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埃丁城·培熙被捕
芭芭拉也站起来，目光丝毫不躲闪，“我只是在替你做权衡，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你这样对你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培熙表示非常不理解。
“好处就是可以和你在一起。”
“但是芭芭拉，你听好了，我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上你。”
培熙的瞳孔里如同凝着两块坚冰，他以为这么冷酷决绝的话语一出口，芭芭拉会心碎地哭出来。
然而，芭芭拉的嘴角却荡开一丝看似无所谓的微笑。
“我知道啊，你不会喜欢上我的，但我已经不像以前那么贪心了，只要每天都见到你，我就觉得自己活得没那么费劲儿。”
复杂的情绪在培熙心里翻涌，他既想朝她破口大骂一场，又想拍拍她的肩膀温柔地说一声“这又何必”。
可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泄愤一般，狠狠往那堆柴火上踢了一脚。
这天夜里，两人在树林里躺了一宿。
第二天清晨，他们刚刚回到贫民窟，火辣辣的太阳就像氢气球般升上了天空，将垃圾山上的金属物照耀得闪闪发光。
昨夜发生过的所有情绪都留在了树林里，培熙和芭芭拉都不再重拾昨日的话题。
毕竟，新的一天有新的生存要务。
培熙望着巷道尽头拉贾叔家的破旧小楼，无奈地吁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拉贾叔都算是我俩的恩人了，收留了我们，且待我们不薄，而我们去野外偷偷开杀戒、尝荤腥，却连一杯羹都没有给拉贾叔带回来。”
芭芭拉耸耸肩，“这不能怪我们，要怪只能怪兔子太小，而拉贾叔家的崽子太多，要是真的把那只烤兔带回来和他们分享，那一人一口下来，哪里还有我们的份儿啊？”
“我知道，但就觉得心里有些愧疚。”
芭芭拉凑近培熙，压低嗓音对他说：“你根本用不着愧疚，兴许你把食物带回来，人家还不稀罕呢！我听寇辛说，拉贾叔最近发了一笔横财，所以这段时间他和他的兄弟们放学就去集市上买鸡腿吃。”
“他应该也悄悄给你买过吧？”培熙玩笑似的问道。
芭芭拉淡定地点点头，“嗯，他是给我买过，但是我拒绝了。”
培熙邪邪一笑：“有人请你吃鸡腿，这么好的事，为什么拒绝啊？”
芭芭拉不高兴地朝培熙使了一个白眼，“我为什么拒绝，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说罢，撒气似的蓦地推开拉贾叔家的门。
狭窄低矮的房屋内空空如也。
“咦？怎么都不在？”
芭芭拉疑惑地环顾四周。
培熙突然拍拍脑门。
“哦，今天是这个月的最后一个周末，赶集日，拉贾叔一家大概都去赶集了。”
“那真好，码头那边好不容易才有半天假，趁着他们都不在，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也清清静静地做点手工活。”
芭芭拉说罢，转身爬上梯子去拿放在阁楼上那些待加工的零件。
一只蟑螂探着两根长长的触须鬼鬼祟祟地从装米的袋子中爬出来，然后又钻进了天花板的裂缝处。
培熙看着这满屋的狼藉，觉得拉贾叔家真的很像一个巨大的垃圾箱。可回收的，不可回收的垃圾都堆在里面。
不是说有愧疚感吗？
那就替他们好好收拾一番吧！
培熙刚刚萌生出这个想法，就听到阁楼上芭芭拉惊悸地呼唤自己，他赶忙爬了上去。
“培熙，你看！”
芭芭拉脸色震惊地指着乱糟糟散在地上的纸片。
培熙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些纸片其实都是被撕成了两半的相片，每张纸片背后都有用圆珠笔写的扑克牌编号。
贫民窟的少年们没钱买扑克牌，于是就收集废纸自己做着玩。
培熙蹲下来，伸手去拾地上的相片，当他看清楚了相片上南薰的半张面孔时，骤然放大的双瞳里闪过一道劈裂的光。
“太奇怪了，这里怎么会有南薰的相片？”
芭芭拉也惊诧不已。
“强盗！拉贾叔他原来是个强盗！”
培熙愤怒地踢了一脚旁边的铁架子。
“难道是，在船上的时候，他偷了你的东西？”
芭芭拉恍然，“喔，怪不得，有一次邻居说我们招财，拉贾叔一家收留了我们不久，就像是发了一笔横财，原来这笔横财是从你这偷来的。”
培熙强自让自己冷静下来。
“拉贾叔家既然会有南薰的照片，就肯定还有我别的东西，我们得趁他们回来之前，把这些东西都找出来！”
————
将近中午，拉贾叔一家人提着鼓鼓囊囊的袋子言笑晏晏地回来。
一进门，屋子里的情形令他们大惊失色。
“怎么会这样？”拉贾叔的妻子难以置信地叫道。
虽说他们的屋子本就凌乱不堪，但那种凌乱里却有着他们熟悉的秩序，而眼前的这种凌乱是陌生的。
“坏人干的！坏人干的！”拉贾叔臂弯里的小噻汀指着屋子里的培熙和芭芭拉喊道。
培熙坐在地上，十根手指插入发丛中，埋头自顾自地沉思着。
芭芭拉坐在他身边，眼神冰冷地盯着拉贾叔。
“芭芭拉，你怎么了？”
寇辛试图走近她，但她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气又令他不敢靠近。
“拉贾叔，你为什么骗我？”
培熙将头从掌心中缓缓抬起。
“我骗你？什么意思？”拉贾叔一脸疑惑。
培熙愤怒地从身边一堆乱糟糟的物件下扯出一个墨绿色的背包，狠狠地摔在拉贾叔脚边。
拉贾叔脸色骤变，吓得后退两步，臂弯里的小噻汀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身后的那群少年们都不明所以地盯着培熙。
培熙站起身来，指着地上的墨绿背包，逼视着拉贾叔：“这个背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个少年极为不服气地对培熙吼道：“你寄住在我家，有什么资格盘问我家的东西！”
培熙对着拉贾叔哼笑一声，“原来你并没有把偷盗的事情给你的孩子们讲啊！”
“什么，偷盗？”
拉贾叔的妻子愕然地倒吸一口凉气，定定神，还是拿出一副义正辞严的样子对培熙道：“你凭什么说我丈夫偷盗？我丈夫好心收留你，你居然反咬我们，真是太可恶了！”
“就是，太可恶了！太可恶了！”少年们纷纷附和。
“刚刚在背包里我找到了我的护照，拉贾叔，请你把钱和支票还给我！”
培熙强抑着心里的怒火，“这段时间我和芭芭拉住在你这，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你可以把这些折算成金额扣掉，然后把剩下的钱还给我。”
“没钱了。”
转瞬之间，拉贾叔又变回了当初船舱里的无赖汉。
“那支票呢？”培熙皱眉问。
“我没看到什么支票！”
拉贾叔把小噻汀递给妻子。
“你说谎，你肯定拿着支票和我的护照去银行兑过现金了！”
培熙真想一拳向拉贾叔挥过去，但他还是强忍着耐性把该说的话说完。
“拉贾叔，你听着，支票上的钱是我在法国整整一年的生活费和学费，我不相信这么一大笔钱，你们会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就花光。”
“对啊，你看你们拎着的大包小包，要是真的没钱了，还会这样满载而归吗？”
芭芭拉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我说了，没钱！” 拉贾叔加重语气不耐烦地吼道。
火气倏地蹿上来，培熙一个箭步走上前去，提起拉贾叔的领口。
“你必须把钱还给我，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莫培熙，放手！”
拉贾叔的儿子们自然见不得父亲被欺负，其中一个男孩从背后抱住培熙的腰，把他往后拖。
培熙用力挣脱，却又被另一个男孩扯住了右腿。他条件反射地对着男孩狠狠一踹，那个男孩吃痛地捂住肚子瘫坐在了地上。
见两个兄弟也受了欺负，男孩们纷纷朝着培熙围攻上去。
看着这群印度男孩浅薄的嚣张样，培熙心想，自己正愁没靶子练拳呢！
他反应速度极快，力道也大，光是格挡就能还进攻者以狠命一击。
拉贾叔的儿子们根本不是培熙的对手，但团结在一起的凝聚感给予了他们力量。
房间里一团乌烟瘴气，小巷被看热闹的邻居们挤得水泄不通。
小噻汀搂着母亲的脖子嚎啕大哭。
男孩们渐渐意识到，培熙不是那么好对付，既然赤手空拳不行，那就操家伙上阵。
一个男孩跑到屋外，取下横在晾衣架上的木杆，气势汹汹地朝培熙挥过去，却被培熙一脚踢中手腕，痛得嗷嗷叫。
另外一个男孩见此情景，干脆去门前捡了一块砖，握在手上，阴沉着脸向培熙走去。
芭芭拉一看慌了，连忙挡在那个男孩面前，男孩便抡起砖块要向芭芭拉砸过去。
那一瞬，芭芭拉吓得几乎失去了意识。
然而就在那块砖快要劈过她的脸颊时，一个身影横飞过来护住了她。
她听见砖头和骨头狠狠碰撞的声音，接着就是拉贾叔和妻子同时发出来的撕心裂肺的呐喊。
“寇辛！”
男孩们见寇辛倒在地上，额头血流不止，于是都放弃打斗朝他偎了过去。
寇辛的面孔拧成一团，疼痛令他难以发声。
芭芭拉也流着眼泪关心地唤着他的名字，却被一个年长的男孩一把推开了。
警车嘀呜嘀呜的鸣叫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拉贾叔门前，两个拿着警棍的人从车上下来。
“哦是的，是我们这里刚刚报的案，警察先生，这里有非法入境者，跑到我家来打人。”
拉贾叔夫人怨毒地指着培熙，“请您赶快把他抓走吧。”
“你是非法入境者？”警察面无表情的盯着培熙问道。
培熙不说话。
“如果不是，请你出示登陆证。”警察用警棍指着培熙，不耐烦地说道。
隔了很久，培熙的喉咙里吐出一个音节：“是。”
然后，他感到一双冰冷的镣铐圈住了自己的手腕。
“走！”
一股重重的推力从培熙背后传来。
“我也是非法入境者，你们也——”芭芭拉向警察喊道，却被奋力而起的寇辛蒙住了嘴巴。
所有人都震惊不已，受伤虚弱的寇辛怎么会突然爆发出如此力量。
“你说什么？”警察转过身来问。
寇辛依然把芭芭拉死死搂在怀里，蒙住他的嘴巴，拼劲全身力量对警察说：“不，警察先生，她有登陆证。”
说着，寇辛从裤袋里摸出一个绿色的小本本，警察远远地扫了一眼，便押着培熙转身离开了。
所有人再一次震惊，芭芭拉明明是跟着培熙一起非法入境的，寇辛怎么会有她的登陆证？
拉贾叔从地上拾起那个绿色的小本本，那根本不是什么登陆证，而是一个废弃的健康证。
寇辛脸上漾起虚浮的笑，“从垃圾堆里捡的，今天居然派上用场了，那些警察可真好骗啊……”
芭芭拉从寇辛怀里挣脱出来，急忙向屋外跑去，她想去向警察说明她也是非法入境者。她不怕牢狱之灾，但她怕和培熙分开。
可是等她追出去的时候，警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为什么？”
芭芭拉转过头看向寇辛，气得牙齿咯咯作响。
“对啊，我的寇辛，你为什么这样做？这个坏女孩就应该被警察带走！”拉贾叔的妻子一脸费解地问道。
寇辛指了指自己受伤的额头，对母亲笑笑，“我这样，是她害的，她必须留下来照顾我，直到我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