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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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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楼炤对于尉迟康家的表妹没什么概念,一面酌着手里的酒水,一面欣赏着尉迟康变得飞快的脸色。

    旁边纥奚骏噗地一声笑道:“你们看尉迟兄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我说尉迟兄,打不过就跑吧?兄弟我可是准备好了,随时陪你跑路。”

    尉迟康推了他一把,烦躁地说道:“要滚你快些滚,别跟这儿添乱。”

    郑浩问道:“尉迟兄,这位表小姐可是贺楼小姐?”

    纥奚骏嗤道:“贺楼家就那几口人,不是那位楚霸王还有谁?”

    这下,贺楼炤不得不问个明白了:“你说的是我妹妹?……啊,多年未归家,我都差点记不得我还有个妹妹了……哈哈。”

    王聪忽道:“纥奚兄,久闻贺楼楚小姐乃平城第一美人,何来楚霸王一说啊?”

    纥奚骏笑骂道:“你个呆小子,小时候我们从来不屑带你一块儿玩的,嫌弃你太闷,你自然也就不晓得贺楼楚那个疯丫头……那丫头,好家伙,当年也就五六岁大这点高吧,”他用手比划着,“扎着两个小圆髻,偏要整天穿着她哥的少爷衣服,爬墙爬树,满大街地追着我们跑,甩都甩不掉。我们要是不带着她一起玩儿,好么,转头我们就被她告黑状,回家挨个因为逃学挨板子。我的妈呀,简直是我的童年阴影,现在想想还头皮发麻……”

    独孤川道:“你现在想起来还头皮发麻,那是因为你现在还怕她怕得要命。”

    纥奚骏:“咳咳,此怕非彼怕也。”

    独孤川道:“那时候怕被打,管人家叫母老虎。现在怕人家向你笑,因为向你笑过之后你还是被打,偏偏又被打得心甘情愿!”

    纥奚骏道:“咳咳,现在这个是笑面虎,当面笑背后阴,我自是知道……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见到她,第一反应是快跑,第二反应是……我咋迈不动步呢……”

    他话未说完,头却差点被尉迟康的手给搓扁了,耳边同时传来暴喝:“你当我是死人呐!龌龊心思都敢拿到桌面上来摆着了!晓不晓得那是我表妹!”一边说还一边瞪了一眼尚在发呆的贺楼炤。

    独孤川劝道:“尉迟兄莫气,这人就是过过嘴瘾,他哪里是楚霸王的对手!”

    说话间,包间的门被咣地一声踢开了,两个漂亮的婢女身穿利落的短衣,踢门的动作也是毫不拖泥带水。随即,一个倩丽的身影快步走来,一入门便艳射四方。

    她的眼睛和贺楼炤一样,承袭了贺楼夫人艳丽的桃花状,并且更大更圆。然而那桃花镶嵌在贺楼夫人脸上,造就的是轻柔魅惑;镶嵌在贺楼的脸上,成就的是风流倜傥;而在贺楼小姐这里,却是烟波荡漾的一潭闪闪春水,引人心神荡漾。

    然而贺楼小姐却不容得大家多荡漾一会儿,一把飞刀嗤地一声先落在了桌上的酒罐上,一时酒水瓦片齐声飞溅。尉迟康离那酒罐最近,碎裂的瓦片崩至他前胸寸许。

    尉迟康抽出身侧的长剑,指着佳人怒道:“贺楼楚,你别蹬鼻子上脸!我好歹可是你的表兄。”

    贺楼楚也不吭声,明亮的大眼睛左右一扫,几步走到贺楼炤的面前,说道:“贺楼炤,你一回来就找狐朋狗友出来鬼混!”

    贺楼炤听她一句话就骂得满堂彩,只好打着哈哈和稀泥道:“看你这话说的……这些都是我多年的至交好友,难得久别重逢,自然要把酒言欢一番……”

    贺楼楚闻言,仰起她天鹅一般的脖颈,眼睛死死盯着贺楼炤道:“贺楼炤,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何还是这番模样!你倒是有点出息好不好!我们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你倒好,回来后一不侍奉孝顺长辈,二不苦读习武弥补缺失,就知道跑出来和狐朋狗友胡吃海喝……你自己说说,你对得起贺楼家的列祖列宗吗?”一声声,一句句说得无比熟稔,仿佛背诵过多年的戏文一般。

    贺楼炤一向最怕和女生吵架,因为知道自己完全不是人家对手:第一,感情没有人家充沛,第二,举例没有人家生动,第三,气势没有人家雄伟。而面前的这位贺楼楚一手飞刀又快又准,更是不可小觑。

    于是,贺楼炤讨好地道:“这位……好妹妹……都是我的错儿,你可不要生气。我们多年未见了,你不知道我这个哥哥有多想念你。你不就是不喜欢我饮酒么,那我就不饮了。没事没事了!”

    贺楼楚听到这话却颇为气恼,金莲立即踩到贺楼炤的脚上,口中轻骂道:“还是一样地没出息!”

    贺楼炤痛得紧,身形往旁边急晃了一下,撞歪了一个桌腿,几个杯盏稀里哗啦掉落在脚前。

    贺楼楚双手背在身后,挺直腰背、抬高声音脆声道:“谁都知道我贺楼家只有贺楼炤这一根独苗,不像各位府上姨母兄弟成行。谁又都知道他身体又一向不好,禁不住这许多的酒量。下回再有谁敢跟我们家贺楼炤约酒,就是与我贺楼侯府结下深仇大恨。我贺楼楚虽身为女子,也必不会坐视不理,做那缩头乌龟。到时我必来与之痛打一场,生死不论!“

    言罢,又一把飞刀唰地冲出她的衣袖,牢牢钉在了对面墙上。

    众位公子骤然都被唬了一跳,慑于贺楼楚的霸道,也惊心于她生动的说辞,一时间都愣在了当场。

    贺楼楚横了贺楼炤一眼,道:“还不跟我回家!”说罢抬腿便往外走。走了几步,回首见贺楼炤磨磨蹭蹭不肯走,立刻转回身来一把将贺楼炤拖走了。贺楼炤一路趔趄。

    佳人走了半晌,众人也呆立了半晌,最终还是尉迟康咳嗽了一声,骂道:“果真是母老虎!“

    纥奚骏道:“美是真的很美的,就是脾气也是真的很热烈。“

    独孤川道:“我是许久不见她了。以前贺楼家小妹虽然刁蛮任性了些,却甚是活泼机灵可爱,完全不是今日这般的……火爆模样。“

    尉迟康不耐烦道:“你知道什么,自从贺楼炤去了大禅师那边,贺楼奶奶整日里一心念佛,我姑妈她又一贯不会管家,贺楼家上下就都依仗贺楼楚在打理了,她也是不容易……这一日日下来,自然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天真浪漫的小女孩了。“

    王聪道:“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姑娘家泼辣些,日后才好守护家人。说起来,还不晓得以后是哪家的郎君,有福气娶到这样才貌双全的烈女子。“

    尉迟康道:“表妹尚未订亲。之前贺楼家上上下下都是清一色的女眷,外面的事情她们触碰得少。我爹爹倒是为她张罗了几家相看的人,人家对她都是很上心,可是表妹不知在犹豫着什么,亲事至今尚未确定下来。“

    纥奚骏道:“我可是听说了!那几位世家公子相亲之后,都对你表妹着迷得很,皆是号称非她不娶,这倒是让人难办了。“

    独孤川道:“这几大世家,无论是厚此薄彼了谁家,恐都是难做。说起来倒是现在这样悬而未决,对贺楼家最为有利……“

    尉迟康极为不满地拍了独孤川一把,愤然道:“说什么呢,你当我表妹是什么人……都散了吧散了吧,主角都走了,我们还这里唱什么戏呢!“

    贺楼炤被贺楼楚一路拖回了家,心中不由不气恼,心想这手上的功夫无论怎样都要练起来了。真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夜已经很深了,贺楼府中却沿路有人在掌灯守候。贺楼炤又一次惊异地发现,贺楼楚的侍卫们比自家娘亲那边还要多。虽然他们一个个相貌不怎么样,但是都是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看起来对贺楼楚忠实而恭敬。

    贺楼炤忽然想到,自己之前恐是抱错了大腿,这贺楼家掌权的人看来却是这位贺楼妹妹。

    一行人未作停留地直接奔向贺楼炤的院子。院内漆黑一片,绝无人影,想来为数不多的几个婢女都已经睡下了。

    贺楼炤暗自腹诽:采晴那丫头心真是大,本少爷独自出门,深夜未归,作为唯一知晓情况的人,这丫头竟然径自去睡觉了!

    贺楼楚面色不善,上前一脚踹开了主居室的门,就着随从的灯火亮光,才辨清房中的桌椅位置,把贺楼炤往椅子上一推,自己也坐了下来。

    这时,采晴披着轻薄的衣衫,从一旁的隔间中奔了出来,发丝凌乱,眼神迷茫。

    贺楼楚果真是火爆脾气,她一言不发,上前啪啪甩了采晴两个耳光,毫不手软。随后,转身危襟正坐回去,才说道:“滚回去,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再出来见人。“

    采晴本不是一个机灵的丫头,此时迷迷糊糊地忽然被打,虽然在贺楼楚面前不敢言语,却不由得两眼发红向贺楼炤望去。

    贺楼炤站起身来,背着手向前踱了两步,悄悄地用眼神对采晴示意,让她先回去躲躲再说。

    贺楼楚忽然问道:“贺楼炤,你已经收了这丫头在房中?”

    贺楼炤不明她为何这样问,随便答道:“对,她一直在我房中。”

    贺楼楚用眼角瞥了一眼采晴,哼道:“你倒是好本事。”

    采晴愣愣看了看贺楼炤,似乎仍然没有清醒过来。

    贺楼楚一挥手,撵走了采晴,也屏退了侍从。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了二人。

    见这阵势,贺楼炤知道一场教化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只得背手站在一旁,勉强维持住一个不太窝囊的姿势,打算洗耳恭听。

    贺楼楚走了过来,两只手牢牢抓住了贺楼炤的一只胳膊,额头抵在其肩侧,竟是半晌也没有言语。贺楼炤觉得肩头渐渐温热了起来,似有一股暖流经过。

    这哭泣竟然既无声响也无一丝颤动。

    贺楼炤听到耳畔响起了低语:“哥哥,你知道我这几年有多害怕吗?我好害怕你跟着大禅师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那些人都说你……都说你命不长久。”

    贺楼炤拍了拍贺楼楚的肩膀,道:“我这不是好好站在这里了么,无需听旁人胡说。”

    贺楼楚接着道:“奶奶整日里焚香祈祷,娘亲日夜穿衣打扮,两耳不闻窗外事,府里里外都只靠我一人……家里有你的时候,我从未觉得自己缺少过什么亲情,即便从未见过父亲,可是我有你这个不省心的哥哥填满我所有的心神,心里总是温暖的。可是,听到那些人说你命薄福浅,会离我们而去,我的心都碎了……”

    贺楼炤叹了口气,心道贺楼楚也是不易。

    贺楼楚扶着贺楼炤的手臂,泪水盈盈地抬起头来看着贺楼炤,道:“哥哥,你别怪我在人前不给你留情面,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算我求求你,为了贺楼家,为了我们,不要再喝酒、不要与婢女□□,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好不好?”

    贺楼炤心头莫名升起一丝内疚,说道:“好啦好啦,我都答应你,你可不要再哭啦。”说完,想起之前自己说好话服软,却被贺楼楚大骂“没骨气”,不由得心中一惊,忙向眼前之人看去。

    贺楼楚却破涕为笑,笑得蓬荜生辉,像一个不得到糖果就决不罢休,得到了糖果便止不住得意洋洋的小孩子。

    贺楼楚很满意于贺楼炤的承诺,进一步劝道:“哥哥,你回来了,如今我们贺楼家也就有了主心骨。你也不要有压力,府里的事情有我在,我会一一帮你打理。外面的事情,就只能靠你自己了。好在如今几个高门世家,都在竭力与我们府上攀亲,一时之间,他们行事应该都会利好于贺楼家。哥哥,你一定要把握好机会,早日在氏族间立足。“

    贺楼炤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你说,几个世家在与我们攀亲?你说的可是我的婚事?“

    贺楼炤抿嘴一笑,说道:“那倒还不是。是我让舅舅胡乱为我安排了几场相亲。只是还没有决定到底与哪家结好。其实,如今这般胶着牵制之状也未尝不好……”

    贺楼炤听说不是自己的婚事,松了一口气,胡乱说道:“妹妹你想在家里呆多久,就呆多久,贺楼家又不是养不起你。”

    贺楼楚却说道:“哥哥,提起你的婚事,我就不得不多说几句了。我自然知道哥哥你一向喜爱潇洒无拘束,可是贺楼侯府毕竟总是要有一位女主人的,你不能指望着我永远给你看家护院,即便我愿意,世家中也没有这个规矩的……”

    贺楼炤道:“你说的都对!哥哥一定早日给你挑个嫂子回来。”

    贺楼楚道:“哥哥,难道你不曾知晓,微微公主这么多年了一直在等着你?难道你对这门婚事不满意吗?你若尚了公主,便会保佑贺楼侯府几十年荣耀不衰,你也可以一直任凭心意过洒脱的日子,不必拘束于文治武功。若是你有福气得了一个文成武就之子,袭承贺楼小小侯爷之位,替你光耀门庭,那你这辈子便都可高枕无忧了,岂不是人间快事!这门婚事,虽然有所失却亦有所得,何乐而不为之呢?“

    贺楼炤心中暗暗叫绝,心道这个妹妹真是了得,把自家哥哥的一生算计到了棺材板里。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虚鸾假凤如何还能妄想生出个小小侯爷来,真是煞费了她一番苦心。

    贺楼炤应道:“好说好说。待我何时见到微微公主,一定与她再续前缘。“

    贺楼楚道:“哥哥,你这话说的,好像前几日你没有见到过公主一般。你介不介意告诉我,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贺楼炤:“……”这个亲妹妹是天降的煞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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