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意气追逐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见马克。
而且是西装革履、一副绅士派头的马克。
“没关系，这阵子我事情不多，我知道，这条街的生意从来都很忙，我想着能为你们节省时间就尽量给你们行个方便。这不是一个税务官该做的吗？”马克十分客气地向对方说道，随即转身，瞥见了站在柜台前的南薰和培熙。
南薰拉着培熙的手一紧，培熙轻轻摩挲女孩的手指，侧头小声说，“不怕。”
“您来当这个片区的税务官，我们都觉得十分幸运。”甜品店老板对着马克趋奉道。
马克很快将目光从南薰和培熙身上移开，重新看向甜品店老板，“那是因为你们都是有素质有涵养的商户，跟你们打交道我感觉很愉快，哎，不像之前海慕郡的那些乡巴佬，时常抗税，弄得我头疼。”
“噢，是吗？”甜品店老板惊讶道。
南薰知道，马克刚刚那句话是刻意说给自己听的。
马克苦笑，“是啊，不过现在好了，我不再在海慕郡当税务官，总算能摆脱那些刁民了。”
甜品店老板摇摇头，“哈哈，那不一定，如果您以后成了圣路易斯的税务总使，那么那些刁民还得是您的事。”
“税务总使？”马克连忙摆手，“哦不不，虽说我提交了竞选申请，但是我只是去凑个数而已，我真没那个想法，哈哈。”
南薰和培熙一人拿着个棉花糖走出甜品店。
棉花糖甜甜的细丝融化在舌尖，却尝不到一丝快乐的滋味。
“海慕郡的人都是刁民吗？”南薰问。
培熙挑起一边眉毛，很奇怪南薰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我也是海慕郡的，你看我是刁民吗？”
“你当然不是刁民，你是海慕王子。马克说海慕郡‘那些刁民’的时候，自然是没把你家算在里面的。”
培熙不屑地嗤笑一声，“你干嘛那么在意他放的一个屁？”
“不瞒你说，刚才见到马克，我真是震惊了，你看他刚才和甜品店老板说话的样子，文质彬彬，又谦恭有礼，和之前出现在海慕郡的他完全判若两人，如果我是那个甜品店老板，我也会相信他的话，相信他所说的海慕郡的人是刁民。”
“这条街靠近圣路易斯城的中心，商户又密集，他在这里当税务官，当然要披上绅士的外衣，要还是当初在海慕郡那副嘴脸，那早就被万人虐了。”培熙说。
“说到底，还是海慕郡的人的好欺负。”南薰叹了一口气，“刚刚他跟那个甜品店老板说他会参加总使竞选，我没听错吧？”
培熙点点头，“是这样的，我也听说了，他现在不会错过任何一场他能够得着的社交舞会，大概就是为了竞选拉人脉吧，不过也真是难为他了，听说他的妻子已经是癌症晚期，正浑身插满管子躺在医院里，他却还能在舞会上那样纵情潇洒。”
南薰瑟缩一下，无声地向前走去，她环抱手臂，像是有寒意侵袭一般。
培熙从后面追上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别怕，他胆敢再来你家撒野，我就亮出杀手锏来！”
南薰微微抬首，眸底淤积了灰色的忧悒：“你有什么杀手锏啊？”
“你忘啦？那些照片……”
培熙的嘴角牵起一丝邪邪的笑意，“如果那些照片暴露在公众视野里，文质彬彬又谦恭有礼的马克绅士会陷入巨大的麻烦。”
南薰想起上次在花园里智擒马克的情景了，还是培熙脑子灵光，想出了拍照的好主意。
这下好了，他马克不是想往上爬吗？那些照片一旦被曝光出来，他爬得越高，就摔得越疼。
闷在心里烦恼也有点云开雾散的迹象了。
可就在此时，一阵强大的推力从背后偷袭。
南薰猝不及防地向前扑倒在地，转头一瞧，皮阿索那张飞扬跋扈的轮廓在逆光中显得无比锋利。
培熙的脸色骤然阴沉。
他也不打算跟皮阿索废话，直接抡拳头挥过去。
皮阿索敏捷地跳开，手掌张开放在嘴边一吹，一团烟灰余烬仆仆地飘打在培熙脸上。
培熙猝不及防地呛咳几声。
待烟灰漂浮散开，皮阿索已跑到十米开外的距离。回过头，朝培熙做了一个拇指向下的手势，诡秘一笑：“莫培熙，你妈被人强暴了，想不想过去看看她是否受用？”
皮阿索说完，转身继续向前走，走得步履生风。
培熙不知道皮阿索所说是真是假，但是再没有比那句话更能给他带来如此灭顶的侮辱了。
他盯着前方那个气焰嚣张的背影，感觉如果不能立刻追上去，把堵在心里的羞愤就地解决，自己都枉做人了。
来到西更街23号公寓楼的时候，皮阿索回头朝培熙望一眼，然后迅捷地冲进了楼道。
培熙加快了步伐，也跟着冲进了公寓楼。
公寓二层的阳台上，皮阿索叼着烟站在逆光的阴影里，以胜利者的姿态朝楼梯下的培熙吹出一阵阵浑浊的烟雾。
阳台栏杆上拴着的那条黑山犬正警戒地盯着培熙，眼神阴厉如地狱深处的幽暗冥火。
但培熙却完全分不出心神去留意一只狗。
手指内扣的时候，指关节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培熙眼中隐约着血红的光芒，紧握的拳头乘着又一次怒气上涌的势头高高举起。
“求求你了，欧缇雅小姐，您就帮我这一次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右侧的公寓内传过来。
培熙神情遽然一凛，挥起的拳头仿佛被冻结了似的凝滞在半空中。
就在那么短短的一瞬，身体好像是被开了闸门一般，所有蓄积的力气都滔滔流失殆尽。
培熙僵硬地扭过身子，朝那间公寓走去。
他看见母亲正跪在欧缇雅的白纱裙裾下，月光女神修长的身姿亭亭玉立，轻盈低首时一缕蜷曲的鬓发从耳后垂落下来，将她面部的轮廓修饰得无比娇艳。
而自己的母亲呢，五官已经被泪水冲刷得不成样子，更令他不忍直视的是，塔塔的衣裙不知被谁撕扯得破烂不堪，她跪在欧缇雅的脚下扯着哭腔哀求着，全然不顾自己裸露在外的身体。
天啊，这就是自己的母亲吗？
原来皮阿索一路诱敌深入，就是要把他带到这里来，亲眼见证母亲如此不堪的模样。
培熙嘴角猛地抽搐，“妈——”
塔塔惊怵地回过头，透过朦胧潸然的泪水，看见儿子一脸震惊的表情。
“妈，你怎么在这里？”
培熙一步步逼近，塔塔却慌忙环抱住自己的双肩，战战兢兢地将身子往欧缇雅的裙裾后面瑟缩，一抹浮上脸颊的羞红如火焰般越燃越浓。
塔塔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难看，可她只能保持这个动作，让自己的四肢尽量地向里收缩，她衣服上的破口子实在是太多了，身体上不论哪一寸肌肤染上了培熙的目光，自尊就会迅速化脓溃烂。
“妈，你怎么会在这里？”
培熙走到母亲身边，想要把母亲扶起来。
看似软弱无骨的塔塔这时却突然攒足了力量搡开培熙的手，被泪水浸湿的嗓音也变得粗涩起来：“滚！”
“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塔塔伸出食指，直直地指向外面，面色冰冷而决绝：“我叫你滚！”
培熙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欧缇雅劝说道：“培熙，我和你母亲有事要谈，你在这里可能不太方便，所以，你还是先回去吧！”
塔塔把脸别进欧缇雅的裙裾里，不再多看培熙一眼。
她其实很舍不得这样大声地吼自己的孩子。可是，作为母亲，她怎么可以将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暴露在儿子面前呢？
培熙只好一头雾水地离开，出门正好迎上皮阿索猖狂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