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密林惊贼
“哪？”
培熙握紧南薰的手。
“那呢，刚刚吓死我了。”南薰指了指左前方的毛榉树。
培熙偏头看过去，南薰却拉着他加快了脚步，“别看了，没事，只要不惊动它。”
其实根本就没有蛇。
南薰只是不想看他那么费劲，却只为了搪塞自己。
聪明如培熙，怎会不知她的用意。手电筒微弱的光最多也只能将那棵树照出模糊的轮廓，南薰又不是猫头鹰，哪里能看见蛰伏在枝叶间的蛇？
默默地，他在心里对身边这个善解人意的女孩说了一声对不起。
不是不拿她当朋友。而是，有些结在犄角旮旯里的心事，阴暗得连他自己都避之不及。
白天和那只黑山犬激战时，他听见了欧缇雅怒斥皮阿索的声音。欧缇雅或许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种坏女人，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讨厌她，恨不得八卦杂志上那些对欧缇雅的毁谤和非议有一天也能登上圣路易斯报社的头版头条。如果她声名扫地，父亲是不会为之神魂颠倒的。
可是这么龌龊的想法，怎么和南薰分享？
走出黑森林，海水腥咸的味道扑鼻而来。
满天星斗掩映在暗夜苍黑的海面上。
脚底的岩礁路坑坑洼洼，深深浅浅的积水浸湿了南薰和培熙的鞋子。
南薰的脚步踉踉跄跄，好几次险些跌倒，都被一旁的培熙稳稳扶住。
前面出现了一片地势稍微有些起伏的灌木丛，南薰说，“香薰师的古榕树就在灌木丛后面的小树林里。”
培熙抬头往前望了望，虽然前面的那片灌木丛在缥缈如烟的夜雾里只是一团模糊的黑影，但他的心还是莫名地雀跃起来。
走进小树林，一辆停在缓坡上的吉普车赫然闯入眼帘。
灰扑扑毫无亮泽的铁皮，困兽般快要散架的轮廓，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马克——”
培熙惊疑地小声叫道：“他来这里干嘛？难道他也要买香薰？”
“嘘！”
南薰将食指竖在唇边，让身体隐蔽在一棵粗壮的树干后面，然后悄悄探出头。
果然，她看见那棵古榕树下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贼影。
那人一只手如鬼爪子般鬼鬼祟祟地伸进树洞。由于树洞比较高，所以他拼命踮起右脚，左脚则一个劲儿地在地面上蹬着。他的右手试图尽可能地往树洞深处摸索，所以身子略微偏斜，吃力的表情上五官都挤作一团。
南薰缩回脖子，头靠着树干，胸口突突地跳着。
培熙不明所以地问：“他在干嘛？”
“这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他在盗窃！”
南薰看着培熙一头雾水的样子，突然意识到他从未买过香薰，所以看不出马克的意图也很正常，只是一想到马克以前虚抬自家菜园子的税价不说，还跑到这里来盗取香薰师的应得收入，喉际便升起一阵怒意，连对培熙说话都没好气了。
没过多久，马克抓着一叠叠信封的鬼爪子便从树洞中伸了出来。
他把信封一封封拆开，取出里面的钱币揣进兜里，信纸和信封捏成纸团随手扔进一旁的溪涧里。
南薰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钱被偷走或许还不算什么，但那些装着心事的信封代表着人们对香薰师的信任，他们的愿望还没有被送达就这样被随意扔掉，香薰师的声誉一定会蒙受不白之冤。
南薰强自镇定几秒后，沉下脸来准备出击。
但是刚刚迈开脚步，培熙便急忙拉住她的胳膊。
“你干什么啊？很危险，知道吗？”
培熙压着嗓音朝她低吼。
很明显，他完全无法理解女孩的冲动和愤怒。
“你没看见他在偷盗吗？他这样会毁了香薰师的生意的！”
南薰将胳膊用力一甩，试图挣脱培熙的手掌，但培熙的十根指节还是将南薰的胳膊箍得紧紧的。
“你疯了吗？你干不过他的！”
“放开！我要去打狗？”
南薰无法向面前的少年解释自己的冲动和愤怒，一口气憋在心里出不来，只好扯着嗓子朝培熙生气地叫嚷。
正打算将鬼爪子第二次伸进树洞的马克听到这声动静后，身子不由得一哆嗦，警觉地竖起耳朵。
然后动作猥琐地抬起脑袋，用贼溜溜的目光向四周扫荡着。
就在马克的目光快要横扫过来时，培熙迅速环抱住南薰的双肩，然后用力往下一按，迫使她伏倒在一片被灌木遮掩的茵草地上。
太突然。
南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自己被培熙结结实实的身体压在下面。
仿佛是被封印在了一片不可抗拒的磁场中。
培熙把下巴搁在南薰肩膀上低声劝说，“南薰，理智一点好不好，你这样做不是找死吗？我今天太累了，实在没有力气去干第二只狗……”
南薰感受到自己脖颈后一阵酥酥麻麻的微氧。
他吐纳的气息霸道地裹挟着她心间的悸动。因为靠得太近，反倒让她觉得像是在梦里。
漆黑的静谧中，一脉温情冉冉升起。
南薰好想头枕这脉温情沉沉睡去，可她不能放任马克这样糟践自家的香薰生意。
“莫培熙，你这是在捕食猎物吗？”南薰冷冷道，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称呼他。
培熙突然识到自己行为失态，连忙松开怀抱中的南薰。
培熙的脸颊被一抹惭意烫得通红，恍神间，还没等思绪飘然落定，就见南薰已经爬起来冲了过去。
她用得着这么愤怒吗？难道……
“野狗，住手！”
南薰激动地叫喊，上前用力推开马克。
但她哪里是马克的对手，野狗后腿一蹬，她就跌坐在了地上，心中纵有万千恨意，也只能徒唤奈何。
马克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却挂了一丝在嘴角。手指一掠，粗鲁地将它甩掉。
“小乡巴佬，就凭你，也敢来命令我？”
马克一边轻蔑地对女孩说，一边再次将鬼爪子伸往树洞。
“看来，道貌岸然的税务官马克先生，除了虚报税款，还擅长偷鸡摸狗！”
南薰咬牙切齿道。眼神一晃，好像看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倏地蹿进了树洞里。
“哈哈哈，说的不错，我不介意在你这么低贱的人面前暴露自己的丑态，就像尊贵的葛梅妮女士上厕所时，也不必介意自己拉的屎是否合乎马桶的胃口。”
马克狞笑着，鬼爪子已经伸进了树洞，看着眼前愤怒却又无力反抗的南薰，心里十分得意，竟然嘚瑟地哼起了小调，又伸出舌头，很有节奏感地将面部肌肉扭曲成各种怪相。
“啊——”
马克先生哼出的小调忽然被拉直成一声凄厉的尖叫。
脸上的怪相在一瞬间定格，逐渐放大、夸张，然后再放大、再夸张……
南薰蓦地抬起头，看见马克从树洞收回的手上吊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好似还很柔软的样子。
马克使劲在空中抡着胳膊，想尽办法将它甩掉。
南薰睁大瞳孔想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紧紧跟踪的视线也随着马克的手臂在空中一上一下地划着弧线。
圆圆的脑袋，扇贝状的大耳朵，装满了黄油般肉肉的肚皮……
“小懒！”
南薰心里一惊。
考拉虽然偷袭成功，狠狠地教训了马克一把，但它的牙齿毕竟负荷不了自己肥胖的身体，所以最后还是被马克一个抡甩，重重地摔在了裸露在地面的树根上。
马克气冲冲地朝考拉跑去，打算一脚踩死它。
南薰拉扯住他的腿，任凭他的拳头如雨点般砸在自己的身上也绝不放松。
她知道，自己紧紧抱住的，不是马克的腿，而是小懒的命。
小懒躺在那里一动不动，鼻息间有微弱的呼吸。
南薰死死抱住马克的腿，身体却被动地跟着他的脚步，一点点，一点点地向考拉挪去。
眼看着马克离考拉还有一步之遥，南薰急了，于是张开嘴巴使劲朝马克的大腿咬下去。
“啊——”
树林中再次回荡起马克杀猪般的嚎叫，一群受惊的小鸟扑闪着翅膀离开巢穴。
南薰猛地一下被踹倒在地，强力半撑起身子，下巴却被马克的虎口狠狠地钳住了。
看着马克狼瞳般的目光渐渐逼近，南薰真恨不能自己变成一只刺猬，然后将身体瑟缩成一团。
马克捏着女孩的腮帮，将她的脸扳过来，迫使她看向自己，“你知道吗，我现在就是把你掐死，也没人会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