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燕国祖制,春祭三日:一日祭天,一日祀地,一日祭祖。
天还未亮,小皇帝便在贴身太监伺候下起身,沐浴更衣。
冷宫里没有汤泉,被褥也冷硬粗糙。清晨颇有些寒意。
而身侧,青年伏在榻上,窝在被子里睡得香甜。
月生海心中恼怒。
自己真是鬼迷心窍,自讨苦吃,莫名其妙!
心里不快,月生海一把扯掉被褥。
无物遮挡的身子在寒气里瑟缩着,青年茫然扭过头。
脸色微红。眼里含着水气,雾茫茫的。无辜又可怜。
青年无力地半撑起身子,又倒了下去。身上全是些痕迹。
活色生香的。
怎么这么会勾引人。
月生海心神一荡。不由迁怒:“爱妃还不起来谢恩?”
青年一滞。而后艰难地下了地,沉默地捡起衣衫披上,恭恭敬敬跪在地上。
地上应该很凉。月生海看见他在发抖,手指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罪臣……谢陛下隆恩。”青年声音沙哑。
“……罪臣?”月生海伸手拍了拍青年的脸,“看来朕昨日说的话,爱妃根本没放心上哪。”
他脚尖轻踢屋中火盆,笑得恶意:“来人,帮爱妃把这些字纸吞回腹里去。”
“好让他记着,朕不想再听里面的任何一个字,从他口里出来。”
有小太监上前,把纸灰兑了水,给青年灌了下去。
青年跪在地上,被迫仰着头,大口吞咽。
眼泪不停滚落下来。混着泥灰水,分外狼狈可怜。
真是好看。
青年终于受完了这场酷刑。他伏在地上,像是终于清醒过来,颤声道:
“谢陛下提点。臣妾…领罚,遵旨。”
月生海心神畅快,轻哼一声,吩咐李元恩:“起驾回宫吧。”
李元恩躬身应是。
他看了眼身后地上蜷成一团,面色苍白的青年。低了头。
终是无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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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走后,江夜白把胃里的纸灰水全都呕了出来。
春寒料峭的,他虽没什么感觉,但灌了这么多凉水,大概会很伤胃。
江夜白刚点了柴火,打算烧点热水暖暖身子,却看见太后的人过来,要带他往寿安宫那边去。
看来皇帝一家人,都得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只得简单擦洗一下,整理好衣冠仪容,便被拎了过去。
一直被拎到了寿安宫的汤泉边。
这是室内的池子。里面水雾蒸腾。太后坐在池边,白雾里只隐隐约约现出个背影。
先帝走得早。太后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
“来了呀。”太后背对着他,也没回头,慢声道,“过来,给哀家捶捶腿。”
江夜白走上近前。却见她双腿浸在汤泉里,拨弄着水,一时不知如何操作。
太后轻笑一声,点了点池子:“下去罢。听闻你近日身子不好,又挨了罚。哀家特意命人带你过来,泡泡这汤池子。”
青年迟疑了一下,褪了外衫,进了池里。
池边水很浅。青年跪直了,水刚刚没到胸口。他低眉顺目,服侍太后。
太后闭目享受了一会儿,方才拨弄着青年的发丝,慢条斯理道:“这几天吃了苦头,可终于知道错了?”
青年手上动作一顿:“草民不该在陛下面前,妄议政事。”
“还有呢?”太后抚上他白玉似的颈项,“哀家让你接近摄政王,你又是怎么做的?”
青年跪得笔直:“草民已得了王爷赏识,想来很快便能成为幕僚,接近更多机密。”
太后冷笑一声:“成为幕僚?还在痴心妄想些什么?”
她掐着青年的脖子,迫使他仰起头来:“你是个哥儿。你知道对男人来说,哥儿是什么?不过是床上的玩意。”
“对那个位子有想法的男人,最忌讳的就是床上的玩意,居然想染指他的权力。”
青年在白雾里仰着头,脸上被热气蒸得绯红。此时衣衫湿透,双眸水润,竟像极了水里勾人心魄的妖精。
她随手从身后几案上取了画幅,摩挲着绢制的画面。
赫然是她与江家几位诰命夫人出游的画卷。
“你若是还想替哀家办事,替江家报仇,”太后取了玉制的用具。她轻抚过青年的脊背,像拆礼物一般,打开最后一层包装,“那就给我记好了,做一个漂亮蠢货。”
“或者,漂亮妖物。”
青年僵着身子,流着泪一声不吭。
她最惊奇的是,不论皇帝临幸了多少次,青年眼中总有种处子般的清纯。
就让她看看,当这张扬自傲之人被彻底粉碎,能绽放出怎样靡艳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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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夜白在小黑屋里,瞳孔地震:“竟能如此!”
新世界的大门,开了。
但他只能被系统爸爸,关在门外。
等他意识回来,除了身体仿若被掏空,好似一切无事发生。
江夜白怅然若失,回了自己小院,巡视了一番菜地。回头却看见凤止小小一只,立在屋檐上。
少年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终于找到你了。之前你身边总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我就没和你说话。这里就是小千世界吗?可这里你都吃不饱。江夜白,我不要学驯养人类了,我们回去吧。”
江夜白好言安抚傻凤凰。心里却有些想法,无法控制地越来越强烈了。
“系统,”江夜白轻轻问,“如果我搭上了所有反派的线,做完了所有要求的剧情点。剩下那些中间的空白……是不是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还要保证大结局:反派团灭,主角坐稳皇位。”系统道,“剩下随你。”
江夜白略有遗憾,叹了口气。
“如果你觉得帮助这样的主角,维护这样的任务,没什么意义。”系统一字一蹦,“那就去找你自己的道,做你想做的事情。”
“因为——”
“好耶!那我就给小凤凰展示囚禁驯养小黑屋了!”江夜白快乐道,“系统,你刚刚要说啥?”
“没事。我发现这个主角还有点可取之处,值得学习。”
“啥可取之处?”
“比如,一开局,就让你的快乐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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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夜白身体不好,腿脚还有旧伤,练拳脚的事情只能被搁置下来。
不过这个世界虽然没有灵气,心法却依然可以修炼。
甚至理论体系更加丰富。还有些上个世界里,早已失传的诸部经卷。
经卷还是很好得手的。毕竟冷宫里妃嫔们最常见的惩罚,就是抄经。
江夜白平日里侍弄菜地,督促小凤凰修炼,空闲下来便在他那荒僻宫殿里抄写经卷。
他甚至还打算与宫里那些年老失宠的女子学,去寺庙道观里修行些日子。
不过这件事情不知触碰到了小皇帝哪根敏感的神经。知道消息的当天夜里,小皇帝就发了疯。
他把青年死死压在身下,双目猩红,表情狠厉:“朕可以容忍你恨朕,容忍你日日夜夜为江家族人抄经祈福。”
他掐着青年的颈项,看着他因无法呼吸而盈满泪水,逐渐涣散的眸子:“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想着从朕手里逃开。”
第二日江夜白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脚踝上多了根链子。
正好让他在冷宫里面活动的长度。
虽然他心法高深,早可以一剑斩断。但他还是觉得,这个主角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江夜白是受过刑的人。身子已经坏了。除了美色绝艳,其实滋味并没有寻常哥儿那么好。
甚至每次都会弄得床榻一片狼藉,有时还会血迹斑斑。
更何况冷宫里条件很差。春寒夏燥,床铺被褥还又粗又硬。
主角来过夜,第二天江夜白都是半边身子发麻。被床榻硌的。
所以完全想不明白,主角放着好好的寝宫不住,隔三差五跑来他这边的粗陋冷宫发疯发泄,是个什么情况。
——还不如给江夜白换个宫殿,至少伙食好点。
“真好,”系统已经学会了幸灾乐祸,“如果宿主的快乐还在,宿主只会高呼刺激。这个世界,真和谐,真好。”
江夜白不想说话。
江夜白就这样在他的冷宫里悠闲地从春季过到了夏季。
天气越来越热。
据说皇帝的寝宫那边,会有人专门赶了虫蚁知了,以防惊扰圣安。
他这里自然没人管。
白日的日头下,黄昏的风里,全是树上传来的一阵阵蝉鸣。
南瓜的藤蔓爬了满园,开了花,结了纽扣大的青涩小瓜。
江夜白和小凤凰都很喜欢这夏天。炎热又热闹。
可夜里过来的小皇帝却渐渐烦闷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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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符就在御书房最大那个书橱,左起第二个抽屉里。”
一日摄政王又找个机会过来见他。此时他们的关系已经很暧昧,江夜白大概既算半个手下,也算作入幕之宾。
摄政王正色道:“取虎符需要三把钥匙。这三把钥匙在三个不同的人身上。但夜白不必担心,本王这里有能工巧匠,做了可解万锁的钥匙。”
江夜白拨弄脚上的锁链:“王爷,夜白被锁在这冷宫,怕是……难当重任。”
“不必担心,”摄政王胸有成竹,“我那侄儿最是畏热。又离不了你。再过几日便会受不了冷宫这热气,将你带去正殿那边了。”
“本王对他那点脾性,了如指掌。”
“夜白有机会,便尽快动手吧。夏狩之前,东西务必拿到。”
剧情里,摄政王夏狩时并未动手。大概是这次现实里主角过于强势,让他下决心早日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了。
江夜白单膝跪下:“夜白领命。必不负…王爷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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