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恶意挑拨
那女孩的眼睛是薄荷色的。
眨一下，长而卷的睫毛下就漾起一圈圈碧绿的柔波。
南薰觉得自己被她的美狠狠冲击到了。
她的美不同于欧缇雅，欧缇雅的微笑令人惊艳，而她凝结在睫毛上的泪水却能让人的心变得柔软。上帝如果看见了她的眼泪，一定会惩罚让她流泪的那个人。
南薰无数次在梦里祈求自己可以变成的模样，此刻却站在培熙的身旁。
培熙一看见南薰，条件反射地收回扶着女孩的手，下意识地站开一小步，和她拉开距离。
南薰注意到，培熙的突然松手，导致女孩重心不稳，幸亏她及时扶住墙壁，才不至于跌倒。
——这一幕，让培熙看上去很不绅士。
“南薰？你怎么在这里？”培熙惊异地望着南薰。
南薰怕自己手臂上那些涂满泥巴色膏药的丑陋疤痕被培熙看见，连忙将手臂背在背后。
动作慌乱间，竟然把架子上一瓶实验试剂碰倒了。
“嘭！”
试剂瓶落地时响起了爆炸声。
芭芭拉吓了一跳，伸手抱紧了培熙的腰。
“没事，别怕，这样的响声哈里森医生隔三差五就会弄一个出来，我都习惯了。”
培熙轻轻解开女孩抱住自己的手臂，将目光移向南薰：“你不是在给欧缇雅当伴娘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舒服吗？”
原来他一直待在卧室，对刚刚在大殿内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南薰动动嘴唇，发出几个连她自己都听不太清楚的含糊音节。
此刻她的世界一片人仰马翻，语言系统也处于瘫痪状态。
站在一旁的哈里森医生一头雾水的样子，“难道，你刚刚说的手臂受伤的女孩，不是南薰小姐？”
培熙将目光从南薰身上收回来，轻轻抬起芭芭拉的右臂，向医生道：“是她的手臂受伤了，她腿上也有伤，你看要不要紧？”
哈里森医生满不在乎地嘟囔道：“嗨，这也叫伤啊，比起——”
他突然反应过来，南薰既然把手臂背在背后，那肯定是不愿意被培熙看见。哈里森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小女生的这点心思，他懂。
南薰心间的那一脉暖流此刻骤然冻结成冰。
像是一件很宝贝很宝贝的东西被人抢了，然后被迫回归的理性告诉她，或许这件宝贝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她。
虽然培熙看芭芭拉的眼神与看寻常人无异，但南薰就是觉得他的眼睛里盛满了怜惜。
这么漂亮的女孩，怎能不令人怜惜呢？
恍然间，她觉得那女孩手臂上的伤痕像是藤蔓，牵着一朵朵鲜红的花。
瞧，漂亮的女孩，受的伤都是那么好看。
而自己的伤呢，淤泥般的膏药散发着难闻的味道，脓液流出来，真是令人本能地反胃。
所以，自己的伤，还是藏起来、别拿去恶心别人的好。
芭芭拉目光转向南薰，微微翘起嘴角，“你就是南薰？”
南薰克服了极大的心理阻力，挤出一个勉强可以用来应景的微笑，“是的，我是南薰，你是？”
“我叫芭芭拉，是培熙的新朋友，所以，也希望能成为你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南薰！”
芭芭拉友好地向南薰伸出右手，她微笑的样子真像个纯洁的天使。
南薰却依旧将手臂紧紧束在背后，无所适从地后退了几步。
芭芭拉觉得有些尴尬，用很无辜的眼神望了望培熙。
“握个手吧，南薰。”培熙轻声唤她。
南薰的两只手在背后绞啊绞，就是不肯伸出来。
“南薰，你是不是……很介意我和培熙交朋友？”
芭芭拉的眸光如水波款款，一漾一漾地荡过来，直至没过南薰的呼吸。
南薰摇摇头，从身边的侧门跑了出去。
不，是逃了出去。
————
南薰一口气冲进了盥洗室，她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
芭芭拉那张散发光芒的天使面容依旧清晰的映在她的脑海中。
那种光芒，让普通成了一宗罪过。
虽然生活中早就存在欧缇雅这样的女神，但是同龄人之间的相形见绌似乎更能戳中痛点。
在泪水冲破情绪防线的最后一秒，一手揣进裤兜的皮阿索悠然踱步走来。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南薰转过头去，看见皮阿索的脸上挂着笑容，他那对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洞穿了她的心事。
原来他刚才一直站在诊室外面，里面发生的一切，他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
“你应该也瞧见了吧，莫培熙看芭芭拉的那眼神，是不是有点……”皮阿索挑挑眉毛。
南薰努力地回想刚刚培熙看芭芭拉时的眼神，但一种强烈的、莫须有的直觉让脑海中的画面变得模棱两可。
皮阿索用探究的目光盯着南薰，“怎么，自卑了？”
南薰没有说话，却传递出默认的信息。
“其实，知道自卑是好事，这就代表着你已经开始理性审度自己了，不是吗？”
皮阿索的语气里似有些悲天悯人的味道：“否则，等走到今天马哈茂的这一步，可就晚了。”
“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马哈茂的悲剧对你来说，很有参考意义。矿工家庭出生，找一个普普通通的乡野妇人过日子多好，可他却偏偏看上了遥不可及的欧缇雅，葛梅妮姑姑也是拿他俩没办法，所以才强占了新郎的老宅，只是没想到那家人这么脆弱，失去一套房产就家破人亡了，哎，你说就这副德行，也配娶我姐姐？”
“什么？家破人亡？”南薰听得毛骨悚然。
“是啊，老太太当场心脏病突发身亡，老公公被莫本利的保镖一棒子打成深度昏迷，你说那个马哈茂，但凡有一丁点自知之明，能对欧缇雅望而却步，他的生活何至于此？”
“葛梅妮，真的太狠了！”女孩不由感叹道。
“对，我的葛梅妮姑姑的确是个狠角色，凡是挡了她路的人，下场都是出乎人想象的惨烈。”
皮阿索深吸一口气：“但是，木汀岛上的狠角色可不止我的姑姑葛梅妮一个，论起铁血手腕，海慕庄园的莫先生可真不逊色于她。你不懂我们的世界，上流社会里的婚姻有更大的格局，莫先生即使是破产了，也断不会认一个蔬菜园里的贱丫头做儿媳妇的。”
“请你嘴巴干净一点！”南薰破口而出，眼神里透出一丝倔强，“我不是，我不是……”
“还是放不下，是不是？”
皮阿索笑了，笑容里透着一种局外人洞穿一切的高级感。
“我其实很理解你和莫培熙青梅竹马的情分，小时候不知道人与人之间天生就是有差别的，所以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但是长大了，在两条分开的轨迹上行走，迟早都会散的，芭芭拉的出现，不过是上帝给出的一个善意的提醒：你和莫培熙，已经走到分岔口了。”
南薰怀疑的目光在皮阿索的脸上逡巡着，却找不到一丝敌意：“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皮阿索掏出那片打蛔药放在南薰面前。
“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和莫培熙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等他出国了，你们就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所以，你何不站在一个能和你长久相处的人的立场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