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廖玉薛品惺惺相惜
何量和罗友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他们心里也曾有这种猜测。谢易听到商瑾辞入宫的消息后,大醉了三个月,差点浸死在酒缸里。以谢易的雷霆脾气,是可能做出偷六皇子这种事的。
薛策却不认同:“能做冥卫统领,谢伯伯绝不是有勇无谋的莽人,他不会为了一时私愤,断送整个冥卫。”
接下来是许久的沉默,每个人都想着各自的心事。何量、何夫人、罗友想着如何能应对白刃的追杀;何欢在消化刚刚听到的一切;薛策在想整件事中不顺畅的地方,只有何泽是个旁观者,他只有在二门内的工作坊里脑子才会转起来,他眨着天真的眼睛,后知后觉的问:“以后长兄变长姐了是吗?”
何泽的话瞬间瓦解了紧张的氛围,何欢摸了摸何泽的小脑袋,宠溺的骂道:“小傻子。”
薛策:“白刃不是陛下的人,若真要抓何欢,大可派兵光明正大的抓捕,不必暗杀。这其中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
何量:“会不会是商贵妃记恨老爷偷六皇子,才对何欢赶尽杀绝?”
何欢紧蹙眉头:“六皇子并没有受到伤害,商贵妃不会这么小心眼吧?”
“瞎猜无益,查查再说。”薛策提议,“何欢暂时去我府上住,瀚天府戒备森严,白刃不敢擅闯,不知何大人意下如何?”
何量喜出望外:“那就麻烦薛公子了。”
“我不能去,我去了,爹娘和何泽有危险怎么办!”
何泽眨了眨眼睛,说:“杀手要杀的人是你,你不在家,爹娘就没有危险。你去薛公子那儿吧,我也不希望你有危险。”末了,尝试性的喊了声:“长姐。”
薛策摸了摸何泽的脑袋,他越发喜欢这个有趣的少年。
张维把张家的家产契书以及值钱的东西都整理好摆在书房,又派人去把张向川叫来。
张向川看到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问道:“爹,你这是干什么?”
张维:“这是咱们家这些年攒下的家当,你心里有个数。你虽然和我政见不合,但好在是个明理的人,没让我操过太多心。以后你要照顾好你母亲,她上岁数了,嗓门大,爱唠叨,你忍着点。”
张向川越听越不对劲:“爹,你在说什么?怎么跟交代后事似的。”
张维轻笑了一声,笑的很疲惫。张维:“我已经向陛下上交了辞表。”
“你要辞官!为什么?”
张维:“不为什么,我不仅要辞官,还要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张向川被父亲气笑了。张向川:“爹,你说什么呢?你在哪喝的酒,喝这么醉,都开始说胡话了。前段时间你不是还要争侍郎之位吗?现在好端端的辞什么官。”
张维异常严肃:“你是六皇子门客,我永远都不会得大皇子重用。所以我必须和你断绝父子关系。你母亲跟着我是个拖累,你要是还有点孝心,就把她养着,没有的话,就把她赶出去,让她自生自灭。”
张向川的笑容渐渐凝固,他意识到父亲并不是在开玩笑。张向川:“你为了大皇子,不要家了?”
“对,如果你们成为我的障碍,我只能舍弃你们。”张维拿出一张他写的书信,展开给张向川看,“这张文书你留好,将来你们是生是死与我无关,同样的,我做了什么事,是生是死也与你们无关。还有这张和离书,替我交给你娘。”
张维背起准备好的包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张向川朝着他背影大喊:“爹,你抛妻弃子,对得起你曾经发过的誓吗?你有君无家,对得起张家的列祖列宗吗?”张维越走越快,张向川怕他听不见,声音越来越大,嗓子都喊劈了,却没能留下张维的脚步。
张维踏出府门,走下台阶,他想回头再看一眼,理智制止了他。算了,已经下定决心就别再拖拖拉拉。他脑袋里还存有张向川刚才的模样,让他欣慰的是,儿子已经长大成人,是个有立场的正人君子,会照顾好他母亲,不至于让张家的天塌下来。
张维眼角留下一滴眼泪,他赶忙擦掉,免得被别人看见。刑部尚书的生辰宴后,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冯先生来势汹汹,不只是要把大皇子调离长安那么简单,必有后手。无论是官粮一事事发,还是大皇子失势,他都会一败涂地,他的家人也无法逃脱,现在唯有一刀斩净自己和家人的关系,凭着张向川在六皇子身边的情分,才能保妻与子相安无事。
崇国在边关屯兵的消息刚传入长安,肖大人便上表主张大皇子去边关镇守,参与生辰宴的众官纷纷附议。张维环顾朝堂,曾经替大皇子驳辩的官员几乎都已被罢黜,剩下的犹犹豫豫不敢开口,只有薛昌一个嘴笨的武官出头,被众言官言语□□。
大皇子和薛昌被派往边关镇守,皇上却只给了五万兵马。以五万对崇国五十万,如蝼蚁对猛兽。大皇子据理力争,朝臣却一致表示以大皇子的韬略,五万兵马足以。大皇子这才发现,短短一个月,满朝言官竟没有自己的心腹之臣,曾经的心腹之臣大部分被自己罢官或降职,其他的倒戈去应和太子。大皇子开始后悔没听苏仪的劝告。
散朝后,张维拿到皇上批阅后的辞表,正式辞官为民,他到大皇子身边做了近身侍卫。
去边关的圣旨已下,薛昌的夫人为他打点行囊,他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想心事,天上飘着淡淡的雪花,像是白色的愁绪落到薛昌的脑袋上,又融进身体里。他想了许久后,来到薛品的院子。
薛品身着一身青绿色长袖袍,手持软剑,潇洒挥舞。薛昌眉头一皱,他那哪是练剑,分明是在跳舞,刺出去的剑软弱无力,步伐又不稳,剑穗红艳且长,碍事的很,对阵十分不利,若是这种姿态上战场,非让人捅成马蜂窝不可。旁边还有个人在弹古筝,古筝弹的倒是有几分萧萧马鸣、瑟瑟风沙的战场风情,但十分做作。在薛昌眼里,眼前两人就是长安里只会享乐的纨绔子弟,凭着想象卖弄金戈铁马的情怀。
廖玉看见薛昌,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弹奏,他沉浸在自己的乐音里,享受着家国情怀。
一曲终了,薛品收起手中的剑。廖玉知趣的进了屋子。
薛昌把去边关的消息告诉薛品,薛品不以为然:“大哥每年都要去边关巡防,这次为什么要特意告诉我?”
薛昌:“这次与以往不同,以前是巡防,这次是贬斥。”
“哦。”薛品淡淡的说。
薛昌并没有因薛品冷淡的态度发火,他神情忧虑:“父亲年迈,家中的事情你多照应些。”
薛品的神情有些异样,向来强势的大哥此刻有点卑微,薛品以为是自己喝太多酒眼花了,他定了定神,发现是薛昌的问题,不是自己的问题。
薛昌:“兰陵和兰兴这两个孩子还小,万一我有什么不测,就托付给你了。”
“大哥……”
薛昌摆了下手,没让薛品说话。薛昌:“我知道你喜欢自在,谁让你姓薛了呢,有些事推脱不掉。兰陵和兰兴很长进也很听话,难管教的是薛策,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别纵容他。”
薛品点了点头。
薛昌拍了拍薛品的肩膀,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索性就什么也不说了。
薛昌走后,薛品踱步进屋,廖玉已经备好了酒,配了几碟花生蜜饯。
廖玉已经在薛品的位置倒好了酒,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你需要喝一杯。”
薛品将酒一饮而尽。
廖玉:“我浪迹江湖,见过不少人,却从没见过你这样气定神闲的。”
“怎么说?”
薛品:“明明知道家里要遭受变故,也知道有人会在去崇国的路上暗杀你大哥,却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自在的与我在此处饮酒。”
薛品倒酒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笑了。这笑里包含的情绪太多,一半是他压抑的情感,另一半是笑廖玉的坦诚。
薛品给廖玉也满了一杯。薛品:“正好说明我们是同类人。”
廖玉挑了下眉:“怎么说?”
薛品学着廖玉的语气:“明明找到了仇人的线索,却可以忍住不追查。”
薛品与廖玉同时举起酒杯,畅快的干杯对饮。
廖玉:“我要是端了你的鸟园,你会不会杀了我?”
薛品一愣,随即赞赏的对廖玉报之一笑。鸟园的位置十分隐蔽,他每次去都会格外小心,连薛策都找不到的地方,想不到他会知道。
薛品:“如果我把杀孟律的凶手交出去,你会不会杀了我?”
廖玉的反应与薛品如出一辙,两人再次举杯,畅快对饮。
廖玉:“我们俩都不会武功,打架的话,净是薅头发,用嘴咬的招数,太不文雅。”廖玉摇了摇头,脑袋里想象着两人打在一起的场面。
薛品:“君子所见略同。”
两人举起第三杯。
廖玉由衷称赞:“人生在世,最难的是棋逢对手,这杯我敬你。”
薛品看着廖玉喝下那杯酒,面无表情的说:“我曾经耻于与你为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