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孤独斗士
“看你这一副呆傻样,大概是还没看懂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皮阿索张开双臂,姿态潇洒地倚靠在阳台的栏杆上。
坐在旁边的黑山犬挺直身体,俨然一副训练有素随时待命的样子。
“哦,也对,”皮阿索低头漫不经心地挠了挠眼角,“是我的错,我只顾着把你带过来,却忘了给你讲前情提要,害得你这么精彩的一出戏都没看懂,真是太可惜了!”
培熙已经无心理会面前少年的冷嘲热讽,他面无表情地经过皮阿索,迈着困顿的步伐向前走去。
身后却传来了一声音高八度的谑问:“你难道不想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培熙的脚步停滞了,皮阿索悠哉悠哉地走了过来。
“没有人会告诉你的,除了我。”
皮阿索见培熙仍然没有向前走动的意思,于是把头凑近他的耳朵。
“你的母亲,为了筹得一大笔钱救你那马上就要成为死刑犯的外公,跑到这里来求我的姐姐欧缇雅小姐牺牲自己的清誉,帮她打离婚官司,莫培熙,你的母亲可真有本事,这么厚颜无耻的要求也说得出口……不过,看样子,你父亲好像一点都不爱你的母亲诶,你知道吗?你的父亲现在正在追求我姐姐,要是我姐姐愿意,莫培熙,你和你母亲分分钟变成无家可归的可怜虫。”
培熙望着前方,冷冷地问:“我妈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身后的皮阿索又爆发出一阵仰面朝天的狂笑,笑声如肆意飞溅的火星子般携着灼烫的温度落在培熙身上。
皮阿索在黑山犬旁边蹲下来,解开它栓在阳台栏杆上的绳索。一边捋着它胸前光滑深黑的绒毛,一边对着培熙僵直的背影笑道:“噢,不好意思啊,刚才我说错话了,她不是被人强暴了,而是被我的狗上了,没办法,我已经告诉过它了,别去捡莫本利不要了的女人,可你看,这家伙就是这么没出息,非说那个女人味道不错……”
“啊——”
培熙张开嘴巴歇斯底里地大吼,像一只受伤的兽。
皮阿索满意地看着培熙痛苦的样子,却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记猛烈的拳头,随即吃痛地捂着胸口瘫倒在地上,嚣张的气焰瞬时涣散在面部痉挛起伏地肌肉里。
培熙缓缓张开拳头,双眸被心里的恨意缥成了血红色,却还是用呼吸极力按下眼底激流暗涌的泪水。
他宁可将那些有毒的情绪生生地咽进肚子里,也坚决不肯露出半分败色。
培熙转身离开,刚刚走到楼梯口,皮阿索撑起半个身子低喝一声,一股原始的兽类气息便从他背后逼近,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腿部的神经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黑山犬的眼睛闪烁着狰狞凶光,锋利的牙齿正一点一点地嵌进培熙的腿肚子,流脓似的哈喇子顺着下颚往下滴,胸前原本柔顺的绒毛渐变成恶心的浆糊状。
培熙半跪在地上,忍着疼痛狠命地挣扎踢踹。楼梯上几根木质的护栏都被踢断了,木头折裂处冒出一棱棱粗细不一的茬须。
培熙趁着黑山犬打喷嚏的间隙迅捷挣脱,但是还没等他喘口气,黑山犬又张开血盆大口发起新一轮进攻。
他从护栏上掰下一截已经被折断的木头,黑山犬每向他扑来一次,他就挥起木头照着它的头部用力劈过去。
但是这只恶兽仿佛没有神经、永远不知疲倦似的,多次被击中之后它眼里的凶光丝毫不减。
汗水渗进了眼角,直到视线被完全淹没,培熙才敢眨动一下。
此刻他觉得,自己多么像是一个孤独的斗士。双手紧握武器以防守者的姿态站立着,只为守护身上背负的沉重尊严。
鲜血滴在象牙白的木茬上瞬间变成了暗红色。培熙的怒吼声、踢跩声还有木棒打空落在墙面上的闷响声惊动了公寓里的住户。
人们纷纷从房间里跑出来看热闹,当视线一触碰到这场真实的人兽搏斗画面时,很多人都掩住嘴巴惊恐地大叫起来。
欧缇雅吃力地挤过人墙,慌慌张张地跑到皮阿索身边跪下来,使劲推搡少年的胳膊,“快,皮阿索,快喝止住你的狗……”
那一记拳头带来的痛感像是烙在心脏上了,久久不能消散。皮阿索躺在地板上,平静地望了一眼神色仓惶的欧缇雅,然后闭上眼睛将头扭向一边。
欧缇雅仍旧苦苦哀求着,皮阿索却如死去一般,任凭欧缇雅怎么捶打他的胸脯,他都不肯睁开眼睛。
黏热的空气混合着畜兽的恶臭,培熙的头发已经完全被汗水濡湿。
他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气,喘得肺里一片冰凉,还没等氧气充分输入体内,黑山犬又闪着幽绿色的瞳光朝他张开血盆大口,培熙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砰——”
地板上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培熙体力告罄,双腿一软,倔着不甘的神情直直地跪了下去,膝盖落地时惊起了一层薄薄的尘埃。
皮阿索猛然睁开双眼,对着伸出舌头喘气的黑山犬厉声喝道:“给我上!把他给我撕碎了!”
话音刚落,欧缇雅的巴掌便闪电般劈过他的脸颊。
皮阿索的头僵硬地保持着被巴掌扇打后的角度,嘴角却微微一勾,似笑非笑。
黑山犬接到命令后立即准备就绪,喉咙里发出低沉的隆隆声如翻腾的沸水。
培熙感觉自己的心在沉沉下坠,血液都快要停滞了,当他看见身前两尺开外的一团黑影纵身人立腾空而起之时,公寓里传来塔塔的哭喊:“不要……培熙,快跑啊!”
培熙的余光里出现了塔塔伏在门框上痛哭流涕的身影,以及她身上被撕扯过的痕迹。
原本快要麻木的自尊突然在这个时候狠狠痛了起来,模糊的意识在顷刻之间变得无比清醒。
就在那团闪着幽光的黑影以破竹之势俯冲而下时,欧缇雅惊恐地捂住了双眼,她怕自己的视线承受不住那样骇然的画面。
而培熙却在唏嘘的人声中单膝立地而起,将手中紧握的木头准确地戳入了黑山犬张开的嘴巴。
黑山犬的张口度和木头的横截面相当,它的上颚和下颚被牢牢地卡在木头上动弹不得。
少年手臂一挑,用木头将黑山犬抵在墙上,随着木头一寸一寸地推进,黑山犬的眼仁开始变得浑浊,身上的那股子狠辣的煞气也被吸纳进了死亡的漩涡中。
培熙目光如燃烧的火焰,将他的整张脸都照得通红。
他紧握木头的右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颤抖。
在场的人们都听见了,从黑山犬脑袋里传来的骨头碎裂的声响。不一会儿,暗红的血液便开始从黑山犬的鼻孔和眼睛里淌出来。
少年缓缓举起木头,挂在木头尖上的黑山犬也被动地缓缓上升。
他像是擎着一支火把,迈着沉实的步伐向身后的皮阿索走去,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通道。
培熙目光灼灼,一字一顿地对皮阿索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排斥我,虽然我们是赛场上的对手,可我从未因此把你看作仇敌,但是现在,既然已经站在了与你势同水火的位置上,我也绝不会怕你!”
说罢,便将手里的木头连同木头上濒死的黑山犬一并扔向了皮阿索,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黑山犬笨重无力的尸体砸落在皮阿索身上时,一旁的欧缇雅也吓得叫出了声。
皮阿索腾地站起身,双眼暴突,作势就要向培熙冲过去。但腿脚却被欧缇雅死死地拖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