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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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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垚光既是奉命在齐国境内护送大魏使团,便和几位亲兵一道骑马行在队伍最前方。那位钟公子始终与他秤不离砣,骑马伴在左右。

    好在萧垚光虽然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将军,脾气却温和有礼,路上休憩、住行一律同尉迟缓有商有量,彼此双方相处倒是颇为融洽。

    尉迟康得了教训,把自己的三名贴身护卫:贺楼炤、纥奚骏和独孤川,牢牢拴在了身边。要不然出了事都得他尉迟康兜着不是?贺楼炤一路东张西望,忙着记地形、在心中画地图,忙得不亦乐乎,倒是没有介意到尉迟康的控制欲。

    萧云瑾恪尽职守地在队伍的最后压阵,纪阳秋也一本正经地跟在一旁。因为距离贺楼炤他们较远,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

    这样行了两日,一行人来到了照城。照城是边城出来之后的第一个大城,规模比边城要大,进了城发现也比边城要繁华热闹得多。

    穿过城中央时,人来人往接踵摩肩,几位骑马的人都纷纷下马牵着马步行。

    贺楼炤把随身包袱放在了身前护着,然后看热闹看得眼睛快不够用。纪阳秋从后面飘了过来,道:“我要是江湖大盗,就专门偷你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

    贺楼炤道:“你眼瘸?看不出来我是个小小护卫?要偷去偷主人家才值个!”

    纪阳秋上下打量了眼前之人一番:为了路上方便,从边城出来后使团一行人便脱下了大魏的官服和护卫服,一律着便服——于是,贺楼炤身着玄色便装,腰间系着亮闪闪的红玛瑙腰带——不得不说,这身行头离小小护卫实在是十万八千里远。

    倒不是贺楼炤不懂得低调,比如说那宝石配剑,自从入了齐国境内就早已经收入袋中。但是这红玛瑙腰带因为随身携带实在方便,贺楼炤万分不想把它舍弃掉。谁知道袖中袋中的金子哪一天就丢失了呢?还有什么比系在腰间的腰带更保靠的呢?只要人在腰带就一定在,腰带在白花花的银钱就在。

    尉迟康听见有人建议小偷大偷们来偷自己,不由得回头瞪了一眼,眼神凶恶,充满警告。

    贺楼炤撇撇嘴角,一双大眼看向左边的胭脂铺和右边的包子铺。

    纪阳秋笑得露出两排白亮亮的牙齿:“哎呦,这又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神偷兄弟们都看到了吧!”

    贺楼炤生怕他的话真的把贼招来,恨不得踹上他一脚。

    说话间,眼前经过了一家卖铜镜的店面,店门敞着,门内不远处摆着几面古香古色、金黄发亮的铜镜,贺楼炤的眼神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曾经,陶桃极喜欢镜子,连带着贺昭昭到哪里逛都会帮她留意镜子。而眼前的这面可是货真价实的古铜镜,陶桃见了一定欢喜,但是,贺楼炤却也不得不盘算,不知道将来回去时带不带得走。

    纪阳秋偏头问道:“小白脸,你喜欢这镜子?想买回去送给相好的?”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缰绳放到了贺楼炤的手里,自己向那店里走去。

    贺楼炤“哎,哎……”叫了两声,却叫不住人,实在很想追过去,手里却偏偏牵着马儿。

    贺楼炤大骂了两声“麻烦精”,认命地等在店家门口,眼神惆怅地远远盯着那古镜看。谁知,朦朦胧胧地,那铜色的镜中忽然现出了一张美丽的女子面庞,如烟如黛。贺楼炤的心扑腾了一下,随即转念一想,不是有鬼,而是人的影子罢了。

    扭头向店内观望,果然见一位美貌佳人正在侍女的陪伴下,立在铜镜的一旁挑选饰物。那美人儿眼含秋波、香腮含笑,看得贺楼炤如痴如醉。可惜,一会儿美人儿的身影便被门边的纪阳秋给挡住了。

    这厮显然也看到了佳人,立时摆出一副招牌笑容,露出两个酒窝,两只眼明目张胆地往人家身上招呼。佳人脸上略有恼意,打算绕道走出,偏巧纪阳秋每每同她避往相同的方向,两人反而差点撞到一处。

    贺楼炤老脸一红,捂住眼睛没脸看这老掉牙的桥段。

    此时,在后面压阵的萧云瑾带着几名护卫牵马走了过来,见到贺楼炤站在路中间明显是在等人,可是脸上却是一副牙疼的表情,都不约而同地侧目看了一眼店内。纪阳秋此时不知使出了什么伎俩,倒是把佳人哄逗得花枝乱颤,两人眼神不时碰撞到一处,颇有些眉目传情的意思。

    萧云瑾不动声色地牵着马从贺楼炤的身边绕开了,也绕开了那家卖铜镜的店家。

    尉迟康估计是没看到贺楼炤跟在身边,又惊又怒,从前面喊道:“我的一号护卫呢?找死呢又不见了!”

    贺楼炤嫌他呱噪,高声应道:“这里这里,来了来了!”说罢牵着两匹马赶了两步上去,恰好便同萧云瑾肩并了肩。

    贺楼炤侧头向萧云瑾笑了笑,正打算越过他去,却忽然发现萧云瑾的神色有些异样。

    他行得很端正,脊背挺直,微昂着头,可是他漂亮的眼睛却低低地垂着,只望着地面,嘴角抿得很紧,显得整张脸更像玉雕的一样没有了温度。这怎么看都是一副难过的模样。

    贺楼炤开口唤道:“萧沐?”

    萧云瑾顿了一下,抬眼看了过来,目光里有几分疑惑,像是在等着贺楼炤先开口。

    这几日相处下来,贺楼炤早已知道他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通常都是纪阳秋说着,他听着。不过,想想萧云瑾这样的人,上面有父母兄长罩着,身边有纪阳秋这样的铁杆兄弟陪着,想来也没有多少需要自己开口之处吧?他只要负责貌美如花就好了。

    而实际上,萧垚光、萧云瑾兄弟也的确是贺楼炤这一世所见过的最俊美的男子了。萧垚光应该长相随母亲,有着秀气的尖下颏,鼻梁窄窄的却很高挺,如果不是他的眼睛酷似萧将军,眼大而眼风凌厉,恐怕就失之柔媚了。他的脖子在脸型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地粗壮,青筋暴露,任谁见了这脖颈也该知道这是个常年习武的硬茬子。

    而萧云瑾则不同,他的脸型更像父亲,介于鹅蛋脸与方脸之间,他的眼睛却一定是随母亲,又黑又大,下眼窝有着一圈淡淡的卧蚕,是以即便他的目光淡然气质清冷,也总是天生带着几分暖意。他的周身透着坚韧而骄傲的贵气,也许这便是生在帝王将军家的底气吧。

    正因为如此,当贺楼炤和萧沐并排走在一起时,便不得不承认,萧沐虽然和自己差不多身高,却远比自己拉风。他像一颗璀璨的星,总是自然地发着耀眼的光亮。

    贺楼炤笑道:“萧兄啊,我们都这么熟了,我叫你萧沐好吗?我听见纪阳秋就是这样叫你的。”

    萧云瑾脸上那伤心的神色早已消失不见,又是他平日里冰冷而疏离的神色了。贺楼炤甚至疑心刚才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萧云瑾道:“贺楼公子,我表字云瑾,你可以唤我云瑾。”

    贺楼炤道:“干嘛那么见外!我们那边可没有那么多名啊、字啊、号啊的,听得人脑仁疼。萧云瑾这名字,加起来就要三个字了,太复杂,远远没有萧沐好听。你看我,只有单名一个炤字,多么简单扼要又好听!”某人好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加起来还是要有三个字好不好。

    萧云瑾不置可否。

    贺楼炤在人来车往的嘈杂声中,欣赏着身边端庄而美好的侧颜,笑眯眯地道:“萧沐,你知道吗,我其实对你,一见……一见……”

    萧云瑾的头僵了那么一下下,冷静的眼神转来看向贺楼炤。贺楼炤心头一跳,赶忙接道:“我对你一见如故的。如果你不那么注重身份地位,我们交个朋友怎么样?”

    萧云瑾用他冰冷冷的声音答道:“可以。”显得完全没有诚意。

    贺楼炤却立刻开心地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的朋友很多的,不过你放心,我对每个朋友都很好的。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替你去揍他!”

    二人一边说,一边随着队伍经过了一个路口,向右而行。在转弯的那个瞬间,贺楼炤明显地感觉到,萧云瑾借着转弯之时向身后的街面望了望,于是贺楼炤也回头望了望——纪阳秋的一缕衣角飘出了店门外,那厮还在后面与佳人厮磨。

    于是,萧云瑾的嘴角又抿了起来,周身的气压也低了下来。

    贺楼炤略一琢磨,心中豁然:自相识以来,萧云瑾和纪阳秋总是一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萧云瑾在,纪阳秋就在。每次纪阳秋口不择言,总是萧云瑾给他遮掩保护。可是,摊上纪阳秋这种铁杆兄弟,也的确很糟心的,动不动就要遭遇重色轻友的命运,任谁也心中添堵不是。

    贺楼炤替萧沐不值,便扯着嗓门向回叫道:“纪阳秋,纪大情圣,你还走不走?”

    可惜,纪阳秋丝毫没有回应,而集市中往来的行人却纷纷侧目看过来。萧云瑾也瞥来一道警示的眼神,可惜贺楼炤没有留神,还把手中的两个缰绳拢到一起向前一递,道:“萧沐,你先替我拿着。我去去就回。”

    萧云瑾目光一凛,抬手去拦,可是贺楼炤这么多年来在球场上的躲闪腾挪也不是白练的,稍微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就躲开了萧云瑾的手。

    萧云瑾眼神闪了一下,明显有些意外。

    贺楼炤无暇他顾,心里不停念叨着:纪阳秋这厮,一直看自己不顺眼,今天还沾花惹草地惹萧沐生气,那就新仇旧恨一块算,无论如何要让这人吃点教训。

    贺楼炤一边走一边取出了袖中的扇子,这扇子因是金扇,比普通扇面要小些,携带倒是方便。扇面打开,一幅香艳美人图跃然纸上,扇起来更显得主人一副风流倜傥。

    贺楼炤走到纪阳秋身边,用美人扇的扇柄敲了敲纪阳秋的胳膊。

    纪阳秋已经同佳人搭上了话,正撩得起劲,百忙之中瞥了一眼贺楼炤,带着几分不耐地说道:“小白脸,你来干嘛?”

    贺楼炤用浓浓的鼻音说道:“阿秋,你不要这样,我等了你好久,我……”

    贺楼炤原想凭着一副男子打扮,豁出老脸去,痛骂家里的断袖夫君不守夫道,跑出来勾引良家妇女,叫这厮在闹市中丢丢颜面,长个记性!

    谁知,话刚说到一半,贺楼炤却发现纪阳秋虽然懒得看自己一眼,可是纪阳秋身边的佳人,却正目不转睛地细细打量着自己,脸上一片红晕,欲语还休。

    贺楼炤生来就是个假小子,穿上男装几乎就是百分百的男子,怎么看都是个标准的富贵公子哥。可是也不得不说,作为男子的贺楼炤,周身气质有些轻飘飘的,俗称轻佻。贺楼炤的眼尾过于上挑,眼中水分也过多,造成了不必要的含情脉脉。

    另外,贺楼炤实在是个不太注重仪表的人,呆在大魏国的时候也就罢了,周围皆是些马上民族的后裔,马马虎虎地互相过个礼,大家谁也不太笑话谁。可是一来到这礼仪之邦的齐国,混在一群宽袍大袖、身板笔直的公子中,贺楼炤那随时随地就哈个腰、扭扭腿、浑身几道弯的仪表,就有些看不过去了。好听点,这叫做放荡不羁、不拘小节,说不好听点,这叫做粗鄙没教养。

    好在,贺楼炤生而逢时,大齐国是个看脸的时代。艳阳下,贺楼炤一张俊脸显得尤其轮廓分明、深邃起伏,美人扇配上其桃花眼和出挑的身高,天生的风流呼之欲出。这就无怪乎佳人青睐有佳了。

    心念一动,贺楼炤转而言道:“纪兄,你这人,何时结识了这样天上有地上无的神仙妹妹,就忘了和在下在酒馆有约吗,简直不算是兄弟!”说罢,桃花眼也不看向佳人,怕唐突了对方似的,只是痴痴地望向铜镜中佳人的面庞。

    纪阳秋的个子比贺楼炤高一些,相貌很在线,只是吃亏在脸太黑,尤其是和贺楼炤站在一起的时候。人说一白遮百丑,何况贺楼炤高鼻深目,神态又温和,自是把纪阳秋给比下去了一筹。

    大齐国时下的女子作风的确十分大胆,店中很快便聚拢了几位佳人,对着贺楼炤指指点点,皆掩面含笑、脉脉含情。

    纪阳秋察觉到了众人关注点的转移,有些找不到自己身为男人的自尊,恼羞成怒地骂道:“小白脸,这里没有你的事,快滚!”

    贺楼炤连忙道:“纪兄,我们男人家又不靠脸吃饭,你不要一直对我脸白耿耿于怀,你脸黑又不是你的错!”

    纪阳秋的脸更黑了,道:“滚!”

    贺楼炤道:“纪兄,你忘了我们的酒馆之约就罢了。我在路上还遇到了王家妹妹,她托我来催你一声,她正在前面茶楼里等着你赴约。还有,昨天我在路上还遇到了谢家小妹,她说本月十五她一定会去王母娘娘庙里与你相会……”

    纪阳秋回身一把捏住了贺楼炤的手腕,发出了咔哒一声响。

    贺楼炤痛得双目发红,怀疑自己的手腕断掉了,偏偏还不肯低头,坚持着说道:“纪兄,你这是做什么?你喜爱美人也就罢了,我们十几年的同窗情谊,你怎么还上来对我动手动脚!”

    纪阳秋松开了手,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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