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擂台风云
仿佛是回到了一年前，所有的场景都是那么相似。
观众席喧哗的人声如暗夜中的海浪汹涌。
擂台上方的那一排射灯亮得刺眼，照在身上会让人产生错觉，以为自己才是茫茫宇宙中最具能量的发光体。
皮阿索的亲友团是葛梅妮刻意安排的，他们摇旗呐喊气势磅礴，仿佛赛场之上所有的掌声和热情都只属于这位少年。
相比之下，培熙的亲友团略显冷清，莫本利没有刻意为他打造助阵声势。
培熙不在乎这个，但是南薰的缺席却令他非常失望。
从比赛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在等她，他想决赛的时候，她总该会来的。
难道她还在和自己赌气？
芭芭拉洞察了他的心事，利索地站起身，义愤填膺地对身边的少年说：“不行，她既然答应过你，就绝不能食言，我现在就去叫她，就是拖，也要把她拖过来。”
培熙摆摆手，凉凉一笑，“算了，不用了。”
但芭芭拉已经风一样跑出了赛场。
他对着芭芭拉的背影，用只能自己听得见的音量说了一声谢谢。
然后，开始期待，期待芭芭拉再次出现的时候，她的身边会多出一个南薰。
皮阿索上场时仿佛一只从苍空之上盘旋突至的黑鹰，强大的气场之中尽是满满的征服欲。
少年豪气干云将外套甩向空中的那一刻，来自观众席的呼喊声浪几乎要掀翻穹顶。
培熙登上擂台前，往亲友团席位回望了一眼，芭芭拉此时正好赶回来，对接上培熙的目光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深深吸一口气，回过头，面前是皮阿索神采飞扬的笑容。
瞬间，心里所有的失落和纠结全部放下了。
当塔塔缩在欧缇雅脚下，被黑山犬咬得血痕累累衣不蔽体时，他看见的就是这抹笑。
当古董架前的红珊瑚碎了一地，墙壁上的镜子被人取下来，让他将自己的那副狼狈相铭刻于心时，他看到的也是这抹笑。
不管头顶的灯光把谁照得更像是今晚的主角，也不管台下的呼喊是为谁而澎湃——他要赢，因为除了他，没有人知道，君子复仇是一种怎样的精神高潮。
但皮阿索终究不似寻常少年。
虽然在比赛之前，培熙就已经针对他的所有招术做好了克敌制胜的充分准备，但此时在赛场上，皮阿索却突然变成了一只疯狂的狮子，他毫无章法的攻势充满了势不可挡的兽性力量。
培熙感觉自己与之对抗的，根本不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少年，而是一只从洪荒之野奔驰而来的魔兽，人类的拳脚根本无法战胜他。
他的心里已经生出几分绝望。
皮阿索亲友团正中央的位置，坐着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女人。
她眸色深冷，礼帽上的网纱垂下来，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却丝毫掩盖不住她华服之上的尊贵气质，周遭的人们都在竭力呐喊欢呼，但跳跃狂涌的情绪不敢靠近她分毫。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温度，所以当她朝着对面的莫本利微微勾起烈焰般的红唇时，那一丝微笑也没有任何温度。
葛梅妮，你以为你的侄子皮阿索已经赢了吗？
莫本利对着那个尊贵的女人，回以绅士般的微笑。
从比赛开始到现在，培熙一直都处于防御状态，他拼尽全身所有力气，为的只是确保自己不涣散。
赢的念头渐渐在意识中消弭，培熙想，就这样硬扛着也好，坚持到比赛最后一秒，不输给他，也不算是最坏的结局。
可是，令他不敢相信的是，当自己的体力已渐趋耗尽之时，皮阿索却依旧元气充沛。
他终于支撑不住，感觉自己的重心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狠狠地往下压。
当观众席上的欢呼声如浪潮般再度高涨时，培熙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地面上了，暗夜之海的波涛咆哮着向自己涌来。
不，也许下一秒，南薰就出现在这里了。
他不能让南薰看着自己被淹没，所以挣扎着站了起来。
又是一轮新的比拼，但双方实力已经相去甚远。
比赛的规则培熙很清楚，自己已经摔倒一次，如果在比赛结束之前，他不能将皮阿索打倒，那么他便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去面对皮阿索变本加厉的挑衅。
所以，他主动发起了进攻。
可惜，他疲惫的身体早已脱离了他的意志……
皮阿索右腿一个身姿飒爽的后旋踢，正中他下颚。
培熙被强大的惯性挟持着后退，退到无处可退，一个踉跄摔下了擂台。
“培熙——”
芭芭拉哭喊着离开座位。
培熙瘫软地趴在一处灯光照不见的阴影里，看着擂台上再次夺得冠军的少年拳王奔腾跳跃，用振臂高呼的方式回应着所有人的喝彩。
他无法接受自己输掉比赛的既成事实，好想重新扑上擂台与皮阿索再来一个回合。
可是，他现在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今年的散打大赛到此落下帷幕。
观众席上方的灯调亮了，整个赛馆都灯火通明。
可是培熙却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那些越来越炽热的灯光聚集在一起，像是着了一场大火，他心中所有美好的愿景到现在，都只剩下了幻灭的灰。
——还好，南薰你没来。
皮阿索帅气地越过擂台围栏，激动地奔向亲友团席上的葛梅妮，如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迫不及待地上传捷报。
葛梅妮拿着一块白毛巾，微笑着给她的爱将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女王的威严里流露着母亲般的慈爱。
培熙不敢将目光移向自己的亲友团席位，他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父亲，他觉得自己背叛了他的爱与信任。
莫本利一步步向培熙走去，沉静的脸色看不出悲喜，稳重的步伐也不见一丝急躁。
培熙知道父亲此刻一定是强压着怒火，所以他闭上眼睛，等父亲走近自己。
或打或骂，他都愿意承受。
跪在身边的芭芭拉嗓子里发出了一丝恐惧的哼唧，但始终不曾离开培熙一步。
莫本利走到培熙身边，却并没有爆发出怒火，只是肃穆的口吻命令道：“站起来！”
虽然不明白父亲的意思，但培熙还是选择了服从。
他站起来的时候很吃力，还好有芭芭拉扶着他。
莫本利缓缓颔首：“这就对了，站起来才像是个冠军。”
“什么？”
培熙怔忡间，看见父亲已经走上了擂台。
主持人拿着话筒正要高声宣布冠军的诞生，看见莫本利缓步前来，连忙友好地向他鞠躬：“莫先生，您这是……”
莫本利伸出右手，主持人很配合地将话筒放在他的手上，然后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今晚是散打大赛的决赛之夜，但遗憾的是，刚刚呈现在各位眼前的那一幕，并非最终的成王败寇，我冒昧地站在这里，是想亲自为大家破解这道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