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圣路易斯·桑珊在吗
“变故？”
南薰一听，五脏六腑都在往下沉，“是你，或者妈妈，生病了吗？”
“不，我和你妈身体都安好，只是……”南父望着田间的收成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只是以后，我可能就只能靠这片蔬菜地养家糊口了。”
“那我们家的香薰呢？”
“香薰花园里的那些花朵现在已经彻底失去灵性了，我再也制作不出可以治愈心疾的香薰了。”南父闭上眼睛，绝望地说。
“怎么会这样？”
南薰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如果香薰生意破产，家里的经济来源就断了，那片小小的蔬菜地收成再好，也不能支撑起一个家。
“自从马克一把火烧了我们的花园后，这些花植们的灵性就越来越弱，到现在，它们已经和普通花卉没有任何区别了。薰儿，你虽然不像公主般养尊处优，却也从未体尝过缺衣少食的苦，但是从此之后，我们一家人都要紧着开支过日子了。”
南薰一把拥抱住父亲。
“没关系，爸爸，我都快要十九岁了，我可以一边读书，一边打工挣钱，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你们健健康康的就好。”
沉默半晌，南薰伤感的瞳里骤然燎原了一抹恨意，“马克，他今天又来了是不是？”
南父点点头，脸色愈显沉郁。
“他来干什么？”
“他想把咱家的小木屋连同花园都买下来。”
“呵！他做梦！”南薰感觉自己在听一个荒唐的笑话，“爸爸，这不可能的，是不是？”
然而南父却说出了令她害怕的回答：“上个月的税款我们已经拖欠一个多星期了。新来的税务官并没有虚抬税价，是我们真的拿不出钱来了。”
————
半月公寓里，又是一片昏天暗地的喊杀声。
骑马游戏已经接近了尾声，几匹体力耗尽的“战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板上，任凭骑士们怎么嬉笑抽打，依旧一动不动。
菲雪在一片“尸横遍野”中长枪立马，对着面前正在结算赌资的观众们，扬起下巴骄傲一笑。
被她骑在胯下的女孩酱比，忍不住扭头，望了一眼自己背上这位英姿飒爽的美女骑士。
“去！”
菲雪垂着眼睫，轻蔑地吐出一个音节。
酱比将脑袋转回去后，菲雪又微笑着伸手抚摸她的头发。
宿舍的角落里，桑珊盘腿靠坐在床沿，手捧医学专业课的教材独自翻看着。
她的安静，和周遭的乌烟瘴气格格不入。
闹哄哄的音波强行灌入耳膜，混乱中夹杂着尖锐。
还好，还算能看进去。否则她真的不知道在被孤立的状态下，该用怎样的方式独处，才不会把内心的惶恐不安藏好掖好，不被任何人发现。
就是眼睛很不舒服。
这个月，斐莎太太把这群申请了校内工的牡蛎村女孩安排在了学校餐厅的后厨。这时节恰逢洋葱丰收，后厨的师傅们不让她们干别的，只把一箩筐一箩筐的洋葱扔给她们剥。菲雪剥了两个多星期，被辣得睁不开眼睛，今天彻底爆发，把那些师傅大骂一通后，直接甩手罢工，其他女孩看见菲雪潇洒转身，为表忠心和立场，也纷纷跟着拂袖而去。
只有桑珊留了下来。
虽然她们在厨房剥洋葱的身影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差别，但每个人对于这份兼职的需求程度却是不一样的。
后厨师傅把心底的火气都转移到了桑珊头上，并且威胁道：“你今天如果也撂挑子走人，我明天就把这件事报告给斐莎太太，说你们所有人都消极怠工，你们这个月的报酬一分都别想拿！”
桑珊什么都没争辩，默默地剥着剩下的洋葱。
或许，一个人如果吃了太多的苦，她的舌头便不怎么容易能尝出委屈的涩。
她一个人在厨房待到傍晚，被洋葱熏得泪眼迷蒙。错过了饭点，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时候，她就悄悄啃掉了一个洋葱，虽然被辣得口鼻生烟，却为吃了顿免费晚餐感到满足。
一本枯燥的教材，终究还是招架不住孤独感的重重包围。
桑珊想去校园里走走，可是现在已经入冬了，她离不开宿舍里的暖气。
她也好想去找南薰，可是南薰跟她似乎并不是很熟，敲她的门是需要理由的。
有合适的理由吗？
她从床下拖出箱子。自己离开牡蛎村来圣路易斯学院读书那会儿，男朋友榔格曾送了她一盒巧克力，她舍不得吃，便一直藏在箱子里。
这下好了，她可以拿着这盒巧克力去跟南薰分享啊！
打开箱子，桑珊却失望地发现，这些巧克力都已融化，半流质的粘稠物从锡纸开裂处溢出来，糊得面目全非。
只能留着自己吃了，这么邋遢的零食，她怎么好意思去和南薰分享。
不知什么时候，宿舍里飘荡着一股孜然和豆蔻的混合香味。
桑珊抬头望去，只见菲雪和周围的女孩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串烤鱿鱼，她们一边谈论嬉笑，一边吃得口水淋漓。
桑珊真希望此时能有一堵墙，把她们和她们的笑声，还有食物的香气都隔绝开来。
可惜没有墙。
她很清楚地听见有人在叫她，“桑珊，你饿不饿呀，要不要过来吃点？”
桑珊转过头去，坐在菲雪身边的那个女孩朝桑珊晃晃手里的烤串，明媚的微笑像是一口陷阱。
“不了，我不饿，你们吃吧，谢谢！”桑珊礼貌地对她说，然后埋下头继续翻教材。
那个女孩唇角一勾，朝同伴们使了一个诡谲的眼神。
于是，细碎而清晰的嘲讽声不绝于耳。
——“咦，桑珊最近怎么了？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是不是被谁欺负了呀？”
——“说什么呢，谁会欺负她呀！还不是因为那个叫南薰的走了，她一个人落单，内心失落呗！”
——“哦，原来是这样啊！咦，说来也奇怪，当初南薰在我们宿舍的时候，她们俩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我还以为南薰搬走，也会把桑珊一起带走呢！”
——“哈哈，她以为自己攀了一个白皮肤的女孩做好朋友，就跟我们不一样了，可是南薰什么时候把她放在眼里过？那南薰也不知是什么来头，竟然常常和欧缇雅小姐走在一起。”
——“对啊对啊，我有一次也看见了南薰和欧缇雅小姐在餐厅吃泰国火锅，她们聊得很欢畅，南薰居然敢朝欧缇雅小姐嘟嘴！哎，我当时真想走上前去问问南薰，可还记得半月公寓里的桑珊。”
——“哈哈哈……”
她们刻意把声音压低，像是在说悄悄话，却又成心要让桑珊听见。
桑珊觉得自己此时仿佛置身茫茫戈壁，那些言辞如飞沙走石般扎进耳朵，然后在心上堆积了一层厚厚的尘埃。
不是已经习惯了被孤立吗？
为什么这一次心里却无比难受呢？
其实再尖酸的冷嘲热讽都可以充耳不闻，但是南薰这个名字，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装作不存在的痛点。
宿舍门突然被推开了，从外面灌入的冷空气截断了牡蛎村女孩们的嬉笑声。
“桑珊在吗？”
这个声音好熟悉，桑珊蓦然回头，只见南薰站在门外，拎着一盒包装精美的生日蛋糕，目光直接过滤掉其他人，落在自己身上，还朝她俏皮地挑挑眉毛。
“桑珊，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可以邀请你和我一起过生日吗？”
刹那间，半月公寓里所有的女孩都呆怔住了。
“当然可以，谢谢你，南薰——”
安静的气氛里，桑珊浸着眼泪的声音显得很突兀。
南薰不知道，她的话语此刻恰如耳光一般啪啪打在那些女孩脸上。
她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只是往这里一站，桑珊竟然会感动到哽咽。
正当南薰牵着桑珊向楼梯口走去的时候，菲雪突然追了出来，拦在她俩面前。
“桑珊，你回避一下，我有事要单独问南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