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初尝醋意
南薰真恨不得把药片扔进垃圾桶。
可是她知道,如果真的这么做了,皮阿索对自己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培熙不在身边,现在这里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自己。
她捻起药片,置于掌心,对皮阿索说:“你以为培熙那么信任我,我叫他吃药她就会吃吗?”
她知道,如果此时一口答应,皮阿索一定不会轻信自己,所以故作思索地问了这个问题。
皮阿索暧昧地敲敲南薰的脑袋,“你傻呀,给莫培熙烘焙个面包,把药磨成粉加进去不就行了?”
“难道这药没有味道?”
“有,但是很淡,你多放点糖就是了。”
南薰深深吸了一口气,似是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好了,我知道了。”
皮阿索突然上前,捧起女孩的脸,撅起嘴唇贴向她的前额。
南薰胃里一阵阵的恶心,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唇吻在她的额头上驻留了半分钟。
见南薰丝毫没有抗拒后,皮阿索放心地离开了盥洗室。
南薰看着掌心里的药片,竟然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
想不到她在最孤立无援的时候,竟然用一层伪装保全了自己。
南薰合上五指,将药片捏在手心里。
她要将它收藏。
若真有一天和培熙变成陌路、被皮阿索报复,看着这枚小小的药片,也不会后悔自己今天所做出的决定。
南薰走出盥洗室,昏暗的甬道后面突然传来培熙的声音。
“我一直在等,等你把这枚药片扔进垃圾桶。”
南薰蓦然转身,看见培熙那张霜打般的脸庞。
“你误会了,培熙,不是这样的!”
南薰正要为自己分辩,跟在培熙身后的芭芭拉却突然跑过来,将南薰手心里的那枚药片夺走了。
她掰开南薰手指的时候,南薰明明一点都没有抗拒,而她却咬着下唇,一副很用力很勇敢的样子,然后泪意盈然用哀求的口吻对南薰说:“南薰,求求你,不管怎样都不要伤害培熙,可以吗?”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芭芭拉在抢夺药片的时候,指甲划过了南薰的手臂,那些伤口像是刚刚睡去的小虫子,此时受到搅扰苏醒过来,又开始用锋利的牙齿噬咬着皮肤之上的溃烂。
南薰斜斜地靠在墙壁上,疼痛使她不能言语。
她也不敢看培熙,她知道自己痛苦的样子有多难看,所以她只能低下头,让垂下来的发丝遮挡住自己侧脸。
然后默默地忍受培熙的话语:“他给你药片的时候,我以为你会把它扔进垃圾桶,他吻你额头的时候,我以为你会恶心呕吐,然后狠狠推开他……”
培熙像是为说服自己而自言自语,“但是不怪你,你应该给自己留条退路,是的,不怪你……”
————
欧缇雅婚礼结束的那天夜里,天气陡然转凉,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过后,草丛间竟然响起了秋虫的鸣叫。
灌入卧室的风被雨水浸湿,柔软的窗幔抵挡不住寒气的蛮横入侵,只好顺着风的节奏在空中飘荡起伏。
南薰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一夜辗转。
培熙在盥洗室外说的那番话在耳畔回响不休。
还有那个芭芭拉,她那双美丽的绿眼睛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像是有强迫症一般,南薰在记忆里一遍又一遍慢镜头地回放昨日在医务室里和盥洗室外,培熙和芭芭拉站在一起时的每一个细节。
直到窗外晨曦微露,她都没能在记忆中搜索到能直接证明培熙对芭芭拉动心的任何证据。
即便如此,她还是放不下。
起床的时候,心开一窍,才恍然洞觉,哪里用得着搜寻别的证据?
芭芭拉那楚楚可怜的样貌,就是铁证如山。
没有人能心如止水的面对一个坠入凡间的天使。
不是嫉妒就是爱慕。
“啪嗒——”
一滴眼泪落在床单上。
这是第一次,她和培熙之间闯进了第三个人。
也是第一次,她吃醋了。
以前,她只是知道,一个菜农的女儿大概率不会和海慕王子有未来,可未来还远着呢,自己不必这么早就为此感怀神伤。
但却从不曾有过这样的心理准备,当一个天使般美丽的女孩出现在培熙身边时,自己该以怎样的姿态转身离去,才能尽可能地保住身上簌簌掉落的尊严。
其实,点一盏香薰,一切烦恼都可以烟消云散。
事实上,每当她在学校遇到不愉快的事情时,她都是靠香薰来清理情绪垃圾的。
可是涉及到培熙,她就不敢动用香薰,因为她不想像清除情绪垃圾一样清除掉培熙在她记忆里留下的任何一丝丝痕迹。
哪怕是他给她带来的伤害。
————
乌云把天压得很低很低,凉风瑟瑟,窗外晨光如暮景。
南薰觉得这样的天色和自己今天的心情很相称。
今天她故意晚了十多分钟出门,就是要让培熙知道,自己生气了,不想看见他,宁愿迟到被罚擦窗子,也不要跟他同乘一辆巴士。
然而,当她踩着一地落叶走到巴士站,看见培熙伸着腿坐在长凳上的侧影时,内心深处却还是隐隐一阵欣喜。
“今天起晚啦?”培熙笑着问,仿佛昨天的事情压根没发生过一样。
“你还不是。”南薰冷冷回了一句,在长凳的另一头坐下,故意和培熙隔了很远的距离。
哼,凭什么?我失眠了一个晚上,你倒像个没事人一样。
“我七点钟就来了,巴士已经过去两辆了。”培熙说,口气里颇有示好的意味。
南薰心里咔嚓一下。
原来他一直在等自己,并且怕错过,还特意来得更早。
但是表面上,南薰依旧是那副懒得搭理的模样,她自顾自地从包包里取出面包啃着。
培熙起身,移动到她身旁的位置坐下。
“你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了?”他轻声问他。
因为今天降温,南薰换了长袖针织衫,培熙伸手想去挽她的袖子查看伤情,却被南薰很不客气地打回去了。
培熙从包里摸出一管药膏,递给她,“这是昨天哈里森医生给你上的药,我向他要了一管,这个虽然味道有些难闻,但效果很好的,要是坚持抹,肯定不会留疤的。”
南薰将目光移至别处,没有伸手去接。
培熙把药膏塞进她包里,沉默须臾,开口道,“对不起,昨天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的,就是脑子突然短路了……你就当我是在放屁,好不好?可以,不要再生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