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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二十四章重要?不重要?(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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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现在就直接过去了?不先回家一趟?”时洇在电话那头问。

    “嗯,不想耽误时间——师傅,去这里,麻烦了。”林辜月左上出租车,把手机上的地址给司机看了一眼,司机讶异地嘀咕了句“这么远”后便启动了车轮。

    “难怪你没和你爸妈讲你今天就回来了我不是来说这个的,昨天和你打完电话,后面我睡觉的时候辗转反侧,一直忘记我少说了什么以至于这么抓心挠肝的,刚刚正好你落地了,盛放发微信提醒我,我才想起来——我不是建议你要去找叶限好好聊聊,你有想好了和叶限聊什么方面的事情吗?”

    “呃,被你突然一问我有点不知道怎么讲,总之先了解他这四年有没有什么故意瞒着我的事情,就跟你一样,还有再问问,我想想啊,我真的一定要现在跟你回报吗?哦,我应该还会问一下他将来几年的工作打算,然后再问问要不要什么时候抽个时间去巴黎探望一下沈嘉越不过好像沈嘉越今年也会回来,那这点就不问了”

    时洇叹了口气:“还好我及时想起来,打来和你确认了。”

    “不是啊,你一时间来问我,我很难想得太全面,而且我两天没睡好觉了,现在脑袋跟浆糊一样,肯定会有漏掉的事情。”

    “别的要说什么、问什么我不管,你去问他一句——对你来说,我是什么人——问这句就行了。”

    “哈哈,这个问题不是艾伦问三笠的”这部动画还是时洇来林辜月家留宿时,俩人一起窝在被子里看的,林辜月刚刚还在笑,此刻明白了时洇的言下之意,瞬间愣住,“你觉得我应该要问吗?”

    “不然呢。”

    “算了吧,我不敢”

    “为什么不敢?反正是他来回答。所以是你会因此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不是他来知道你想什么。你又不亏。而且你放心,这句话经过了我、宣阳、盛放的挑选和审判,从无数部电视剧和漫画里,找出来的最精华的一句。”

    “你说得好像有道理,但好像又没道理”林辜月被时洇绕晕了,又呆了一阵,然后捂住嘴和手机话筒,小声惊呼,“不对啊!你们怎么知道我喜欢他的啊?”

    尽管她尽量小声了,但司机还是通过后视镜揶揄地看了她一眼,她的脸被那一眼看得飞红起来。

    时洇显然是在个安全且隐秘的地方,她大声叫道:“你居然知道自己喜欢叶限?”

    “你们该不会到现在都觉得我有那么傻吧?我总算知道当年高宇溪看到自己被冤枉成向秋澄的狗腿小弟的内心感受是什么样的了。”

    “那鬼知道啊,你表现得就是有那么傻啊,你又没和我们说过。”

    “那是因为——”林辜月顿了顿,又瞄了眼司机,看到他在专心开车,遂大胆了一些,“当年郑克和宋等等正好分手就是异地恋了一段时间然后分手了,要知道他们在我看来是全世界最要好的情侣,所以”

    “所以你觉得他们都迈不过去的坎,你和叶限也迈不过去,不想冒险。这点倒确实是担心得人之常情,不过现在不就没有了,你回国了啊。”

    “是的,就是这样,所以我那会儿不说出口是有十分正当的理由的吧。还有一点,叶限亲口说过的,他对建立亲密关系这种事有点……”

    林辜月纠结措辞之时,时洇质疑道:“也太怪了吧,亲密关系这种词是高中生讲出来的吗?”

    “哦,他表哥学社会心理学的,他从那里听来的。”

    “合理,你继续。”

    “应该说,他对建立亲密关系这种事是有些顾忌的。但是每次我说什么,他都会答应,所以我那会儿想,应该就算我说我喜欢叶限,叶限也会不管不顾地立刻答应和我在一起。可我真的不想看他去为难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甚至是害怕的事情。”

    “你又怎么知道他的顾忌里就不存在例外了呢?你又怎么知道那个例外不可能是这个会被‘不管不顾立刻答应’的你呢?你又怎么知道他答应你这个例外的时候,是为难的呢?”

    “我”林辜月卡壳了。十七八岁的主观臆断,再让二十二岁的她重新揣摩一遍,才发现确实有这么多不严密的地方,她思考一番,重新整理了思绪:“而且,抛开全部,只去论最核心的部分——叶限对我其实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喜欢。我知道估计大家看他对我很好,都觉得是那种喜欢,包括你们盼着我去和他说明白,也是出于这个理由。但我和他一起长大的,他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对我有这么好,是因为我和他一直就像家人一样,好的程度和别人不同,也是因为有一些别的特殊原因,那是责任,是来自父母的教诲。我感受到的比你们看到的更清楚。”

    时洇再次重叹:“他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对你那么好,也许是因为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喜欢你。好的程度和别人不同,也许也是因为你对他来说和别人不一样,因为你是他喜欢的人,所以才不同。”

    林辜月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

    故事可能存在着她看不见的背面。

    玫瑰不只是代表童话的玫瑰,还代表“玫瑰在哪颗星球,哪颗星球就如此重要”,还代表“即使世界上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样的花,你在我心里也是独一无二的玫瑰”。

    她把《小王子》读了十八遍。

    她看了十八遍关于玫瑰的意义。

    是否在那个故事背面里,也等同于她看了十八遍叶限的心情。

    时洇又道:“你也没有问过那些,不是吗?”

    她握紧手机:“我现在觉得你们从电视剧和漫画的台词里层层筛选得很有水平。‘对你而言,我是什么人’,真的是最精华的一个问句。”

    林辜月下车的时候,司机感叹了句:“青春啊,真好。”

    她又红了脸,然后一手拉着一个大行李箱,埋头开始走路,行李箱被石头绊了,她跟着行李箱一起摔倒。

    坐在地上拍膝盖上的灰时,她丢脸地心想,她有多少年没这么莽莽撞撞地跌一跤了。青春啊。青春是一往直前的勇气加上一无所知的大脑,所以叫青春。司机会觉得青春真好,因为他们正好相反,一无所知的勇气,只能直前的大脑。

    她扶着行李箱站起来,脸不红了,莫名开始哀伤。可能她能某天也会这样,看着害羞的、刚毕业的女学生在和小姐妹打电话,然后说“青春啊,真好”,只在心里偷念后半句,“我啊,真不好”。

    先看到她的是梁好的妹妹,梁安。她们姐妹的父母取名字很直接,希望一切都好的所以叫梁好,希望一切平安所以叫梁安。

    梁安不怕生,也不记得自己从前见过一次林辜月,声音脆脆地喊:“你是谁?你找谁?”

    “梁好在家吗?”

    “在家,我去叫她,姐——”

    林辜月把行李箱放在门框边。

    梁好出来时,先看到了行李箱,再看到林辜月,说:“一下飞机就来了吗?”

    “因为你喊我来拿你的结婚请帖。”

    这就是林辜月毕业典礼结束的第二天就赶回云江的原因。

    她的冰刀,她的妹妹梁好,要结婚了。

    在十九岁的这个年纪。

    “和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比,是不是路好了很多,像杰克的那颗魔豆,剧烈生长到成苍天的豆茎。豆茎的尽头是沉睡的巨人,我们村的路的尽头是另一个村”他们走在村口的大道上,梁好说着,忽然话题转折,“姐姐,你这么多年了都没有找过我。”

    “我以为你恨我。或者,不是以为。”

    “那你恨我吗?”

    “我为什么会恨你。”

    “因为我也故意让你愧疚,就像故意在你面前抽烟让你讨厌我一样的那种故意。”

    林辜月不意外,又或是无比宽容地没有去细究梁好的“故意”,只问:“那你还抽烟吗?”

    “不抽了,本来也是装出很会的样子。其实都没怎么把烟放进嘴巴里,就是夹在手指尖,再抱着胳膊,一脸不屑,这样就能看起来很会抽烟了。”

    “那就好。”

    “姐姐,那个李律师,是你的朋友吧?”

    “朋友的朋友。”

    她们的鞋底在粗粝的路上摩擦,沙沙作响。

    李律师不是林辜月的朋友,而是宋等等和郑克的同学。去年工地事故赔偿款终于打到梁家的账户上了。宋等等和郑克帮忙联系的人脉,李律师帮忙打的官司,林辜月帮忙出的全程费用。

    “只可惜那时,我外婆已经去世了,一辈子都在操心。”

    “抱歉。”

    “姐姐,你也不欠我什么,是我欠了你的。我后来想了,当时为什么这么恨你。因为全部人都对我那么不好,只有你对我好。我们村别的小孩看见红色和白色是洗脸盆和被袄里的棉花,我看见的却是‘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躺在泥里的人该彻彻底底躺在泥里,而不是看见光。”

    “你当初说你偏要觉得当井底之蛙就是快乐,那你现在觉得快乐吗?”

    “这种问题只有你会问了,我爸妈不问的,我死去的外婆和黄狗,还有亲戚邻居,都不会问的。”梁好踢踢鞋尖,说,“姐姐,我问你,爱情是什么?”

    突如其来的字眼令林辜月哑口,对于梁好的问题,她霎时间只想得起简·奥斯汀的两本著作的书名《理智与情感》和《傲慢与偏见》:“爱情”

    “其实我只是随口问问,你当初教了我那么多东西,唯独没教过我爱情。我认识的人里没有人有过爱情,我爸妈也不是爱情,他们是因为正好都残疾,又正好都要结婚,所以才被介绍在一起过日子。我妈这辈子都不知道我爸长什么样。虽然在书里,这要被殿堂化成神圣的爱情,可是我的家不是书。他们当初是被介绍给对方的,所以也把我介绍了给别人。三十三岁的男人,老婆病死了,有一个九岁的孩子。听上去不太好,但是他家有点小钱,只不过没姐姐你家这么有钱。”

    她们走到了大道路的尽头,再走下去就是别村了,于是开始折返。

    林辜月说:“你应该知道,如果和我讲这些,我会说什么。”

    “嗯,我知道。”

    林辜月看着前方,其实也不知道刚刚面对的是路的尽头,还是现在面对的才是。她说:“所以,你还想让我做什么?”

    “你不用做什么,我只是找了一个一定会让你出现的借口,只不过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我已经回绝了这门说亲,之后去城里,但不一定是云江,我要去学习和考试,成人自考,我想上大学,我想读书。”

    太阳落入地平线,他们的背面此刻一定是点点星斑。

    林辜月无端地想落泪。四年无论多长多短,它还是过去了。她说:“我刚刚在想路的尽头在那里,可是其实路根本没有尽头,我们只有起点。只要出发就比什么都好。你能做到的。”

    梁好笑了:“其实你最适合写童话的原因不在于你的文字浪漫,想象力丰富,而是你最会安慰人,忧伤的,温暖的,安静的,热闹的,总之什么样的安慰你都会。”

    她们走回了梁家,梁好把林辜月送上了大巴车。她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人,

    梁好的手抵着车门:“好像最重要的话一定要在车门关上前才能讲。当初,你和我说,不要成为第二个林辜月,而是成为第一个我自己,我现在才明白是什么意思。姐姐,对不起,还有,谢谢。”

    说完,她松开了手,车门关上。

    司机催着林辜月赶紧坐下,她才反应过来,她也要和梁好说谢谢和对不起的,可这时,梁好已经在车窗里变成了一颗小小的模糊的魔豆。

    林辜月拿起手机又放下了,心想,也没关系,这种话还是要当面讲,可以等一等。

    等到那颗魔豆长成擎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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