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印度洋·枪口对峙
“不要，不要……”
芭芭拉拖着惶恐的哭腔朝培熙身后的黑影喊道。
培熙缓缓转身，当目光触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时，他便像个提线木偶般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斑秃手里的左轮枪直直地对准培熙，从窗口射进来的几道白光在他阴森可怖的面容上交织着。
“呵！我果然没猜错，你来到这里还真是别有目的呀！”
“你们为什么要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关在箱子里？”培熙语调冰冷地发问。
斑秃轻蔑地盯了一眼芭芭拉，对培熙抬了抬下巴，“她现在不是人，是货物，我们可是花了不少钱，而且还等着能卖个好价钱咧！”
芭芭拉语气颤巍巍地问：“你们要把我卖到哪里去？”
“别那么紧张，小丫头，你最恐怖的劫数已经过去了。”
斑秃看着芭芭拉一脸茫然的样子，神色狰厉的脸上丛生出阴鸷的笑意。
“我们本来打算是要取你的器官拿到黑市上去卖的，但是想了想，南亚有很多暴发户，喜欢换婆娘，难得你长得这么好看，像天使一样，你的脸应该比你的器官更值钱。”
听到“器官”和“黑市”两个词，芭芭拉吓得瑟瑟发抖，培熙的心也不由得狠狠打了个寒颤。
斑秃嘴角的肌肉一横，冷笑着说：“小丫头，你怎么用这么刻毒的眼神盯着我？你难道不应该对我感恩戴德吗？如果不是我可怜你，你早就尸沉大海了！”
培熙强压心里的怒气道：“就算不伤害她的性命，但是把她卖到南亚去，她这一辈子也毁了。你们做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早晚会遭报应的！”
“干我这种营生的人，当然不可能有好下场，但是小子，”斑秃对着培熙冷哼一声，“你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同样不可能有好下场！”
“你什么意思？”
看到斑秃的食指从枪托移动到扳机上的那一刻，培熙方寸大乱，脑海深处传来轰的爆炸声，急速奔流的血液仿佛要冲破脉管。
这时，轮船好像已经靠岸了，在货舱里都能听见码头闹嚷嚷的声音，几个穿着短背心的劳工被一个工头带领着走进来，这让斑秃略略有些迟疑。
工头几句简短的交代后，劳工们就纷纷弯腰，两两一组，将入口处几个沉重的集装箱扛在肩膀上。
由于光线阴暗，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货舱里面的持枪男子。
等劳工们的身影消失在舱门外，斑秃才收回警惕的目光，却发现女孩已经挡在少年身前。
她睫毛上还沾着泪水，但紧绷的身体却透着一股隐形而强大的韧劲。
芭芭拉微微勾起唇角，如末日的花朵绽放出最后的娇艳，“你开枪吧！”
斑秃略微迟疑了一下，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舍不得对你开枪吗？哈哈哈哈，你真的是太愚蠢了！”
说罢，斑秃食指向内一勾，一声震破耳膜的枪声在空中炸响。
芭芭拉紧绷的身体此时彻底松软了，她颤栗地靠在培熙身上，然后像一滩液体似的滑在了地板上。
“芭芭拉，芭芭拉——”
培熙的身体也颤抖不止，他感觉那一枪仿佛也打在了自己的脑门上，他的脑子里是一片灰飞烟灭。
那声枪响的巨大余音还在耳边回荡，他的眼睛除了瘫倒在自己跟前的芭芭拉，什么都看不见。
少年和女孩瑟缩着抱成一团，恐惧就像冰天雪地的寒风一般渗进皮肤，刺透骨头。
培熙拼命地集中所有的注意力寻找芭芭拉身上的伤口，可不管瞳孔再怎么用力聚焦，他依然找不到那道伤口在哪里。
“哈哈哈哈！”
粗犷而肆意的笑声回荡在堆满了集装箱的货舱里。
斑秃表情嘲讽地对芭芭拉摇摇头：“我还以为你有多勇敢呢！不过是虚晃的一枪，就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芭芭拉这时才反应过来，枪响的一刹那，胸口的痛感是因为心脏承受了一阵它所无法承受的恐惧，她身上的皮肤依然是完好的。
培熙抬头，望着仰天大笑的斑秃愣了两秒，大脑慢慢恢复了平静。
原来，刚才的那个弹巢是空的，那声枪响后，并没有子弹从里面射出来。
斑秃将左轮枪的转轮拨动了一圈，然后压倒击锤，食指靠在扳机上，再次将枪口对准了芭芭拉。
“刚才只是吓唬吓唬你，让你近距离地感受死亡。怎么样，还是害怕吧？害怕就给我闪开，否则老子先崩了你，再崩他！”
芭芭拉凝视着黑洞洞的枪口，小心翼翼地呼吸着，一言不发，却又一次将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培熙前面。
“好，那老子就成全你——”
“等一下！”就在斑秃的食指要扣动扳机时，培熙突然对他喊道。
“你们花重金把她从劫匪手中买过来，再千里迢迢从木汀岛运到南亚，成本可不低啊。你杀了她不仅赚不了钱，运气不好的话还有可能摊上人命官司，你能保证你在毁尸灭迹的时候不留一丝线索吗？凡事都有价码的，不管是存放在集装箱里的货物，还是隐藏在心里的秘密。”
斑秃放下枪想了想，脸上浮出奸诈的笑意：“有点意思！那你说吧，你出多少价钱。”
培熙竖起食指和中指，拼尽全力让自己冷静再冷静。
“两万，这是我所有的家当。”
斑秃撅起嘴皮摇摇头，“两万，只够买一个人的命。”
培熙的心瞬间凉了一截。
但是斑秃没有再次举起手枪，就说明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发现斑秃的目光此时正落在自己竖起的食指上。
确切地说，是悬挂在食指的那块翡翠上。
而当他意识到这个的时候，已经晚了。
斑秃眉梢一挑，“那玩意儿是块翡翠吧？拿给我瞧瞧。”
培熙的肢体倏然僵硬，他紧握着翡翠佛陀上的红丝线，掌心渗出了一层冷汗。
“把它给我，听到没有。”斑秃对他举起了手枪。
培熙缓缓抬手，将翡翠放在斑秃粗糙生茧的掌心上。
斑秃接过翡翠，细长的三角眼立刻放射出兴奋的神采。
他立即寻了一处采光较好的地方，提着红丝线将翡翠放在亮光下仔细打量，嘴上不自觉地感叹道：“好啊，好啊，真是一块上好的东方宝石啊！”
翡翠佛陀在货舱幽暗的日光下闪烁着密密的十字星光点，斑秃掩饰不住眼睛里的贪婪，看得心醉神迷。
可是他忽略了，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到，他身后那个看似白面书生的少年不是羊，而是狼。
而此时，这只狼已经暗暗咬紧了后槽牙。
培熙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下了决断，趁着斑秃还沉浸在翡翠宝石明亮的光华里，先是抬腿准确地踢落了斑秃手里的左轮枪，然后手肘陡然发力，铮铮铁拳迅猛地砸在对方的侧脸上。
斑秃猝不及防，被打偏的头顺势撞在了集装箱尖利的棱角上，鲜血从他的太阳穴汩汩涌出，淌过下巴，一滴滴地落在了他的粗布衬衫上。
他盯了一眼培熙，脸上还没来得及浮出惊疑的表情，双瞳便黯淡了下去。
紧接着，整个人也失去重心向后栽倒过去。
“啊！培熙，他是不是死了？”
芭芭拉看着这一幕惊恐不已，斑秃倒下时有几滴血溅在了她的裤脚上。
培熙根本没空回答她。
他弯下腰，用力将斑秃的身子翻转过来，拾起被他压在身下的翡翠佛陀，然后迅速一个跨步，捡起地板上的左轮枪，往裤腰带上一别，放下衣襟遮住。
“快跑！”
培熙说罢，抓住芭芭拉的手腕，往货舱外的舷梯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