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袖手旁观
“你找我们做什么？”
培熙觉得莫名其妙。
“我想和南薰一起送你。”芭芭拉伪装在笑容里的真诚无懈可击。
“不需要了，有南薰送我就足够了！”
培熙说罢，拔出陷进沙堆里的脚，一把拉住南薰的手，连鞋都顾不上穿，朝后面的树林走去。
此时此刻，对于这个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女孩，培熙不是讨厌，而是害怕，害怕“塞尔里希岛”这个可怕的地名会从她口中蹦出来，更害怕她会让南薰知道，自己将要去塞尔里希岛做什么。
然而，他终究还是躲不过的。
他清楚地听见她在身后喊：“南薰没有资格送你，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你要去的是哪里？”
培熙还想加快脚步继续前行，但南薰却停了下来。
她怔怔地盯着培熙，“你难道不是去法国？”
“我当然是去法国，我的签证你也看过啊，”培熙往回走几步，手臂揽过她的肩膀，“走，别理她。”
南薰犹豫地迈动脚步，身后却又传来芭芭拉的叫喊：“南薰，我才不相信你有多喜欢培熙，你如果真的爱他，怎么可能对他即将面临的危险一无所知？”
南薰回头望了一眼芭芭拉，她分辨得清，此时芭芭拉的表情是真实的。
“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南薰望着培熙，目光笔直地射向他，不允许他有半分回避。
培熙看见芭芭拉正朝自己和南薰走过来，彻底慌了神，上前一步把南薰护在身后，随即却又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干嘛？芭芭拉又不是来抢人的。
他如临大敌般看着芭芭拉走过来。
芭芭拉每靠近一步，他就感觉自己的心向上悬一截，等芭芭拉把真相说出来，他们分别前那点仅剩的快乐就会被决堤的悲伤冲得无影无踪。
“培熙，你究竟要面对什么危险？为什么她知道而我却不知道，告诉我，培熙……”南薰急切地摇晃着培熙的肩膀。
“今晚印度洋海域会有风浪，但是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培熙不安的目光在空中找不着落点。
“不，不是这个，我不相信。”南薰摇头说。
“啊哦，培熙你骗不过她，看来，南薰也不是你想象的那般单纯嘛！”
芭芭拉嘴角浮出一丝得意的笑意，“他除了去法国，还要去一趟非洲，就是那个正在经受战乱的塞尔里希岛，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吗？”
“芭芭拉，你住嘴——”培熙朝芭芭拉怒吼道，浑厚的嗓音扯到末尾变得如刀刃般尖利。
南薰从没见过培熙如此愤怒到歇斯底里的模样。
这时，一辆沙漠越野车穿过树林朝这边驶来。
“除此之外，他去了马赛之后，很可能会和那里的黑手党一起与虎谋皮——”
芭芭拉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挟制住了。
越野车上下来了两个壮硕的男子，肌肉结实的手臂上纹满了神龙图腾，他们像拎一只羔羊一般，手肘准确地捂住了芭芭拉的口鼻，然后将她塞进黑暗的车厢里。
车子像一只迅猛的凶兽，叼走了猎物便扬尘而去。
一切都进行得太快了，南薰和培熙甚至都没听见芭芭拉的喊叫。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抓走芭芭拉？”南薰惊魂未定地问。
“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是冲着她来的。”
培熙望着越野车消失的方向愣愣出神。
“培熙，我们赶紧回去吧，找个地方报警。”
南薰转身的一刹那，培熙抓住她，“你要怎么回去呢？这里离城区远着呢！”
“那我们该怎么办？”
“她会逢凶化吉，没事的。”培熙对南薰说，但他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可是如果她不能逢凶化吉呢？”
“她害你差点染上艾滋病，害你差点被棕熊踩死，她的父亲差点烧毁了你家的房屋，如果她不能逢凶化吉，那么这一切也是她罪有应得。”
培熙的眸底是坚硬如冰的沉冷，这一刻，南薰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眼前的少年了。
“培熙，你怎么这样……”
直到看见他的双眸重新落在自己身上而逐渐升温时，她才肯相信他依然是自己从前认识的那个培熙。
“南薰，你听着，我莫培熙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坏事，但是我也不会因为要去当一个好人而没有原则地忍让，芭芭拉是一个恶毒的女孩，我不诅咒她，也不报复她，但是我也不可能去救她。”
“可是，我亲眼看见她被抓走，如果袖手旁观，我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我会觉得自己就像是那群绑匪的同谋。”
培熙无奈地冷笑了一下，他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好多红血丝。
“当初她母亲病危，我也是因为做不到袖手旁观，所以才借给她两千块钱，可是结果怎样，她拿那两千块钱去骗你抽血！如果搭救她就是给她继续伤害你的机会，那么我宁可背负道德黑锅，成为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南薰靠在一棵倾斜的菠萝树下，沉默无语。
刚才的情景在她的脑海中一遍遍地重演，那两人看起来凶恶而残忍，芭芭拉只怕是凶多吉少，她的确做过伤害自己的事情，但是罪不至死啊！
道德的齿轮在她心里来回碾压，培熙的做法令她既感动又不安……
太阳一点一点地从海平线沉落，漫溢的霞光倒映在海面上，浮现出一脉脉斑驳的金色光点。
海风渐起，空气中根植着庞大的水的气息。
南薰和培熙分别站在两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下，相对无言。
芭芭拉这个意外的小插曲，让他俩本该争分夺秒用来好好话别的时光，就这样在一片静默中白白流逝了。
费多驾车来这里找到他俩时，觉得气氛很是诡异。
“你们两个……吵架了？”他小心地试探着问。
南薰和培熙同时抬起头，异口同声地回应：“没有。”
“费多先生，你怎么来这里了？”南薰有些奇怪地问。
“昨天培熙少主跟我约好了，晚上7点来烟瓷海边接你们去码头。”费多回答。
南薰心里一震，抬起头，只见归巢的鸟儿扑簌簌地从头顶飞过。
“已经7点了吗？”
她感觉鼻腔里又涌动着一阵酸涩，瞧了一眼培熙，少年的目光此时正落在自己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一个人的目光是有重量的。
“已经7点10分了。”费多回答，然后转过头对培熙说：“我们该出发了。”
“送我去码头吧。”培熙对南薰说。
“嗯。”
南薰不知道，自己刚刚点头的时候，一道落日余晖恰好折射在了她眼角晶莹的泪珠上。
好美。
培熙的心怦然一动。
上车后，南薰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硕大的纸袋子，递给培熙。
“这是我妈妈做的菠萝饭，还有奶酪蛋糕，放心，绝对没有老鼠爬过，登船后先吃菠萝饭，因为菠萝饭不能保存很久。”
培熙将纸袋子装进自己的背包后，南薰又拿出一个鼓鼓的信封，塞进培熙手里。
培熙正想问这是什么，却认出了这个信封。
里面装着的，正是他谎称是马克归还的、实际上却是从他自己出国费用里挪出来用以换取她原谅的那两万块钱。
“你干嘛给我钱？”
培熙把信封塞回南薰手里，却又被南薰推了回来。
“这钱你拿着，万一你爸给的钱不够呢。”南薰说。
“怎么会？”
培熙强自挤出一丝满不在乎地笑容，“你不是说你不喜欢那群牡蛎村女孩吗？你还不如用这钱，给自己申请个单人间。”
“我在圣路易斯，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生活再难能难到哪去，可你不一样，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用钱的地方多的是。”
培熙还想推脱，却在后视镜里对上了费多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