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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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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楼炤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天还没怎么黑下去时,纥奚骏就迫不及待地拽上独孤川和贺楼炤出门了。

    独孤川的脸色不太好,似乎不太想和纥奚骏为伍。贺楼炤拍拍独孤川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三个人勾肩搭背地来到了秦淮河边最热闹的一处酒楼,要了一个临河的雅间,点了一桌子鲜甜软糯的金陵菜:松鼠鱼、桂花鸭、糯米藕……

    大魏毕竟地处北方,物产远远没有江南丰富,大魏贵族的骄奢淫逸也就远远比不上富庶的大齐子弟。独孤川和纥奚骏开了眼界,一边吃喝,一边欣赏美人美景,颇为乐不思蜀。

    贺楼炤这一世就这么两三个朋友,对他们也是真心相待,长袖一甩,狠狠心拿出一小块金子,点了一坛传说中的上好女儿红。三人举杯共饮,不知是不是相互感动,都喝红了眼睛。

    酒足饭饱之后,三人走出酒楼,纥奚骏借着酒劲儿一猛子窜到河边,说什么也要去坐一坐眼馋了许久的秦淮游船。

    独孤川道:“刚才在楼上,不是都看了半天了。”

    纥奚骏道:“那不一样。人家在游船上吃酒听歌,还可以摸到歌女的小手……”

    贺楼炤笑着说:“不行,纥奚兄,我喝高了,眼前都看不清人影。我现在看你和看美女都没有区别,摸你的小手和摸美女的小手也没有区别。我可不去游船上花那个冤枉钱!”

    独孤川对贺楼炤道:“我们走,让他自己去浪!他醉成这个样子,回头让人当肥猪宰了也不关我们的事儿。”

    纥奚骏一听这话,说什么也不敢独自一人去浪。独孤川他惹不起,便拼命抓住了贺楼炤的胳膊往游船的栈道那边带。贺楼炤的确喝高了,力气也远远不是纥奚骏的对手,被对方这么玩命一拉,差点直接被带到河里,幸亏旁边有人及时拉了一把。

    惊魂未定之中,旁边的纥奚骏却破口大骂了起来:“什么毛病!我请我贺楼兄去吃酒,关你们俩什么事儿!”

    这怎么还你们俩了?贺楼炤以为纥奚骏眼花了,回头一看,身后的栈道上果真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好像还漂亮得很。贺楼炤竖起手指对纥奚骏“嘘”了一声,道:“你那么凶干什么?让人家漂亮公子先过去!”说罢身子一缩,腾出了不少的位置给对方让路。

    那两个路过的游人却动也未动。

    纥奚骏晃了晃贺楼炤的胳膊道:“你没看清吧,贺楼兄……”

    那游人中的一个却径直伸出手来,在贺楼炤面前晃了一晃,笑出了一口白得发亮的牙齿,说道:“原来是个酒鬼……”

    贺楼炤立刻伸手推了一把,道:“纪阳秋!我招你惹你了,怎么哪哪儿都有你?”

    原来,完成了护送任务之后,萧垚光、萧云瑾兄弟并没有离开建康,而是奉命留守在这里,等待尉迟大人完成出使工作后,再将其护送回程。为了方便,萧氏兄弟也是和大魏使团住在同一处客栈中。

    萧垚光不知在忙些什么,每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很难见到其踪影,连之前常常见到的钟子洲,现在也连带着见不到了。萧云瑾和纪阳秋,倒是和贺楼炤一样,偷得几日逍遥。

    贺楼炤本以为,大家心照不宣地各玩各的,各自快活,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便是。没想到,有些人却不这样想。这么大的建康城,这么朦朦胧胧的秦淮之夜,愣是能和萧云瑾、纪阳秋撞个满怀,贺楼炤气愤之极。

    纪阳秋道:“原来是贺楼兄,这么巧!你应该先感谢一下萧沐,刚才他又救了你一次,要不然你现在应该是站在水里同我们说话了。”

    贺楼炤想看一眼漂亮的萧公子,可惜眼前一片氤氲,也看不清萧沐是什么表情。贺楼炤生硬地道了声“多谢”,转身便自认晦气地拉上纥奚骏、独孤川向前走去。

    纪阳秋却伸出手来拦住了他们,道:“你们远来是客,我怎么说也要尽些地主之谊。不如我们一起走走吧?”

    独孤川面色不善地挡开了纪阳秋的手,道:“既然是客,请你对我们放尊重些。”

    贺楼炤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谁要和你一起!”

    纥奚骏更是跳脚起来,骂道:“干什么干什么,我们出来吃个花酒看个花姑娘还要归你管呐?你给我滚开!你瞪什么眼睛,你以为我怕你呐”

    纪阳秋以一对三,明显不是对手,眼睛一蹬似乎打算直接上手了。面前这三人都是非官方人士,使团的正主儿都不在这里,纪阳秋倒不怎么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一旁的萧云瑾忽然说道,“贺楼炤,这艘画船里坐着的,不是歌女便是酒色之徒,尽做些低俗行乐之事。你确定,你想要前去?”

    贺楼炤摆手道:“那倒没有!”不过看看自己的架势,好像倒是在往那边走?

    独孤川皱眉道:“让开让开!我们要往回走。”

    纪阳秋笑了笑,倒是让开了,然后却是和萧云瑾一起跟在三人的身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贺楼炤三人被纪阳秋搅合得失去了寻欢作乐的兴致,兴致缺缺地向客栈走去。纥奚骏低声骂道:“真是欺人太甚!这都到了建康城了,还这么跟盯犯人似的盯我们。”

    独孤川道:“谁让你之前得罪了那个纪阳秋。”

    纥奚骏道:“哎,怎么是我得罪他呢?你没看他总欺负贺楼兄,我只不过帮贺楼兄骂回去了而已。”

    贺楼炤道:“这话没错儿,要说有人得罪纪阳秋了,那个人也是我!”

    纥奚骏愁眉苦脸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不管是贺楼兄得罪他了,还是我得罪他了,反正结果都是他盯准我们了。”

    贺楼炤道:“要我说,我们不能都这么被他压着。要不然不如这样,明天起咱们兵分两路,你们俩一路,我自己一路,各玩各的。我就不信他一个纪阳秋能分成两半来看着咱们。”

    纥奚骏道:“那倒是可以。”然后又兴致盎然地问道:“你们猜,明天纪阳秋会选择跟踪贺楼兄,还是跟踪我?”

    独孤川道:“他们可是两个人。就不能一个跟踪贺楼兄,一个跟踪你么?”

    纥奚骏道:“让他们俩分开?那怎么可能!不信你等着瞧!”

    纥奚骏猜对了,纪阳秋和萧云瑾果然是不会分开的。当纪阳秋发现头天跟着的三个人今天开始分别行动时,便毫不犹豫地跟上了贺楼炤。贺楼炤不知道是该荣幸呢还是该荣幸。

    纪阳秋这人,估计是闲来无聊,又或是心胸格外宽广,居然不计前嫌地给贺楼炤推荐了几处颇为值得一逛的风景,并且寸步不离地跟随着,看起来颇像是陪同着贺楼炤在建康城里四处转了转,尽了地主之谊。

    好在还有萧云瑾一并作伴游城,贺楼炤才得到一些宽慰。有这样一位美好的人儿在身边,建康城都平添了三分美好。可惜的是,纪阳秋经常寻着由头把两人给隔开十万八千里远,贺楼炤连话也和萧云瑾说不上两句。

    纪阳秋总也改不了四处招蜂引蝶的习性。建康城里的姑娘更多也更会打扮,这厮也就笑得更大声更灿烂些。贺楼炤尤其惊讶于纪阳秋在姑娘面前的口才,往往三五句过后,多稳重的丫头、小姐、年轻夫人,都会被他逗得展颜一笑,或是红着脸啐他一口。

    对此,萧云瑾有时会借故走开,有时会冷冷地别开眼睛不去看他,更多时候却是垂着眼帘,默默等在一旁。

    贺楼炤不忍看他不开心,更不甘心自己同萧沐的关系永远这样冷漠,便时时陪在他身边,呱噪万分地引他说话。

    “萧沐,我刚才看到你驻足望了那件湖蓝色的毛披风许久,你是不是很喜欢它?”

    萧云瑾淡淡道:“不是。”

    “怕什么,你这样的劲瘦身形,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多谢!”

    “咦,谢什么?你我之间,不必这样客气!萧沐,你快看那边,那两个姑娘盯着你瞧了半天呢。”

    萧云瑾头也不回,只道:“不会。”

    “你喜欢被人盯着看?”

    “没有。”

    “你讨厌被人盯着看?”

    “没有。”

    “萧沐,那你有没有特别喜欢或者特别讨厌的事情?”

    “没有。”

    “唉,萧沐,你根本不拿我当朋友!”

    贺楼炤长吁短叹。萧沐这人看起来再美好,却好像把自己藏在一副冰冷面具的后面,只露出两只温暖的眼睛,叫人猜不透他本来的样子。似乎,唯一能走到他心里面的,只有纪阳秋那厮。

    而那厮却只知道满世界地招惹桃花。萧云瑾越是表面冷冷静静的,贺楼炤越是能感觉到他的落寞与伤心。

    次数多了,贺楼炤便挑了个时机,单独对纪阳秋说道:“萧沐他不喜欢你和那些女子勾勾答答。”

    纪阳秋无所谓地道:“我知道啊。”

    贺楼炤耐心道:“萧沐他喜欢和你单独在一起。甚至我在旁边他都不很欢喜。”

    纪阳秋道:“这我也知道。”

    贺楼炤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是说,萧沐他喜欢你。”

    纪阳秋道:“都说了,我知道。”

    贺楼炤目瞪口呆:“萧沐真的喜欢你?他喜欢你这个臭男人?”

    纪阳秋反问道:“你是在骂我还是在骂你自己?”

    贺楼炤大声道:“骂的就是你!你明知道萧沐喜欢你,你还满世界地撩女人!”

    纪阳秋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贺楼炤道:“你懂什么!我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萧沐了,我们俩从小一个炕头睡过觉,一个碗里抢过食,一起挨过板子,一起跪过祠堂。毫不夸张地说,萧沐从小到大满眼睛里就只有我。他不喜欢我喜欢谁?所以,他看见我撩女人当然会难过,就像我看到他和其他人亲近也会不是滋味一样。可是这种东西当得了真吗?”

    贺楼炤心道:哦——怪不得你这厮见我一次骂我一次。但是,虽然明白了一层,可是由于脑子里被塞满了郎情郎意的美丽桥段,贺楼炤还是不解地问道:“既然相互喜欢,为什么不能当真?”

    纪阳秋好笑地道:“你说为什么不能当真?比如说你那个好兄弟纥奚骏,我看他就挺喜欢你的,你对他也不错,那怎么着,你俩打算搭伙过一辈子了?”

    贺楼炤浑身一阵恶寒,忙道:“我呸呸呸!”恨不能把纪阳秋的话给喷回到他嘴里去。“那能一样么!纥奚骏能和萧沐相提并论么?萧沐那样的人,既然喜欢你,你也舍得置之不理,舍得伤害?”

    纪阳秋送给了贺楼炤一个充满魅力的笑容,道:“我他妈真是对牛弹琴!你他妈脑子里到底知不知道男女有别?”

    贺楼炤勉强明白了几分,呆呆问道:“你喜欢那种胸大屁股大的风骚女人?所以你不喜欢萧沐?”

    纪阳秋面颊微红,道:“我可没有你那么重口味。”

    贺楼炤撸起了袖子,指着对方鼻子骂道:“萧沐那样一个仙人之姿的人,居然轮得到你来嫌弃!”

    纪阳秋翻了个白眼道:“你懂什么,我不嫌弃他,他早晚也得嫌弃我!”

    贺楼炤奋力吼道:“那你为什么把萧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我跟他多说一句话都不行?”

    纪阳秋道:“那只能怪你自己人品不佳,不配站在萧沐的身边!你这种人,也就勉强和我这样的做做朋友,大家臭鱼配烂虾,谁也不挑谁。”

    贺楼炤气得失去了思考能力,再也听不进纪阳秋在说些什么,大声道:“你给我滚远点!滚到那些胸大无脑的香粉堆里去!女人有什么好,心眼比针鼻儿还小,动不动就甩脸子要人哄,算计起人来能笑着把你给卖了,要不就把你纂在手心里当奴才使唤一辈子!你懂得男人的好吗?你知道什么叫做高岭之花吗?你就是脸盲加心盲!”

    纪阳秋听着听着,脸上现出一股奇怪的表情,问道:“哎?我听你说得头头是道,难不成你贺楼公子爱的正是男人,这些都是你的心得?”

    贺楼炤理直气壮地道:“男人这么好,谁会不爱?”

    纪阳秋满脸写满了不信,说道:“别在那儿蒙人!听说你们大魏那边鲜少有南风馆,我看你是人云亦云、东施效颦吧。”然后,想了想,又猥琐地问道:“喂,我说,你到底知不知道男风是怎么一回事?“

    贺楼炤嗤道:“我从小看过的小黄书比你读过的经史子集都多,只有你没听说过的,绝没有我没看过的!”当下还冷笑一声,以示不屑。

    纪阳秋道:“既然如此,贺楼兄远来是客,在下便做东邀请贺楼兄去南风馆里坐坐吧?”

    贺楼炤眼睛一亮,这个可以有!百闻不如一见,逛过南风馆自己也算不虚此行。袖子里的金子自己不一定带得走,花花世界的见闻总可以带走一些,回去可以和陶桃吹嘘上几天几夜。

    纪阳秋看着贺楼炤,笑了。

    看着面前这人,贺楼炤着实有些不爽:说好的神仙道侣、灵魂挚爱呢?说好的不畏世俗、男欢男爱呢?都是骗我的?不过再想想,纪阳秋这厮经历有限,应是还不懂得男子的好,倒是应该创造机会让他开开眼界。

    于是,贺楼炤也笑了,道:“一言为定,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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