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原形
林星川自打经历了鬼车和狐妖之事后,对妖魔鬼怪的出没已经可以说见怪不怪了。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紧张的嗓子发干,未知的东西总是可怕的,何况以他现在“夜行司总督”的身份,他还是解决这场变故的中流砥柱。
更糟糕的是,以他目前对这个朝廷的了解,中流砥柱很有可能只有他一个人。
顶多再算上已经昏迷不醒的云喜和看起来不是很可靠的阿岚。
那片水渍还在不断扩大,林星川凭着温欲行身体过人的眼力,看着它像是逐渐渗出了房顶,周围伸展出上百条细长的触手,缓慢地蠕动着。
林星川喉结动了动,他眼看着那怪物将其中一条透明的触手从房梁上伸下来,毫无阻碍的如针扎豆腐般插进了一位五品官员夫人的头顶。
短短几秒后,那位夫人便如刚刚那陵疆使臣一样,被活生生抽成了一张人皮。
林星川反应过来,连忙大喊:“护送皇上,离开大殿!快!”
殿内众人迅速反应过来,南乾无人敢在这种情况下对总督大人提出任何质疑,训练有素的侍卫立刻拔出刀剑,快速护送南乾帝退出大殿。
其余众人也紧跟其后慌慌张张地往外跑,大殿之中一片混乱,许多官员甚至只顾自己逃命,将妻子儿女丢在了身后。
跑得最快的就是麻涂,然后是其余陵疆使臣。
达娅磨磨蹭蹭不想走:“我的月亮还没走!”
被达知兰一把扛上肩:“不走你就去天上跟你的月亮团聚!”
然而林星川这一声,惊动的并非仅仅是人,还有房顶上那东西。
它飞快的挥舞着触手在人群中随意锁定目标,刚刚还仅仅探出一条的触手也变成了三条,同时攻击向落后的人。
虞衡经过林星川身边时,深情款款地看了他一眼道:“保护好自己,多加小心。”
林星川张了张口,想问虞衡能不能带他一起走的话被噎回了肚里。
殿内在人群尽数离去前,又留下了三张人皮。
混乱很快结束,最后一个离开的是一位穿着四品朝服的武将,他踏出大门后,还贴心地为林星川关上了门。
林星川想,温欲行真的好惨,他肯定不是第一次一个人被丢下了,这种感觉真的很孤独。
他想起之前从城墙上掉下来的事,当时疼得钻心,五脏六腑都跟着抽抽,却在短短几个时辰后就痊愈了。
听福伯说他还经常中毒。
常常因此神志不清。
林星川是个很怕孤独的人,他小时候很黏林薇,大了以后又常常和王聪待在一块儿,上了大学都要三五不时回家住。
他突然就有点理解温欲行不愿意再呆在南乾的感受了。
这南乾上下除了国师府那几位可爱的“老弱病残”,几乎所有人都把他当作救世主,从来不曾有人问过他一句。
你害怕吗?你疼不疼?
屋顶上那东西像是被林星川的多管闲事激怒了,刚刚的三条触手此刻变成了十多条,飞舞着向林星川袭来。
林星川暗骂一声,现在他手脚自由,可不是认怂的时候,他将云喜揣进怀里,一把将阿岚扛在肩上,飞快逃窜,他专门往那些犄角旮旯处跑,给那怪物造成追捕难度。
所幸温欲行的体力像是无边无尽,林星川跑了许久都没感觉到疲倦。
但这么一直跑下去也不是办法,那怪物显然在慢慢恢复,现在十条触手他还能跑,要是那上百条触手都恢复了呢?
他看见大殿门口地上的三张人皮中,有一个穿着御前侍卫的衣服。
他将阿岚发下来,咬着牙护着他飞速往门口跑去,顾不得其他,林星川一把提起那张人皮,果然在其身下找到了一把长刀。
说时迟,那时快,就当那触手即将碰到林星川后背时,他猛地转过身,举起长刀,闭着眼就是一通乱砍。
那触手还真让他砍断了两根,落在地上,化为一滩水。
首战告捷,林星川觉得自己已经是玄幻电影里本领高强的捉妖师大侠了。
他大吼一声:“来啊,老子宰了你!”
那怪物被砍断了触手,彻底被激怒了。
他脱离了屋顶,顺着柱子从屋顶滑落下来。
林星川这才看清,那是一只形状模糊的透明大章鱼。
南乾盛京远离海岸,章鱼怎么会出现在皇宫里?
来不及多想,那章鱼便甩着上百条触手密密麻麻地朝林星川伸过来。
“妈的!”林星川将阿岚护在怀里,拼命挥舞着手中长刀。
可惜,量他速度再快,也抵不住那章鱼触手实在太多,顾得了身前顾不了身后,被几条触手从身后牢牢缠住。
触手捆住林星川的胳膊,让他无法动弹,他奋力挣扎,却被越勒越紧,肋骨都快折了。
阿岚背对着他,林星川看不清阿岚的表情,这傻孩子总是不吭声,他怕阿岚被勒窒息,忍着恶心,低头狠狠地咬了下去。
那章鱼发不出声,却也将触手松了松,林星川趁机抽出那只拿刀的手臂,又斩断了一条触手。
林星川被狂躁的章鱼狠狠甩飞出去,砸在墙壁上,喉咙一甜,喷出一口血来。
阿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温欲行的身体可以迅速自行修复,不代表阿岚也可以。
林星川暗恨自己早就该将阿岚送出大殿,而不是留在这里陪着自己一起冒险。
怀里的云喜也没有半点儿动静,林星川甚至害怕它已经被压成了一张鸟饼,不等他掏出云喜看看情况,那章鱼便又来了。
林星川狼狈地扶着墙面站起身来,忍着浑身剧痛,艰难地再次举起长刀。
他在祈祷,快点让温欲行回来吧。
他大概坚持不了多久了。
阿岚还小,丧命于此实在太可怜了。
可惜祈祷起不了任何作用,当章鱼的触手几乎要插进林星川胸膛时,他依旧没有回到s市把温欲行换回来。
他眼看着那扭动的触手已经贴上了自己的衣襟,下一秒,却被一只小手攥住,硬生生拦了下来。
“阿岚?你没事!”林星川道。
阿岚点点头,小声道:“我刚才,在准备。”
林星川疑惑:“准备什么?”
阿岚没说话,林星川看着他拉住章鱼的触手,使劲往下一拽,便将那牢牢吸附在柱子上的章鱼一把扯了下来。
力气骇人。
那章鱼落在地上,吸附着地毯,张牙舞爪的爬过来,打算先吃了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小鬼当点心。
它一边挪动身体,不再如之前一般朝着一个方向进行攻击,它像是不耐与自己“晚餐”再纠缠下去,将触手散开,从四面八方直直刺向阿岚。
“小心!”林星川大喝一声。
可惜那触手太过密集,无孔不入,阿岚根本闪躲不及,林星川眼看着那型如尖刺百只的触手就要戳进阿岚身体,将其捅成筛子。
“阿岚!”林星川目眦欲裂,他举起大刀飞奔向阿岚。
却在下一秒看见阿岚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通体漆黑,带着褐色暗纹的巨蟒。
足有这重华殿中顶梁的金龙大柱一般粗细。
细密坚硬的蛇鳞将那些触手挡在外面,冲那只章鱼吐了吐信子。
面对这只庞然大物,章鱼果断迅速后退,手忙脚乱地攀上墙壁就要逃跑。
阿岚虽然看起来不是很聪明,但也知道到口的食物没有再让它跑了的道理。
他用粗壮的蛇尾将那章鱼硬生生拖了回来,在它惊恐无声的挣扎中一口将其吞下了肚。
那吃相与云喜如出一辙。
原来阿岚刚说的准备,是准备要变身了。
林星川哑然。
谁能想到那样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孩子,原型竟是这样骇人的东西。
有见过云喜化形的前车之鉴,林星川对此接受度还算良好。
他头一次发现自己最大的优点,原来是适应能力强。
他想,哪怕他现在回了s市,王聪当着他的面变成一只树懒,他也可以波澜不惊地将王聪送到动物园,给他找一只漂亮的母树懒。
也许还会比让王聪自己找女朋友要容易一些。
阿岚吃完了晚餐,迅速缩小,变回了那个粉白粉白的小男孩。
他跑到林星川身边,抱住林星川的大腿:“谢谢。”
林星川身上的疼痛此刻已经消失,他蹲下身子,将阿岚抱进怀里:“谢什么?”
阿岚将小脸贴到林星川肩膀上:“你保护我。”
林星川心都软化了,他摸摸阿岚的脑袋说:“是你保护我。”
他牵着阿岚的手推开了大殿的门,门外空荡荡的一片,所有人都离开了。
只有一人,顶着寒风,站在百米外的石阶上,往重华殿方向眺望,见到重华殿门重新打开,一大一小两个人从里面走出来,这才迎了上去。
“总督可有受伤?”虞殊问。
林星川惊讶,他之前觉得太子虞衡对温欲行的态度很微妙,远远看见个身影,还以为会是虞衡。
没想到居然是虞殊。
林星川摇了摇头:“无碍。”
“我备了车马,若总督不介意,便让我的车夫送您回府。”虞殊道。
林星川不善拒绝别人的好意,他道:“那就给殿下添麻烦了。”
回了国师府,林星川沐浴更衣回房后,第一件事便是提起毛笔,歪歪扭扭地给温欲行写了一封信。
——
凌晨三点多的马路上平坦空旷,温欲行跟着手机上的定位一路狂飙至市郊区,连路上的交通摄像系统都未能清晰地捕捉到其车牌。
可还未到达目的地时,信号便中断了。
温欲行直接关了手机屏幕,凭直觉继续往前开,在经过一片无一盏灯亮的别墅区时,他踩下了刹车,打开车窗,闭上眼睛听了听周围的动静。
然后直接一脚油门撞开别墅区的围栏将车开了进去。
跑车刺眼的大灯和震耳欲聋的声浪让徐辉一惊,他松开林薇的腿,停止了拖拽的动作,看向停在他面前那辆车的车标。
七位数打底,也可能在八位数以上。
应该不是林薇的儿子,林薇没有这么多钱。
或许是哪个随手在这里买了套别墅,半夜三更喝多了找刺激来的败家子。
温欲行从车上下来,看着徐辉,和额角,膝盖到处是血的林薇,他问:“你在干什么?”
林薇看见林星川居然孤身一人找到了这里,没有报警也没有带其他朋友,心里就害怕起来。
徐辉虽然年纪不小了,但体格明显比林星川健硕许多,林星川肯定不是徐辉的对手。
她冲温欲行摇头,示意他装作不认识林薇,赶紧报警,不要把自己打进来。
徐辉笑了一声:“没见过两口子打架吗?别多管闲事。”
温欲行完全没接收到林薇的信号,他问:“这里有监控吗?”
徐辉以为他在好心提醒自己,便道:“没有。”
温欲行点了点头:“那就好。”
不等徐辉反应过来温欲行什么意思,他面门上就被砸了狠狠一拳。
徐辉被这冷不丁的一拳砸的眼冒金星,温欲行却不太满意,林星川的身体强度不及他自己的万分之一,也就是有他的灵魂撑着,才能勉强提高不少。
徐辉冷笑一声:“不知死活。”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直接向温欲行刺了过来。
林薇惊呼一声,吓得腿都软了。
温欲行却直接飞身跃起一个漂亮至极的回旋踢将徐辉踹翻在地,紧接着两下便卸了他的手腕,夺过那把刀对着徐辉的肩膀就捅了进去。
动作间行云流水,下手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他任由徐辉躺在地上惨叫,走到一边拎起双腿受伤不能动弹的林薇,塞进车里对她说:“不用怕。”
温欲行关上车门,走到徐辉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什么人都敢动。”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放了我,求你。”徐辉满脸是血,他看着温欲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企图求饶。
温欲行却勾起唇角对他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将徐辉浑身上下的关节卸了个干净。
他蹲在徐辉面前,将徐辉手上那双黑色的胶皮手套摘下来,慢条斯理地套在自己手上,对他说:“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