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摄政王月子骞看着面前的青年。
他就这么简简单单跪在地上,一板一眼地与自己表忠心。好似只是个寻常幕僚。
可那样貌身段,不堪摧折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心猿意马起来了。
只想堵住他一本正经到令人厌烦的嘴,撕下他强撑起的那层外壳,去□□那最脆弱可怜的内里。
手下竟有人劝谏,真的把青年收做幕僚,让他做智囊团的核心。月子骞嗤笑一声。
青年幼时素有神童之名。那又如何?
他听闻那些千年不绝之世家,每世每代,明面上皆要推出一个“文坛领袖”。这嫡系子弟只要写得一手好文章,也不需有其他什么本事,自有人为他吹捧造势。替自家提升名望。
日后不过是规规矩矩袭了爵,做一个无甚大用的文人罢了。
而真正有本事的子弟却是养在暗地里。学的是纵横捭阖,算计人心的权谋术。
当时局转变,危机来临之际,便靠这些明面上不声不响的子弟,力挽狂澜,延续下去。
青年不过是明面上被推出的那个子弟。会些口绽莲花,笔吐锦绣的花活,论智谋布局,不过是个蠢货。
还是个哥儿。
会的这些风月文章,正能增加些床第间的情趣。
难怪小皇帝下令灭族,却把这人留了下来。
他托着青年双臂,扶他起身。
拍了拍青年劲瘦的腰身。月子骞柔声道:“夜白此去,一切小心为上。虎符虽重要,但抵不过夜白的性命。”
当然抵不过。
他堂堂摄政,朝堂上早压过太后一党,更别说羽翼未成的小皇帝。即使禁军落到了小皇帝手中,他哪里还真缺了个人为他偷盗虎符,所以非青年不可?
无非是要个投名状罢了。
他是回过味儿来了。决意灭了江家是他一时冲动,但这里面挑拨离间,反复横跳,致使他下手的人,便是他的好侄儿,月生海。
灭了江家,便失去了各世家大族潜在的支持。断了他左膀右臂。
而江家幸存的独苗江夜白,便是与诸世家修复关系的台阶。
所以这个漂亮蠢货,江夜白,是凤命。
得江夜白者得世家。
所以他要江夜白为他偷盗虎符。便是要将他彻底绑在自己的船上。
未被发现固然好,若是不幸计谋败露,月生海与太后便再不会信任于青年。
如果青年因此身陷牢狱,自己还可英雄救美。简直天时地利,一箭双雕。
至于夏狩的计划,谁说他要靠禁军行事?
不过是哄骗青年的幌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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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刚离开,晚上就有人从宫里给太后带了话过来。
大概就是让江夜白面上按摄政王的计划行事,暗中露些破绽,好让小皇帝顺藤摸瓜。
“啧,”系统暗暗称奇,“这是明着让你送死。她哪来的信心,你会照做?”
“你不懂,”江夜白快乐地瘫在小黑屋里。这几日他想吃肉,系统便给他做了好些虚假的酒菜,进了小黑屋便能吃到,“仇恨会让人丧失理智。我身负灭族之仇,不白之冤。只要能让小皇帝人头落地,我区区一个苟延残喘的破败身子,何惧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啧,戏演的过了。”系统冷漠无情,“再来污染我的存储器,这桌子大鱼大肉,就再也没有了。”
江夜白抓紧手里的鸡腿。
闭了嘴。
系统机械道:“太后的剧情点已经拿到了,江夜白,她的话就没必要听了。”
江夜白不敢动。
后面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天一日日愈发的蓝了。草叶树木也一日日愈发苍翠。
江夜白坐在院子里写字。
他既决定了想做的事,便烧了些炭笔。摄政王会与他说些天灾人祸,民生凋敝。江夜白便让小凤凰出去查探,回来与他详说。
江夜白一一记在心里。然后用他在系统商城里学到的本事,综合这个国家目前的状况,拿炭笔在草纸上,一一写出应对之策来。
虽然不曾亲身体验,亲眼考察过,都是些粗略的法子,江夜白还是很认真地记下来。
等日后慢慢修改。
李元恩早就来了。他立在院门前树下,已经看了好些时候。
自从被陛下罚了以后,青年再没在人前谈论过吏治和朝政。私下里却像疯魔了一般,日日夜夜将那些策论写下来。
一页又一页,整理成册。
李元恩想说,这些事情谁会在乎呢?
羽翼渐丰的小皇帝不会在乎,独揽朝纲的摄政王不会在乎,满朝文武也不会在乎。
甚至青年呕心沥血想出来的计策,根本就到不了这些大人物手里。只能藏在柴火堆里,和那些枯枝烂叶一起,日渐覆盖上尘埃灰烬。
他想劝青年,有这些时间,不如多考虑考虑自己。想想如何迎合圣上的心思,多挣得些宠爱,也能不至于活得这么清贫。
可他说不出口。
他眼前总浮现出多年前那个中秋,少年白衣持剑,在月下昂然道:“人有所忘,史有所轻。岂曰无声?河山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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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恩看了好一会儿,方才收拾表情,整好衣冠,上前相见。
走到近前,才发现青年越发清瘦了。旧衣裳披在身上,都显出几分宽大来。
他自受刑之后便身体不好,又没吃到几分荤腥。陛下倒是常常临幸,但从来都不知节制,更别说怜惜疼爱。
青年本来就心思极重。遭受如此打击折辱,嘴上不说,不知在心头百转千折了几个来回。
见他来了,青年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意。
他最近面上神色愈发寡淡。突然笑起来,却像春来河冰乍破,教李元恩不由愣了愣。
当真不似凡间人物。
李元恩从袖子里摸出两颗桃。又拿出怀里揣着的糕点,递给青年。青年脸上的笑意更大了,眼睛好似也亮了起来。
糕点是京城里最好的那家。青年以前最喜欢那家的糕点了。
李元恩把小食放在院中几案上。青年起身回屋,给他布置坐具,张罗些茶水。
李元恩眼神一凝。
青年脸上并无痛色,姿势也是再正常不过。
可转身过去时,他却分明看见,青年身后的衣物,粗糙的白色布料上浸了好大一片血色。甚至往下面,顺着脚踝上的锁链,滴落下来。
昨夜陛下来过。但他不知道会如此这般……暴虐。
李元恩心里酸楚。但又强自装作无事发生。
青年取了茶碗过来。
就两个碗。盛了些白水。
李元恩眼尖,瞧见其中一个缺了口。青年把完好的那个递给他,自己留了那个破的。
大概是怕他见着心疼,青年衣袖垂落,轻轻掩住了手里那碗口的缺损。
以前他们都是钟鸣鼎食之家。用的是官窑瓷器,喝的是各地最好的贡茶。
现在却……何至于此。
李元恩挪开眼,举起茶碗喝了一口。强笑道:“阿白,今日是你生辰,我又正好休沐。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都一并给你弄来。”
青年笑着,眉眼弯弯,像是融进了细细碎碎的日光:“今天……我只想吃御坊斋的烧鹅。”
李元恩一愣。
是啊,他自己也不过是战战兢兢,仰人鼻息地活着,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青年真正想要的东西,他如何不知。
可他又如何给得起。
不如就说个普普通通的烧鹅,也算全了两人的颜面。
初夏的阳光里,李元恩竟一时感到手脚发寒。
他低下头,收敛了表情。抬头却是笑道:“好。晚上定会给你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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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生海有些苦夏。
御书房里已经放了冰。可他翻阅那些奏折,想到晨间利益纠葛、争执不休的朝堂,心里不免烦闷上火。
想找人泻火。
后宫里的妃嫔都是重臣子女,不可轻慢待之。也提不起兴致。
只有冷宫里的那位……
可冷宫那边,着实炎热难耐。
月生海沉吟道:“今晚,召江…夜白过来侍寝。”
新来的小太监还不够老练,没能炼成皇帝肚里蛔虫的本事。一时误解了这意思,吓得跪在地上:“陛下,御书房是历祖历宗处理朝政的地方,奴婢、奴婢斗胆……在这不妥啊……”
月生海脑海中灵光闪过。
月生海喝到:“你也要教朕做事?把他带来!”
小太监一抖,不敢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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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月生海在御书房里,看仔细端详着被裹在被褥里带过来的青年。
青年被仰面摆放在书桌上。身下是散落的奏折。身后便是陈列着经史子集的书橱。
按规矩,手下把青年扒了个精光,只裹了层被子。一动便会散开。
青年蜷在被子里,一动也不敢动。只脸羞得通红。
烛光照在他白得晃眼的皮肤上。晃得月生海心头火起。
但想到最近青年又与摄政王走得近,卖弄他那点才华学识。月生海随手捡了个奏折走上前,慢悠悠念给他听。
是南边饥荒,税收凑不齐的折子。
青年果然听得认真。
还在痴心妄想。
月生海拾起一束束竹简,拨弄青年的脸:“想看?”
青年一怔。清醒过来,白了脸道:“臣妾、不敢……”
月生海随意扯开碍事的被子,抽向青年玉色的皮肉。
“不敢?朕看你敢得很。”竹简留下鲜红泛着血丝的笞痕,而后没进了青年的身体里,“这次,还看你敢不敢忘记……”
青年双手紧紧攥着桌沿,指甲都断裂了。
他吸着气,颤声道:“臣妾……记住了……”
月生海心里满意。
就要在这种,青年向往的、代表权力和决策的地方,狠狠羞辱他,方才能够让他放弃那些痴心妄想。安分守己,做自己的妃嫔。
要让他日后每一想到奏折,想到朝政,脑子里都会是今晚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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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恩晚上提了烧鹅过来,院子里却没有人。
他心里一惊。
将吃食藏在熄了火的灶膛炉灰里,略一思忖,忙忙往皇帝寝宫赶去。
他找遍了寝宫、大殿,然后在御书房外看见亮起的烛火。
走近些,他听见竹简鞭笞皮肉的声音,陛下的声音,熟悉的隐忍吸气的声音。
他在黑暗里站了很久。
今日是青年的生辰,但他亲人俱在九泉之下,无依无靠。连一口烧鹅都没有吃到。
还得在仇人面前承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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