩猛地转头挥刀，只听“当”得一声震响，笼罩这无形气罡的长刀和一把血红色的利刃接触。
罗永浩大喝一声，气罡猛地爆开，将血色利刃崩成一地碎片，刀身未到刀气先至，瞬间将少女的身体斩成两段。
然而落下尸体的样子，却是一名完全陌生的中年女性。
而罗永浩的眼前再次闪过了一幅画面。
那是他3岁左右，走路时重心不稳，被一块积木绊倒，猛地摔倒在地，万幸的是，他的脑袋离面前尖锐的桌角差了一两厘米，不然可就不是脑袋上鼓个包那么轻松的事情了。
随即，那把镰刀再次切开了眼前的画面。
而镰刀冰冷的刀锋和罗永浩的距离，缩短了细不可查的一丝。
再次回过神来时，时间依旧没有流过，眼前的一切很顺畅地衔接起来，而尸体也一如既往地发生了爆炸。
传闻中教会的圣女是6阶高手，可是眼前这位袭击自己队伍的圣女，除了诡异的替死手法外，实力似乎就连五阶中期都不到，自己只用了5成的气劲，就能将她一刀毙命。
先不提替身的使用次数总是有限的，就照着她现在的强度这样袭击队伍，虽然手段诡异，确实在最初对队伍造成了不小的威胁，但如今已经被捕捉到了袭击轨迹，那哪怕再来上个几十次，也没办法破开自己的守护。
圣女就这水平？似乎也太弱了点吧。
但随即，罗永浩就看见了一位白衣少女从转角处出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的身影就再次从视野里消失了。
但攻击瞬息而至，几乎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时间。
如同暴雨般的红色细针从天上落下，罗永浩立刻展开气罩顶在队伍的头顶上，奈何气盾范围有限，队伍里的一名2阶能力者还是不幸被细针扎中。
随即，他的身体就像是泄了气的轮胎一般，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变成了一具干尸，令周围的人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一想到自己如果不小心被刺中，或许就要步了后尘时，忍不住会打个寒颤，心中愈发恐惧。
那具干尸的身体突然变得鼓胀起来，周围能力者见识过尸爆术，自然是提前展开了防护手段。
但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在血雨和碎肉飞溅的掩护下，那位白衣少女竟然一尘不染地从中钻出，手中鲜红色的利刃顿时切开了两个毫无防备的3阶能力者的喉咙。
那两名能力者一如既往地被抽干了生命力化作了干尸。
罗永浩迟来一步的刀锋瞬息而至，再次将少女一击毙命。
但这一次作为替身的尸体，却令罗永浩都不由得心里发寒，因为那赫然正是刚刚已经被尸爆的那位二阶能力者。
尸体被还原了？不，应该说她为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修复尸体并且做成替身？这完全不符合常识。
但随后他又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这个世界自从那件事之后，哪儿还有常识可言？
惯例地走马灯场景瞬息而至，而这一次，他看见了自己五岁时的一幕。
那时一个40度的炙热正阳天，即使只是走在路上，就会感觉身体要融化虚脱般的天气。
而他的师傅带着他的三位师兄一起，站在一个被阳光直照的大理石广场上，赤着脚扎马步，一次又一次地打着正拳。
汗水如同瀑布般落下，落在地面上甚至能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而他的脚底已经被灼烧成血红色，完全失去了知觉，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脚底已经和这滚烫地大理石地板黏连在了一起。
在他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并不是身体本能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一种解脱
镰刀再次切碎了眼前的画面。
这一次，意识回归了现实的罗永浩，在将眼前尸体切碎，防止了尸爆术后，就这样静静站在了原地。
即使没有影响，他也开始自己回忆起了那不愿被自己揭开的惨痛回忆。
还记得后来，师傅用秘药将自己救醒，即使是那样，虚弱的自己也依旧躺了整整三天才恢复。
至于脚底的烫伤，对于那个门派来说，这种小伤根本就是家常便饭，只要双腿还能挪动，就算是健康。
但令他记忆最深刻的不是那次濒临死亡的痛苦，而是自己醒来时，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师傅的那双眼睛。
那双深邃的黑色双眸的深处，充斥着的不是怜惜和懊悔。
而是深深的失望和冷漠。
“队长，我们往哪里冲？”
红发参谋的声音将罗永浩的意识唤回了现实，他猛地回过神，然后随意指了个街道通往的方向：“对方只有一人，没办法拦住我们整个队伍，你们带着东西往那里走！我来拦住她。”
“好，队长你千万小心。”
一行人点点头，然后飞快地带着朝着罗永浩的方向奔跑，而罗永浩一皱眉头，再一转身，将出现在他身后的少女一斩为二。
尸体，是其中一位三阶实力者的尸体，即便是已经有所准备，罗永浩的心跳依旧止不住地加速着。
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害怕。
但他害怕的不是面前少女的诡异手段，更不是自己生命遭到了威胁。
他害怕的，是接下来自己眼前要出现的场景。
那是自己七岁的时候
“废物！”
孩子之间的比试，下手没有轻重，而在这个门派之中更是如此。
师傅不会干涉比试的内容，更不会对任何卑鄙的手法进行阻拦，只是会在致命伤前出手暂停比试。
根据他的理论，这个残酷的世界本就不讲道理，只要能让敌人变成一具尸体，不管用的是什么招数和方法，都象征着自己的实力。
双腿被尖锐的匕首扎穿，躺在地上的罗永浩被比自己小一岁的师弟用头踩着脑袋。
“像你这种没有天赋废物，只能白白浪费秘药，真不明白师傅为什么会把这个药给你，不，肯定是你用卑鄙的手段抢走了属于我的秘药！”
“你这混蛋，靠着自己的父母和师傅的关系好一点，就滥竽充数混入了这里。”
“滚出去！”
“打死你！”
巨大的石头砸在了罗永浩的后脑勺上，钻心的剧痛，便是他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感觉。
镰刀划开了眼前的画面，但罗永浩急促的喘息却久久不能平复。
这些记忆，在他离开师门加入了保镖协会后，已经被他埋藏在心底。
他本以为这梦魇会永远地随着自己的离开而埋葬，自己身为6阶的强者，此后的人生将会光辉灿烂，彻底地与过去的懦弱和悲惨还有那个黑暗残酷的门派和那些心狠手辣的师兄弟诀别。
他以为，自己会忘掉师傅看向自己时，那永远带着失望的眼神。
“可恶！可恶！可恶！给我滚出来你这个卑鄙小人！我可是6阶能力者，区区幻象而已，你以为凭借着这个就能打败我吗！”罗永浩猛地一踏地面，周围的水泥地顿时产生了一个蛛网放射状的碎裂。
“人生不过是一条线而已。”
少女幽幽地低语声响起。
她的身影若隐若现，渐渐走到了罗永浩眼前十米处，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和罗永浩对视着：“透过这根线，我看见了你的过去，真是可悲的人。”
“可悲？那你恐怕不知道，将死之人才是最可悲的！”
霸道的刀光扫过街道，将周围的电线杆和矮墙也一刀两端，面前少女的身体如同脆弱的纸张一般被撕碎成血雨碎肉落下。
然而，尸体依旧不是她的样子。
九岁在狩猎中受到师兄弟的暗算，罗永浩身受重伤濒临死亡，失去了一条手臂和一条大腿。
在秘药和手术下，他康复了。
他声泪俱下地向师傅控诉师兄弟的罪行，企图让师傅出来替他主持公道。
得到的却是一个将他打蒙了的巴掌。
那巴掌把他半边牙齿都打碎了，至今回想起来，罗永浩就会感觉自己的左半边脸隐隐作痛。
11岁，在比试中濒临死亡。
13岁，在执行师门的刺杀任务时被捕，在严刑拷打中咬紧牙关什么也没有说，奄奄一息地坚持到了救援，但换来的却是师傅一句：“这样的任务都能失败，朽木不可雕也。”
15岁他春心懵懂，看上了一位小师妹。
那位小师妹邀请他一同吃饭，但没想到，酒里下了毒，依稀记得自己倒下前，小师妹那充满戏谑的笑容，还有耳旁传来的三师兄的低语。
“嘻嘻，真是个傻子，这么简单就上当了，这个师门的耻辱，还说着喜欢我呢，明明是个连我都打不过的废物，死了才好。”
“哈哈，他竟然不知道我们两家早就订亲了，不过这样也好，倒是可以让我试试这毒药的毒性能不能让秘药也救不回来呢？喂，趁他还有意识，不妨我们彻底让他死心吧？”
“讨厌啦师兄”
17岁
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