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莫氏兄弟
保镖们敲门进来了，个个龙精虎猛、表情肃杀。
杰森还没来得及下命令，皮阿索先急了。
他指着杰森仓惶地叫吼道：“我警告你，可别乱来啊，否则葛梅妮姑姑是不会放过你的！听明白了吗？我的姑姑是葛梅妮！葛梅妮！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我当然听说过啊，圣路易斯赫赫有名的老女人嘛！”
杰森一脸茫然：“葛梅妮什么时候成你姑姑了？喔噢，好小子，趁着我在非洲命悬一线、海慕庄园前途未卜的时候，你倒干起了吃里扒外的勾当，好，好！”
杰森点着下巴，眼眶里淤着一圈骇人的红。
“把他从窗子上扔出去！”杰森对保镖命令道，一副杀伐果决的样子。
“你，你敢！你这是在杀人你知道吗？你你你，凭，凭什么杀我？”皮阿索吓得三魂走了七魄，颤抖着声音语无伦次地质问道。
保镖们知道这件事情的后果，动作也都有些迟疑。
杰森一声暴喝：“我说的话你们听不懂吗？”
三个保镖立时身子打挺，左脚向右脚一靠，忍着内心的无奈朝着床上惶恐万状的皮阿索执行任务了。
“王八蛋，你居然敢杀人！你居然敢杀人！”
皮阿索大概是从来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恐吓，所以情急之下连求饶的本能都丧失了。
“你放心，从这个高度摔下去不会死的，只会半身不遂，莫培熙，你不是想躲吗？那今天我就帮你，等你成了废人一个，你就不必为了家族使命去塞尔里希赴险了！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做一只寄生虫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去他妈的，老子不是——”
皮阿索刚说到重点，就被保镖粗壮的手臂勒住了脖子。
然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如羽毛般飘起来，重心颠倒的瞬间，古堡后庭的碧绿草地直直地逼向他的眼睛。
“住手！”
房间外传来一个近乎嘶哑的声音。
皮阿索的整个身子都已经被悬在了窗子外面，多亏这声命令来得及时，保镖钳住他四肢的手才没有松开。
“你是谁？”
杰森对着眼前这个面相谦逊的少年轻蔑地眨了眨眼睛。
培熙急促的呼吸渐渐归于平静，他将目光从皮阿索移向自己的哥哥。
“哥，我才是莫培熙。”
杰森愕然，他皱眉沉思的时候，双眼皮下的眸色更加深不可测。
“那他是谁？”
杰森虚起眼睛，将下颚朝皮阿索抬了抬。
此时皮阿索已经被保镖们拉了回来，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听到培熙叫哥的时候，眼皮一跳，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莫家长子。
“他是皮阿索，葛梅妮的侄子。”
杰森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你居然和葛梅妮的侄子交朋友！”
“我们不是朋友，是对手。”
“对手？”
恐惧散去后的皮阿索指着培熙哈哈大笑：“我说莫培熙，你说话也太他妈含蓄了吧，我们何止是对手，我们明明是仇敌啊！”
杰森没有理会皮阿索，继续冷着脸质问培熙：“那么，他为什么会睡在你的房间？”
“爸爸并没有告诉我，你会回来。”培熙说。
“我问的是，他为什么会睡在你的房间！”
杰森的音调陡然提高，瞪视的眼睛闪着寒光。
面对着哥哥的雷霆之怒，培熙的语调依然平静：“昨晚葛梅妮来收债，我以为海慕庄园会易主，所以便由了他鸠占鹊巢。”
“什么叫你以为海慕庄园会易主？难道海慕庄园没有易主？”
皮阿索一张脸如打翻的调色盘，直到现在他都不肯相信，昨晚自己错过的剧情，不是莫家人的落魄离开，而是姑姑葛梅妮的铩羽而归。
古堡后庭传来小提琴悠扬的乐声，皮阿索趴在窗台上向下张望，只见莫本利正坐在一张白色的铁艺雕花餐桌前优雅地品着咖啡，仆人们将一碟碟精致的早餐井然有序地摆在他面前。
春秋大梦彻底苏醒的那一刻，皮阿索的整张脸就是一个笑话，无论用什么表情都掩饰不住。
然而，此时的莫氏兄弟可没这个心思看笑话。
杰森淡漠地扫视了一眼皮阿索，然后看着培熙自言自语道：“我就说嘛，就那流氓相，一口粗话，怎么可能是我弟弟呢，我这弟弟其实也就只是懦弱了一点。自己的卧榻上，竟能容他人酣睡，爸爸还指望这样的他去塞尔里希……”
皮阿索虽不了解莫氏兄弟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旁观这么久，他还是听出了点大概，那就是兄弟俩相处并不和睦。
所以他决定趁着这两人还没来得及一致对外，自己先溜之大吉吧！
皮阿索经过培熙时，故作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凑到他耳朵边小声地说道：“刚才你哥哥对我说了句话，你可能没听到，我给你重复一遍吧：无论海慕庄园多么富足殷实，都养不起一只寄生虫！说实话，你一点都不像你爸的儿子，你哥才像。”
培熙望着皮阿索离去时那屁颠屁颠的背影，心里突然很羡慕他，羡慕他不是莫家人，羡慕他可以离开这里，羡慕他不用去塞尔里希。
视线收回的那一刻，培熙的目光刚好和哥哥的眼瞳对上了。
他感觉杰森盯着自己的目光是那样的狠，狠得像是要把自己钉在家族的耻辱架上。
“你想错我了，我从来没想过要逃避，既然赴塞尔里希是我的使命，我将义无反顾。”
培熙铮铮有声，向杰森投射而去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
对，只要心保持坚硬，目光就不会退缩。
“从来？”
杰森的喉际升起一阵揶揄的笑意：“如果不是爸爸答应救你的外公安德诺，你怎么可能答应去塞尔里希？”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就是既成事实。结果如此，又何必去在意过程是什么样的？”
杰森竟无言反驳，只好故作无奈地挑挑眉。
这时，费多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来，对兄弟俩恭敬地说：“二位少主，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老爷叫你们快下去一起吃早餐。”
“爸爸刚刚不是已经吃过了吗？”杰森问。
费多略微顿了顿，说：“喔，夫人回来了，老爷说一家人都很久没聚过了。”
“嗯，知道了。”
杰森将费多打发走了之后，嘴上衔了一抹冷笑，他重复着那几个字：“夫人回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向房间外的楼梯口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转身，对依旧怔愣在原地的培熙说道：“你不去吃早餐吗？”
“哥，刚才如果不是我及时赶来，你真的会把皮阿索从窗户上扔下去吗？”培熙问。
他不是同情皮阿索，他只是真的接受不了这样一个事实。
那就是，当莫杰森再次见到阔别多年的弟弟莫培熙时，不是拥抱着嘘寒问暖，而是要把他从窗户上扔下去摔成残废。
对，的确是因为皮阿索的本色扮演，才让莫培熙看起来如此欠揍。
可是，他真的可以残忍到因为生气而夺走亲弟弟的半条命吗？
在他深沉的心底，他是爱自己的哥哥的，就像爱他的父亲一样，即使这样的亲情很淡很淡，到底也是炎凉世间可以依恋的一丝温暖，亦或许，这样的温暖他根本感受不到，但至少，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相信，这是存在的。
杰森平静地看着培熙，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是的。”
多么言简意赅的回答，没有一丝一毫感情上的拖泥带水。
培熙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呵气成冰。
————
晴空万里，古堡的后庭绿草茵茵。
一张长长的白色铁艺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茶点。
昨晚舞会的喧嚣已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顿充满着家庭仪式感的早餐聚会。
培熙从古堡走出来的时候，远远地望见了坐在莫本利身旁的塔塔。
多日未见，她消瘦了许多，但是此时，她正对着丈夫微笑，那纯净的笑靥里不再残留刻薄的嘲讽。
于是，他知道，外公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杰森落座时，费多吩咐仆人将蒌叶扇贝端上餐桌。
这道菜的上菜方式不同于之前的传统，蒌叶扇贝没有被分放在一个个精致的碟子里，而是由一口硕大的平底锅装盛，连同底座的烧炭一起被端了上来。
莫本利温和地笑笑说：“一家人在一起吃饭，优雅的细节固然不可少，但我更在意的是温馨的氛围。”
当仆人揭开盖子，从蒌叶中散发出来的、混合着鸟眼辣椒、椰丝扇贝的香味将所有人的味蕾挑逗得蠢蠢欲动。
莫本利、塔塔、杰森和培熙都拿起叉子，从蒸腾着白色雾气的锅中取食。
这一刻，大家都因为美味而快乐。
“来，我们举个杯吧！”
莫本利晃晃手中的葡萄酒，“庆贺莫家劫后重生，也祝福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平安长久。”
塔塔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碰莫本利的杯口，然后微笑地对杰森说：“谢谢你，杰森，今天我们还能坐在这里都是你的功劳。”
杰森礼貌地笑笑。
笑意没有到达眼底，话语却意味深长：“也许，下一次莫氏平安度过危机，是培熙的功劳，”杰森侧过脸问培熙：“会吗？”
培熙脊背一僵，口中咀嚼的动作骤然停止。
他看着杰森，感觉哥哥嘴角那抹难以捉摸的微笑如同一把隐形的利刃，正在慢慢靠近自己。
“会的。”
培熙希望这个简短的回答能截住这个话题。
虽然他和莫本利已达成共识，有关塞尔里希的事情绝不向塔塔吐露半个字，可是杰森跟他可没有这样的共识。
如果让母亲知道自己即将奔赴战乱的塞尔里希岛，那么眼前这片难得的宁静与和谐将会转瞬间分崩离析。
杰森斜靠着椅背，摇摇头说：“不够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