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好，陌生人
罗永浩也不知道自己眼前的是真实还是幻觉，他只是茫然地挥刀将那个似乎永远死不了的少女砍成碎片，然后重复地回望着自己人生的悲惨旅程。
甚至，他已经开始期待着自己的走马灯能再快一些，再快一些，只要越过自己忍无可忍，趁着夜色偷偷逃出师门的那天，就可以不再受到这份痛苦记忆的折磨了。
25岁的画面结束后，长刀停在了少女的脖子处。
“不杀了我吗？”少女失去光芒的空洞双瞳看着罗永浩：“还是说，你已经不想再回顾过去了？”
“每一次画面的结束，都是一把镰刀将它切碎，很感谢你下手的果断，让我并不会被这些记忆折磨太久。”罗永浩将长刀收回，后跳一步，与少女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地距离：“或许我刚刚确实是有些失控，但很感谢你的是，看到这些过往的回忆后，我想通了很多。”
“什么？”
“虽然我的过去确实不堪入目，让我想逃避和埋葬这段历史，但我同样感谢这些记忆，如果没有它的衬托，我绝不会如此喜欢现在的生活。”罗永浩深吸一口气，笑道：“对，我想活下去，还有，我想起来我似乎听说过你，你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不死者’吧，果然如同传闻一样杀不死啊。”
“那么，既然不想再杀我了，你打算怎么做？”
“不死者小姐，我们是保镖协会而不是杀手协会，我并不需要杀死你，只需要完成委托就行了，现在我已经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我的伙伴也已经离开了这里，那么我想，是时候就此别过了，不是吗？”
“是吗？”面无表情地白衣少女，伸手将自己白色的发丝一甩，随后用双手扯住自己的嘴角，向着两边上拉，做出了一个僵硬到产生了几分滑稽的笑容。
“不死者小姐，你觉得如此粗劣的挑衅对我有用吗？”
“不，因为3号曾经说过，在完成一件事情，感到高兴的时候，就要笑，但是我不知道什么是笑，所以她就教会了我，怎么才能做出笑的表情。她说，笑容会让世界更美好，我答应她，会笑着面对一切的。”
不死者将手放下，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法阵，法阵包裹着一个血红色的小球，她伸手捏碎了小球后，露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让罗永浩的瞳孔顿时紧缩起来。
那是自己队友护送的机关盒？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的手里！
还有一段苍老声音，伴随着血球的破碎而传出。
“不死者大人，属下的任务完成了，很抱歉不能继续陪着您了，愿您能够继续散布吾主荣光，真实之母万岁！”
少女神色木然，机械般地伸手在额头上比划了一横，然后用没有感情和起伏的声音说道：
“裁决者阿尔诺斯，你的祈祷我听到了，真实之母会接纳你衷心的灵魂。”
裁决者？罗永浩握紧长刀，停下了微微后退的脚步。
不管如何，既然已经接受了委托，身为保镖协会的中坚力量，自己如今面临着一个选择。
到底，要不要抢回委托品？
————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
“你身为监管会的六阶能力者，竟然也会跟着队伍一起逃跑吗？喂，那可是邪教的圣女，难道你们和平之神教会没有铲除异教徒的概念吗？”
眼前的回忆的频率出现地越来越快，让周围的队友们都很紧张，而红发参谋发现这个回忆画面中显示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逼近自己的年龄，甚至刚刚眼前的画面，竟然是自己三年前的记忆。
那把镰刀划过自己鼻尖的瞬间，他感觉到了寒意和死亡，他不敢赌下一次自己会看见什么，又会受到什么影响，所以只能拼命逃跑。
但他同样也恨不得边上那位一直紧跟着队伍，如同幽灵般的家伙，能够出手去帮助罗永浩，两名六阶联手的话，就能轻松干掉那位圣女，不是吗？
和平之神教会身为守序善良的阵营，为什么能容忍真实之母教会这种邪教在他们面前作恶！
那位面无表情的监管者看了看抱着盒子的一名灰袍男子，他依旧无动于衷。
只是他的嘴唇翕动，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能不能说响点？”红发参谋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有些疑惑地问道：“虽然我们不是一路人，但是如果你毕竟身为6阶高手，如果有好办法的话，我们或许可以执行。”
“呵呵”
监管者低声笑着，那阴冷的笑声令人不寒而栗。
“仪式已经完成，一群悲惨的羔羊。”
“什？”
下一秒，那个护着盒子的灰袍男子脸色一变，斗篷下猛地闪过两道刀光。
‘监管者’的身周展开了血红色的屏障，但是刀光完全无视了这个屏障，穿过了他的身躯，将他切碎成四段。
“喂，你疯了？这可是”
“他是假货。”灰袍男子缓缓说道：“往坏处想，真正的监管者或许已经死了。”
“好吧，反正就算你说的是对的，也是那群协会的高层该头疼的问题，不过你明明只是一个四阶，为什么能这么”
灰袍人警告的眼神传来，让那提出问题的人识趣地闭起了嘴。
“能够挡住五阶攻击的血色屏障竟然没有用么，真不愧是圣女大人，早就预料到，队伍里有第二名六阶。”
即使是身躯被切成四段，那位老者依旧没有那么快死去，反而还带着几分癫狂的神色，吐着血沫大笑道：“哈哈哈，无知的羔羊咳咳，圣女大人，我”
他带着似乎没有说完的话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没等周围的人反应过来，地上被切成四段地尸体猛地扭曲起来，在空中漂浮着，竟然形成了一扇门的样子。
“是尸爆术？”
“不，不对。”
正在这一瞬间，众人眼前又出现了回忆的场景。
而在红发参谋面前，画面却让他的心中一紧。
因为那赫然正是此时此刻的他，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栩栩如生地定格在了那里，仿佛是在全方位地拍摄着全景照片一样。
没有动作，也没有继续的回忆，画面就定格在这一刻。
“找到了，你的节点。”
少女的声音似乎是从他的脑海中响起一般，在他的意识和精神中不断回响着。
然后，镰刀划过
————
这一次意识回归现实后，灰袍人猛地发现，周围只剩下自己一个站着的活人了。
上一秒还在这里生龙活虎地聊天的队友，此时此刻完全失去了生命气息，缓缓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喂喂，这是什么手段的攻击？精神攻击，还是那所谓的灵魂玄学？开玩笑吧。”
但保镖协会的6阶并不会因为队友的死亡而手足无措，灰袍男子的第一反应就是撒开脚步继续奔逃。
无论是什么攻击手段，都是有距离限制的，除非那是一名踏入神之领域的家伙。
但那样的家伙怎么可能出现在小小的a市？
只需要动脑子想想就能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某种准备好的大型仪式或者法阵笼罩，正因为在对方的主场作战，才会让一切都显得无比被动。
既然如此，逃出去就好了！
但是，背后组成的血肉之门缓缓打开了。
一只纤细，又洁白如玉胳膊缓缓从中伸出。
明明手臂伸出的速度很慢很慢，但是在灰袍人看来，手臂却不可避免地拉近着与自己的距离。
无论自己怎么奔跑，都似乎无法远离那扇门。
还有那已经点在自己肩膀上的纤纤玉指。
“休想！”
他猛地捏碎了身上的一块镜子，无数的镜子碎片里映照出了他的颜面，而他的本体则是化为了一条阴影没入地面。
那些镜子碎片猛地腾升而起朝着四面八方飞散。
这个传奇道具很珍贵，虽然只有一次使用机会，但只要留下一块映照着自己样貌的碎片，自己就能
镜子中的自信笑容，逐渐被惊恐的表情代替。
镜子碎片中，无数年轻的容貌，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同时衰老，干枯。
他生命中最后看到的画面，是那只从门中伸出的手，正拉着一根若隐若现地线。
线上有一个发光的亮点，而那只手，则是快速地将线向左一抽。
那固定在原地的点，就这样被迫走到了尽头
在他死后，他随身的一切物品都从地面上的阴影中浮现，安静地躺在地上。
手渐渐回到了门内，而最后的画面，是那道血肉之门将盒子吞噬。
街道重新变得寂静，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还有一套灰色的斗篷。
————
罗永浩最终还是选择了逃跑。
正如他5年前逃出了那道门，冲下了那条漫长的山道那样，毫不犹豫，义无反顾，甚至殚精竭力，放空思想地亡命奔逃。
还记得当时，逃下山时的他，才发现自己小时候抬起头看到的，印象里似乎通到天上，一辈子也走不完的那条山路，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似乎变得很短很短。
只不过是十分钟的功夫，他就走到了山脚，离开了那座折磨了他35年的地方。
那时，五阶巅峰的他，已经和小时候不同了。
即使在山门中，他是最弱的一个，但是下了那座山后，他却发现这个世界上，五阶，已经是一股中坚力量了。
原来，自己不是世界上最弱的弱者。
那时的他，泪流满面。
同时，他也下定了决心，那会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逃跑。
只是有些事情，只有0次和无数次。
不知为何，他明明没有受到影响，脑袋里却回想起了他师傅曾经和他对话的那个晚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失望吗？”
“师傅，我知道，是因为我是最弱的那个，我难道真的没有天赋吗。”
“最弱？天赋？呵呵，确实啊，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整个宗门里，你确实是最弱的，也是我所有徒弟中，最没有天赋的那个。”
那位鹤发老者叹息一声，深邃的双眸看向了罗永浩，低声说道：“但我对你失望的地方并不是这里，而是你根本不理解你的强项，或者说，你在回避它。”
“师傅，我不明白，求您赐教。”
“死亡。”老者缓步走回了正殿，关上大门，只留下了这样一句话：“你是我所有徒弟中，经历过最多死亡关头的人，我本以为，你能克服它，适应它，并且利用它，但，我发现你对活着还是有太多的渴望，这才是我对你失望的地方。”
“可是师傅，如果我不想活着”
罗永浩的话语说到这里便卡住了，他愣愣地看着已经关上的大门，心中久久不能平息。
难道，一个人，不应该希望自己能够活着吗？这不应该是每个生物的本能吗？
如果连活着的勇气和希望都没有，这样的人，还能叫人吗？
正因为想活着，自己才会选择了逃跑，正因为想活的更好，自己才加入了保镖协会。
我想活下去，师傅。
我不是懦弱，只是想活下去，有错吗。
所以，我才会选择逃跑。
不死者少女缓缓看着罗永浩的背影。
在她的眼中，罗永浩的身影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人影，而是已经变成了一条线。
一个黯淡的光点在线上闪烁着，而在光点之前的线，已经冒出了一丝丝黑气。
再定位两次死点，自己就能找到这位6阶强者的点了，真是可惜啊，如果他再杀自己三次，自己的这个灵魂就会因为太多次的转移而崩溃。
刚刚的他，如果没有选择逃跑，是有和自己同归于尽的机会的。
而对于自己来说，同归于尽，是一个完全不能接受的结局，因为自己一定要得到这条项链，即使是舍弃一切也要得到它，它是自己的希望，是自己活下去的意义。
或许那时，选择逃跑的就是自己了。
但遗憾的是，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没有或许，现在，是这位6阶的高手选择了逃跑。
那么，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不死者向着那条线，伸出了自己洁白的小手。
但就在这时，她裙摆里塞着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另一位被安排在外围负责捕杀漏网之鱼的裁决者打来的。
不死者少女感知着仪式的范围，三公里内，已经没有活着的生物了，所有的点都已经被切碎。
而盒子，也已经落到了自己的手中，一切都很顺利。
既然如此，这位裁决者就不该打电话给自己，他没有理由打电话给自己。
不如说，他怎么敢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打电话给自己？
不死者接通了电话，看着那条在视野里渐渐变淡的细线，平静的语气中难掩几分杀意：“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
“通讯录里打了那么多，终于打对了啊，听这声线，不死者你原来真是妹妹啊，黑桃a竟然没有骗我？亏我还以为接通电话的会是一个油腻大叔或者那种苍老男人的声线呢。”
不死者微微一愣，都不顾眼前已经快要淡出自己控制的属于罗永浩的生命细线，低声问道：
“你是谁。”
“三眼两语很难讲清楚，要不先加我绿泡泡聊天软件的小号呗？”
“你是谁。”不死者用古井无波的语气重复道。
“这么主动吗？好吧，你既然这么想了解我，那我也只能以真心换真心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一改之前的轻浮，以非常正经的语气说道：
“天平会，四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