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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凌晨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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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缓缓沉落地平线,黄昏的风将漫天的晚霞剪裁成了流苏状。

    培熙跛着脚回到海慕庄园,斜照过来的余晖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但那一脉柔光却怎么也无法让他感到熨帖。

    脚后跟一抬,小腿上的神经便会被扯起一阵尖锐的疼痛。

    好像那只黑山犬并没有死,而是悄悄地跟在后面,每走一步,就会被它咬一口。

    古堡大殿里堆满了崭新的家具和各种内饰材料。

    刻有涡卷纹和丘比特的菩提木台桌,顶上冠以狮子头的立柜,装点着珐琅花朵的枝形吊灯,还有数不清的金银器具和木质雕塑。

    莫本利站在楼梯上方,双手撑在镶嵌镏金藤蔓的栏杆上,俯瞰着底下的搬运工们各司其职。

    培熙一瘸一拐地走进了他的视线。

    “跟人打架了?”待儿子爬上楼梯,走到面前,莫本利皱眉问道。

    “嗯。”培熙回答。

    “打赢了吗?”莫本利似笑非笑。

    “赢了,我把咬我的那只狗干掉了。”

    莫本利将视线从培熙身上移开,对着空旷的前方冷冷一笑。

    “原来是跟狗斗殴啊,莫培熙,有实力的话,还是应该想想怎么在赛场上战胜对手,而不是去招惹一只狗。我记得杰森还在木汀岛时,散打赛年年都能夺冠,而你呢?竟然输给了葛梅妮的侄子,你可真会败我的兴!”

    培熙不服:“你为什么只在意我输掉的比赛?为什么看不见我在学业上取得的成绩?”

    莫本利神色一凛,他没想到儿子竟然会抢白。

    须臾的静默后,他语调低沉道,“学业出色固然是好事,但莫家不是普通门户,莫家需要的是敢走出舒适圈敢闯敢拼的勇士,而不是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所以,莫培熙,如果你还没有足够的勇气离开这里去法国,就别以为凭一张满分的成绩单和一身跟狗斗殴留下的伤疤,可以到我面前来邀功请赏!”

    ————

    培熙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出神。

    父亲的话像一颗粗粝的石子梗在心里,让他现在不论做什么还是想什么都不痛快。

    自己是个懦夫吗?

    当然不是,他只是不想成为生意人。他今后的疆场在学术界。

    可是要怎么证明自己不是懦夫呢?

    学术界里可没有暴发户,要想成为一名技术精湛的外科大夫,就必须在这个青春蓬勃的年纪耐住寂寞。

    父亲从不吝惜对杰森的赞美,也从不掩饰对自己的嫌弃,母亲也因自己在父亲心里的分量远远轻于杰森而愤愤不平,这样的状态需要改变吗?

    还有,不愿意去法国,是因为南薰吗?

    不。不完全是。他受不了自己的轨迹被别人设定,哪怕那个所谓的别人,是自己的父母。

    算了,既然决定把心皈依于学业,那么父亲的不满和母亲的叨碎,就当是这一路上的风雨吧,这没什么,奔向梦想本就是风雨兼程。

    但是,自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吗?

    隔壁杰森的卧室在沉寂多年后,又传来了电钻的声音和油漆的味道,几个小时前那些堆在古堡大厅的豪奢家具都被搬进了他的房间。

    哥哥要回来了。

    而自己真的可以心如止水地面对海慕古堡真正的王子吗?

    这个夜晚,培熙问了自己很多问题,也给出了答案。

    但是他不确定,怀揣着这些答案,在以后的日子中,自己是否就不再瞻前顾后,不再心猿意马。

    毕竟,他都还不到十八岁,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呢!

    辗转难眠。

    不如下床,找一本晦涩艰森的专业科普书读读,说不定就有睡意了。

    窗外微风敛迹,栖鸟缄默,所有的景物都已远遁在一片冉冉上升的夜雾中。

    小木屋阁楼的那扇小窗,却在朦胧夜雾中散着淡淡的暖黄光晕。

    咦,南薰还没睡吗?

    ————

    小木屋花园的池塘里,身形细长的小鱼摇曳着斑斓的尾屏,绕着雾陀兰的根茎悠然穿梭,漾起潋滟的水波。

    空气中暗香浮动。

    布谷鸟挂钟的指针咔嚓咔嚓地跨过了子夜凌晨的刻度。

    案头前的日历又该翻过一页了。

    南薰好舍不得,现在每过去一天,可能就意味着和培熙的分别更靠近一步。

    白天的时候,培熙追皮阿索跑得太快,她没跟上,也不知道最后是什么情况,想去问他,但海慕庄园的大门岂是随随便便能进去的。

    正愣神间,花园栅栏外传来一阵响动。

    南薰神经一紧,以为有人行窃,撑大眼皮定睛一看,却发现,那人怎么那么像培熙呢?

    直到那人仰起面容朝窗台边的自己挥手,南薰惊喜地确定,那就是培熙。

    南薰急急忙忙跑下楼,拖鞋都快要从脚上飞出去。

    来到花园,却下意识地放慢脚步,故意做出懒洋洋的姿态。

    “你鬼鬼祟祟地在这干嘛呢?” 南薰隔着栅栏打趣他。

    “说谁鬼鬼祟祟呢?”培熙眼皮压得低低,眼缝里朝南薰放射出沉沉的目光——找揍,是吧?

    南薰俏皮地嘻了一声,跑到花园门扉边给他开门。

    培熙却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只是靠在门框上,问她:“你怎么还没睡?”

    南薰撇撇嘴,“睡不着。”

    其实刚刚她已经有点睡意了,但是培熙的乍然现身,将她的瞌睡扫荡一空。

    “我也睡不着,你能跟我一起去个地方吗?”培熙问。

    “哪儿?”南薰瞪大眼睛,“感觉好神秘。”

    培熙顿了顿,有些犹豫地启齿,“你买过香薰吗?”

    南薰一怔,这个问题真是难回答,但还是结结巴巴道:“买,过,吧!”

    培熙好奇地问:“我听说是要去烟瓷林,找到那棵最古老的榕树,然后把写有心事的信封放进树洞里,过几日香薰师的考拉就会把香薰放到你家的窗台上,是这样吗?”

    南薰眨眨眼睛,然后说:“嗯……你还需要放点钱币在树洞里。”

    “那当然!”

    培熙笑了,语气中含了一丝乞求,“你可以带我去那里瞧瞧吗?如果现在你觉得太晚不方便,明天也行。”

    “就现在吧!你等等我。”

    南薰欣然答应,然后一溜烟跑进屋子里。

    她踮起脚尖,像做贼似的偷偷来到希侬房间外的墙柜前,轻手轻脚地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把三尺长的猎枪和一个手电筒。

    烟瓷林离这里很远,如果想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就必须抄近路穿过一片很大很大的原始森林。

    森林里蓬蓬如盖的树冠连缀在一起遮天蔽日,再加上它们庞大的根系如鬼蜮魔爪般伸展,就更让人有种阴森恐怖的感觉,所以岛民们都称这里为黑森林。

    黑森林里时常有棕熊出没,不带任何防备工具穿越黑森林是一件无比危险的事情。

    ————

    狒狒荡过头顶的枝条时发出簌簌叶响。

    培熙用猎枪扫开脚边的荆条为女孩开路。

    南薰将手电筒的光调成最弱档,紧紧跟在培熙身边,吓得连长毛的长脚蜘蛛掉在鼻子上都没敢叫出声。

    但她一点都不后悔答应培熙跑这一趟。

    和培熙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值得珍惜的,无论是在黄昏旖旎的烟瓷海边,还是在这个仿似异度空间的黑森林里。

    “你要买香薰,是有什么心事吗?”南薰问。

    “哦不,我只是好奇前来看看,我……”

    培熙似是在艰难措辞,用以代替真实原因。可是舌头打结的音节拖得越长,内心的不情愿就越是欲盖弥彰。

    “呀!蛇——”南薰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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