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家族使命
“培熙你回来啦，你母亲怎么样了？”
芭芭拉立刻用关切的表情来掩饰自己的惊魂未定。
“她没事了。”
培熙淡淡地回答，并没有戳穿她。
当下，还是这份协议更重要一些。
培熙将协议递给芭芭拉，恳切地说：“你说你是法裔懂法语，所以，可不可以帮我看看这个？”
芭芭拉受宠若惊，连忙接过协议。
扫过一眼后，抬眉对培熙说，“你出发前，莫先生会让费多给你新开一个法国的银行账户，并且给你存三万块钱，用做你的路费和初到马赛的安顿费用，除此之外，莫先生不再另付任何费用给你。包括学费。”
培熙无所谓地说，“没关系，到了那里我可以自己打工赚钱。”
芭芭拉又指着协议上一行字说道：“在马赛，除了去杰森经营的那家搏击场当兼职拳手，你不可以做别的兼职。”
培熙眉心一蹙，表情瞬间凝重。
那应该是个地下搏击场吧。
在那，遇见皮阿索级别的对手都算是幸运的。
而且，那种三教九流的地方，少不了被黑手党找麻烦。
芭芭拉看出了培熙的不安。
她伸手，在他肩膀上捏了捏。
培熙勉强扯了一下嘴角，“没关系，你继续说吧！”
芭芭拉埋头又读了几行字，忽然倒抽一口凉气。
“怎么了？”培熙问。
芭芭拉捂着嘴，从协议上抬起的目光充满了惊恐。
“去马赛开始你的学业之前，你还得协助莫杰森做一件事。”
“什么事？”
培熙迅速地在心里做最坏的设想。
最坏的设想如一层厚厚的软垫，好让自己的心从万丈悬崖摔落时不会支离破碎。
“去非洲塞尔里希岛，运送一批军火。”
“什么？”
培熙的心直线坠落九千尺。
芭芭拉艰难地动动唇，“我听说塞尔里希岛上政府军和叛匪正打得不可开交，不过，那里的钻矿资源很丰富……培熙，你的哥哥，是一个很危险的人。”
培熙心里翻江倒海，刚刚不是还很自信吗？
真正挑战还未兵临城下，光是一份协议，就让自己吓破胆了吗？
不，他不是害怕，而是心寒，莫本利是自己的父亲啊！
为什么，要让自己去那样的地方？
他不可抑止地想到了葛梅妮，想到了海贝里的那枚银色钥匙，想到了圣路易斯学院和海贝湾别墅。
葛梅妮说了，如果后悔，随时都可以去找她。
他还是有机会的，只要他可以狠下心，置外公的生死不顾，置母亲的感受不顾。
可是，他又怎么能做到？
“培熙，莫先生为什么要让你签这份协议？”芭芭拉问。
培熙脑中一阵轰然。近在咫尺，却压根没有听见芭芭拉在跟自己说话。
————
半小时后，培熙将签好字的协议放在莫本利面前。
莫本利观察到他眼睛里多出来的红血丝。
培熙的表情是平静的。
飓风过境后的那种平静。
“都一字一句读清楚了吗？”莫本利问。
“读清楚了。”
莫本利唇弧一弯，像是在对待一个因没分到糖果而赌气的小孩，语气竟然有些慈软，“是不是很委屈，觉得我让你签下这份协议是趁人之危？”
培熙嘴角勾起一丝讥讽，“难怪这么多年，我无论在学业上取得多么出色的成绩都得不到您一句夸赞，却因在散打擂台上输给了皮阿索而被你看不起。原来，这条路，你在很早之前就替我规划好了。”
莫本利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大雨压境。
“培熙，我承认，你要是生在寻常人家，一定是整个家族的骄傲，但是莫家，不是寻常人家。木汀岛上这么多人，凭什么只有莫家能坐拥如此豪奢的庄园和古堡？葛梅妮一直都对这座庄园虎视眈眈，这你也是知道的，我相信，你也不希望有一天我们一家人被葛梅妮从这里驱逐出去吧？”
“既然是家族使命，我自然没有推脱的理由。杰森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培熙冰冷地回应。
莫本利露出笑意，“我还有一个条件，但是我觉得，这个不必写进协议。”
“什么条件？”
“就是这份协议的内容，得向你的母亲保密。你妈一直都很好奇杰森在海外做的什么生意，我不肯说，她就觉得是我在有意偏袒杰森，还说什么杰森陷在软玉温香里，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为什么你妈说杰森时我会那样生气。”
培熙吸了一口气，“你不觉得杰森的生意充满罪恶吗？”
“罪恶的是塞尔里希岛上的叛匪，他们为了抢夺钻矿，无恶不作。杰森只和那里的政府军做军火交易，他是有底线的。”莫本利说。
————
散打比赛结束后，南薰和培熙的高中生活也快要接近尾声。
南薰和班上的大部分同学一样，整日埋头书本，课余时间也扛着严重缺氧的大脑与各种数学公式和英文词条继续死磕。
而培熙，上课的时候却总是走神，好几次，连老师点他的名字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班上的同学都觉得奇怪，莫培熙以前不是这样的。
散打比赛结束后，莫培熙和皮阿索都蔫了。
有时两人在走廊里迎面而过，目光从对方身上扫过时，那恹恹的眼神就像一只食欲不振猫看见又脏又臭的老鼠，丝毫提不起兴致。
学校里的空气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因为两个风云人物的狭路相逢而变得剑拔弩张。
虽然看上去很颓，但培熙比任何人都更珍惜所剩无多的高中时光。
塞尔里希。
一想到这个地方，他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紧缩。
尽管在自尊心的加持下，他没有在父亲面前露怯，但害怕毕竟是一种本能。
那份协议似乎推开了一点他的未来之门，可是透过门缝，他能窥见的只是大团大团灰黑的阴影。
偶尔，他侧过脸，偷偷看一眼与自己隔一列座位的南薰。
有时，她奋笔疾书，夕阳余晖透过玻璃窗勾勒出她专注的侧影。
有时，她对着书本托腮凝神。培熙忍不住在心里笑她，这丫头肯定是又走神了，真想捏个纸团朝她扔过去。
有时，她干脆就趴在课桌上睡着了，手背前的刘海儿被风轻轻吹起来，挠得他心头微痒。
周一下午最后一节课，数学老师在黑板上推演着复杂而枯燥的函数公式。
培熙觉得这个下午格外漫长。课间的时候，好想走过去，跟南薰说说话，但最终还是没有。
走过去又能跟她聊点什么呢？
他和父亲之间那场不堪的交易是万万不可以让南薰知道的，要是开口，也只能避实就虚地感慨一下自己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南薰忙于功课，他怎好占用她宝贵的时间听自己唠闲嗑。
终于下课铃响。
培熙收拾东西时满心欢喜，在巴士上总可以和南薰好好说说话了。
芭芭拉却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到他面前，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培熙，快救救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