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十七章刺猬与刺猬打架(2)
第二天的一整个上午,林辜月都在思考自己究竟忘了什么。
直到第四节课的预备铃想起,她在走廊瞥见别的班在操场上集合,准备上体育课。
她忘带跳绳了。
一中最近也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蓄谋已久,编了一个“跳绳操”要所有人在体育课上学会,之后当作晨练的项目。
上节体育课,好多同学忘带跳绳,又懒懒散散地没找人借,这群人最后被难得发脾气的体育老师罚跑了八圈,其中也包括了林辜月。
林辜月在别的班也没有熟人,打饭时正想着一会儿问问叶限,端着饭盘一转头,便看到了他。
她眼睛一亮,才张口,叶限便道:“又忘带跳绳了?”
“欸,你怎么知道!”
“我记得你们班的课表,下午有节体育课。”
一旁的时洇,用千回百转的语调拖了一声“哦——”,然后说:“连我都没把我们班的课表背住。叶限,你是记性好呢,还是对某一方面的事情尤为上心?”
这句话显然是在调侃,叶限的呼吸骤然一停。
“确实,我也没记住我们班课表。叶限记性真的不错。”林辜月深表赞同,接着看到了几个空位,便立刻道:“我们坐那儿吧!叶限你打完饭也坐过来,我们帮你占位置。”
说罢,她便抬腿跑去抢位置。
时洇看着林辜月的背影,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对叶限叹了口气:“辛苦你了。”
叶限那口气这才顺了,他笑笑:“这不是挺好的嘛。”
“你还真了不起。”
“彼此彼此。”
听到这话,时洇脸一红:“你怎么知道的?应该不是辜月和你说的。”
“我猜的。”叶限说
时洇瞳孔微睁。
“我很明显吗?”时洇不安地咬着筷子,对刚坐下来的叶限问道。
“啊?哦,不明显,所以你不必担心。”
“你这语气明显是在安慰人吧完蛋了完蛋了那你都知道了,说明他肯定也知道,对吧?”
“他应该是知道。”
“那他为什么”时洇一顿,想了一会儿,失落道,“好吧,没事,我知道了。”
林辜月摸不着头脑地问:“你们在说什么啊?”
时洇中途吃着吃着说没胃口了,起身早早回班。剩下的叶限和林辜月吃完饭,便一起往叶限的班里走去拿跳绳。
“所以,你们刚刚到底在说什么?”林辜月问。
“她和任朝暮的事情。”
林辜月有点震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限无奈道:“说实话,挺明显的,话剧社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原来如此难怪。”
那看来是任朝暮明知时洇喜欢他,却还故意不以为然且高高在上。林辜月心想,她早和时洇说过一百遍任朝暮这人不怎么样,果然说得没错。时洇先前为任朝暮找了一百种借口,大约是现在才相信林辜月说的是真的。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和时洇都把事情想错了?”叶限怀疑地问。
林辜月摇摇头,语重心长地拍拍叶限的肩膀:“这些事情,你不懂。”
叶限“噗嗤”笑出声——该说这句话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林辜月警觉道:“笑什么?”
他收起表情,装出严肃的样子:“没有,我是觉得你说得没错,我确实不懂这些。”
叶限从书包里找出跳绳后,又从侧边袋里里拿出了两根棒棒糖,一根水果草莓味,一根牛奶草莓味。
徐毓文活泼地跳到他桌前:“有糖!我也想吃!”
“学校门口小卖部有卖。”
“我懒得出去买,而且你一个人吃两个干嘛,好小气啊——”
“有人吃得了两个。”
叶限不咸不淡地回答道。
林辜月靠在墙上打了个哈欠。
叶限走出班门,把跳绳和两根棒棒糖一并放在她手心:“你上次说自己跑完步头晕,我想可能是因为低血糖,所以”
“原来你是要给林辜月!”
林辜月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一跳,转头见一个女孩把身子探出窗,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俩。
竟然是徐毓文。
林辜月上次和她有交集,还是她从楼梯上滚下去,把腿摔坏后,回学校参加三模,无意间发现了徐毓文和她同桌用一个本子把全世界都编排了一遍,林辜月在那本笔记里的命运以及人设是“不会有好下场和活该摔倒回家的作弊者”。
当然,徐毓文并不知道她看到了那些。
“我们初中是同班同学呢!好久不见啊!最近沈嘉越怎么样了?我听说他准备出国考音乐学院。”
林辜月看着她的笑脸,心道徐毓文不当演员未免有些可惜。
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林辜月礼貌地笑道:“沈嘉越最近挺忙的。”
叶限接话:“不过他好像过两天回云江一趟,到时候要是有时间,我们把他叫出来一起去吃火锅吧。”
徐毓文的笑意一僵。
不及林辜月回答,一个男生一伸手,用手肘内侧卡住叶限的脖子,不由分说地把他拉走:“别和女生聊天了,陪我去趟办公室。”
叶限走后,徐毓文又冲林辜月展开笑颜:“欸,辜月,你和叶限有血缘关系吗?”
“啊?没有啊。”
“居然没有吗!我刚刚都还一直在想你们会不会是兄妹,一个随母姓,一个随父姓,或者同父异母,同母异父之类的。”
林辜月歪着头,疑惑道:“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一方面是你们眉眼还挺像的吧,另一方面是除了家人以外,还有什么关系能够这么细致入微地照顾人啊,提前预想到你可能会低血糖,然后就准备好糖果。”
“但我们确实就是朋友啊。”
“只是朋友也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吗,还真神奇。反正,我的身边,就只有我哥和我爸才会这么对我——哈哈,会不会叶限其实就是在把你当妹妹或者女儿养啊。”
林辜月愣住。
徐毓文突然话语转弯:“哦对了!你和叶限还都是话剧社的吧!真羡慕啊,我本来也想转社的,但你们的社长好严格哦,居然只收了一个人。”
明知对面的人曾对自己散发过恶意,林辜月的演技可没那么精湛,难以保证自己不会在下一秒就开始翻白眼。在露出端倪前,她决定迅速退出这个让自己不得不装模作样的尴尬画面。
“哈哈,是。那我也先走了啊。”
她回神,边干笑着,边往后退。
林辜月印象很深刻,这一年的五月六号是星期六。
那天是云江市鲜有的大雾天,雾气在窗上铺成一大张白茫茫的背景图,覆盖了万物,什么也看不见。
即使是稀有的天气,林辜月也没太在意,因为她要赶着去上托福阅读课。她洗漱完,换好衣服,拎起专门放托福相关资料的学习袋,准备去客厅的冰箱里拿每天五点多配送的盒装鲜奶,爷爷每天晨起去小区遛弯时,都会顺便把送来的牛奶放在冰箱里,因为林辜月喜欢喝冰牛奶。
但是五月六日的早晨,她没有在冰箱里看见牛奶。
爷爷忘了吗?
她终于感受到这一天的奇怪之处,关上冰箱门,转身。
林辜月看见一只老得皱起的腿斜躺在厕所门前的吸水毯上。
林辜月这辈子没想过这么荒唐的场景。
最亲的家人生死未卜地在医院抢救,而她在教室里写英语文章的句子翻译。
她想跟着救护车一起走,被拒绝了,理由是老家的习俗——老人病重时未婚少女不能陪床,不然阴气重会招鬼来把老人提前带走。
二十一世纪的文明在爸妈口中瞬间倒退了两百年。
救护车的门关上时,父母还叮嘱了一下,叫她安心上课,安心这个词用了重音。
安心个屁。
周二中午,在食堂,林辜月咬着筷子,在妈妈发来的短信“爷爷已经转入普通病房,现在叔公在照顾,不用担心”后面,回了一句“好的”。
“我要把午休翘了去看我爷爷。”她毅然决然地对面前的三人宣布。
“翘吧。”
宣阳说。
“反正今天我点名。”
时洇说。
“医院?我和你一起去吧。”
叶限说。
林辜月展出这几天难得的笑容。
命运爱开玩笑,但生活还是在善待她。
在适时的时光里,遇到这些不必费口舌多什么的朋友,是她最大的幸运。
林辜月拎着一小篮水果,走进了爷爷在的病房。
果篮是叶限在医院门口买的,他说他就不进去了,但是小时候受过林爷爷的照顾,果篮就当作是心意,摆在那儿看着应该也挺让人开心的。
叶限总是想事情想得很周全。
病房里只有两床病人,除了爷爷以外,另一床也是七八十岁的老人。
叔公看了一眼进来的林辜月,似是觉得眼熟,但又无法确认是谁——除了烧香,她不常回父母的老家,酒宴又常和补习上课撞时间,便基本缺席,记忆中家里面和亲戚也都很少来往,上次见到叔公有打招呼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要不是叔公和爷爷实在长得像,她也不会一眼就知道那是爷爷小十二岁的弟弟。
林辜月是逃了午休偷偷出来的,自然是不可能让叔公知道她是谁,免得妈妈知道了又得闹一个晚上。
她搬了张凳子,坐在更靠近另一床病人的地方,大着胆子和面前不知是护工还是病人家属的陌生叔叔说了一句:“叔叔好,我来看我爷爷了。”
说完,她心脏狂跳。每次和陌生人讲话都是一场试胆大会,尤其还是在做戏的情况下。
陌生叔叔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立刻便觉得她是隔壁床的家人,随口夸奖道:“姑娘真乖,孝顺。”
叔公这才把头转了回去,虽然是半信半疑的。
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爷爷睡觉的样子。
爷爷爱睡午觉,每次从他房间经过时,都能看着他背着身打盹,常穿着灰色条纹的家居服,令沉睡的他看起来像一具古老但宁静的石灰岩。
现在的爷爷也像,但是她能够看清爷爷的脸了。
原来爷爷这么的老。
林辜月一直不知道自己的性格到底像谁。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
妈妈、爸爸和秀珠女士都是豪放且善于交际的人。家里只有一个人是内敛寡言的,那便是爷爷。
原来她像爷爷。
爷爷不爱参加人多的活动,只喜欢和那两三个老友一起去棋牌室玩。如果那几个老爷爷没时间,爷爷宁愿是一个人遛弯或者看方言剧,也不愿意去结交新朋友。
爷爷像一个寄住在家里的客人,也许他自己也把自己当作是客人。越长大,林辜月越少和爷爷在同一个餐桌上吃饭,因为爷爷大部分时间都是等他们吃完后,自己再一个人吃饭、洗碗。
有一次,林辜月问秀珠女士,爷爷以前也这样吗。
秀珠女士说,他一直都这样,永远像一个无法融入家庭生活的局外之客。
她想,爷爷真的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甚至也很少当过一个好爷爷。
但她知道爷爷爱她。
每天的牛奶是爷爷冰的。
每年冬天的草莓是爷爷买的,林辜月不爱吃水果,除了草莓。
每次幼儿园放学都是爷爷来接的,尽管总是很迟。
每次妈妈罚她在厕所关禁闭,是爷爷撑着疲倦乏困等她出来,看她回房间了,自己才去睡觉。
爷爷在别人眼里一定是个没什么用的人。
但林辜月孤独漫长的童年,也是那个没用的爷爷,沉默又不可缺少地在她的生命里。
林辜月在听见护士确认好爷爷的身体状况一切稳定后,挑着叔公去厕所的时候,把果篮放在窗台旁,离开了。
叔公回来时,把窗台边的果篮,放在了林爷爷的床头桌上。
过了很久,林爷爷睁开眼睛,迷迷瞪瞪地问,哪里来的果篮。
叔公笑了一下,说:“辜月长得真像秀珠姐年轻的时候,一个人坐在那里老半天了,估计是怕我和她妈妈说她上课还跑来医院。傻小姑娘。”
“辜月是好孩子。那就不要让她妈妈知道这件事了。”
云江话在林爷爷嘴里被说得含含糊糊的,笑意却是一下绽开了。
中午是公交车一日之内最空旷的时间段。
林辜月和叶限坐在最后排,车里除了他们,只有司机。本来他们想打车回校,但直达的公交车来得更快,俩人一想反正离下午上课的时间还远得很,便上了车。
“救护车来的时候,我向每一位知道的神仙菩萨佛祖都做了祷告和祈求保佑。无神主义者这么做挺搞笑的吧,明明我不信这些,但是脑子一片空白时,心理却只想得到——观世音菩萨、主耶稣、乐山大佛、土地公公、太上老君、王母娘娘、宙斯、雅典娜,求你们无论哪个谁听见我的祈祷了,请大显神通保佑我爷爷吧!”她见到爷爷状态稳定,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整个人活泼了许多。
叶限笑道:“那没准你的祈祷还正好歪打正着被哪路神仙听见了。”
“还得是救护车来得快……”林辜月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立刻住嘴,脸憋红了,最后说,“抱歉,我不该这么说的。”
叶限愣了一下。
“你别道歉,我不会想那么多的。更何况……”他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不受回忆影响,笑容却仍旧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更何况,那个时候,救护车也已经来不及了。”
林辜月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从叶限口中知道他家里的那段故事。
叶限说,他也以为。
“但是,每次看到你和嘉越小心翼翼不敢说话的样子,都觉得那个相处状态好不像我们。至少,我希望我们三个之间,用不着那么为彼此警惕。”
“可我不想自己成为揭你伤疤的那个人。在你真的走出来之前,我都不想知道,我也不会问的。”
“我也不是今天一时兴起想告诉你。我认真地想过很多次了,如果我有一天能从那段故事里走出来,那么一定开始于林辜月的知情。”他犹豫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这个想法太自私了。所以对你来说知情是负担的话”
“我想知道的。”
林辜月着急到脱口而出。
说完,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认真道:“我想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林辜月不是具有八卦精神的人,学校里很多风风雨雨,甚至是娱乐圈里的桃色新闻,她都是很滞后地才从朋友们的聊天中里知道。
别人的故事,她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了解,知道了也无所谓,不知道也无所谓。
但是叶限的故事,她想知道。
她想知道叶限曾经为什么而流泪,为什么而笑,那一大段她不曾参与和见证的故事,叶限是怎么过的。
关于叶限的一切,她都想知道。
叶限说,妈妈去世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又三个月了。
妈妈的去世是一个句号,那些不快乐的事情,发生在更早以前。
叶限家里没落了以后,经常有人上门讨债。为了还债,爸爸和妈妈慢慢地变卖了所有房产和股权份额。
其实,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个数字是多少。他也不敢问。
他们一家搬到出租屋后没多久,叶爸爸和叶妈妈其实就离婚了。叶爸爸出轨,叶妈妈表面上很冷静地离婚,却在他面前歇斯底里。她不愿意承认叶爸爸是有错的,可能是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还爱叶爸爸,但根本原因是她不相信自己的眼光和人生会有纰漏,被过去成功辉煌的自己绑架,而不接受现在的落魄与失败,婚姻上,还是生意场上,她通通把错推给别人。所以也这样,她不允许叶限和林辜月、嘉越有任何往来,甚至用自杀来威胁叶限。
那阵子,叶妈妈变得非常奇怪。他曾经劝叶妈妈重新工作,或者去看心理医生,但是都被拒绝了。
到了初二,叶限的爸爸又出现了,说自己得了肝癌,希望和家人过完余生。他妈妈答应了,那阵子一家三口看起来还挺像一回事的,叶妈妈的状态也好了不少。
叶限用“诡异的温馨”来形容那段生活。
叶爸爸去世后,叶妈妈过得异常的平静。后来,叶限才知道,原来是她在处理剩下的债务,处理好后,她就决定离开。
叶限在家里发现妈妈时,她已经浑身冰冷僵硬。
救护车来了也没用。
双亲接连离世后,叶妈妈的弟弟,也就是叶限的舅舅,成为了他的法定监护人。表哥在外地读研究生,房间正好空出来给他,表弟很喜欢小动物,所以也很善良地接纳了他的星星。现在,他和星星都住在舅舅家里。
“怎么样,这就是我的故事。”
叶限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说道,仿佛他说的只是电视剧里某段戏剧性的剧情,那些曲折又艰辛的悲剧并非真实发生在他身上。
他在叙说的时候,没有讲自己在故事发生时的具体心理活动,只是很客观地描述事实,但林辜月能想象得到事件里的叶限是什么样子的。
她能想象得到。
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的时候,叶限慌张地掏出纸巾:“你这样,我早知道不告诉你了。”
“我要知道。我要知道。”她哭得愈发大声,“你好辛苦。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林辜月脑子一时间乱得很,引以为傲的语言系统功能瞬间垮塌,只是胡言乱语地道歉,没有逻辑地哭泣。
“笨啊。”
叶限忧伤的眉目渐渐恢复温和,语气柔软。
他从没有想过要林辜月安慰他,或者陪着他回望过去做一番深刻的总结和告别。事实上,如果林辜月那么做,他会更痛苦。很多事情他不可能忘记,也不会允许自己忘记,更不希望有人来劝他要忘记。
但他只要呆在林辜月身边,每一秒每一分都等于在向过去的不幸和解,找到自己在世界上的位置。
因为林辜月不会把叶限这个人当作父母双亡的可怜孩子,或者是家道中落的落魄少爷,又或者是拥有光辉童年和平庸未来的“伤仲永”。
林辜月只把叶限当作叶限,然后只需要像一个笨蛋难过一会儿就好了,如同此刻。
这令叶限安心。
他把林辜月擦到湿透的纸巾换下来,又塞了一张新的到她手心里。
“我也这么哭过。”叶限说道。
五年级他生日那天,他冷静地和他们说完不要再一起玩了以后,他看到林辜月送的礼物里,装着一直钢笔和一张纸条。
“叶限,生日快乐,上次你送我的笔给了我好运气,让我考了第一名,我也送你一支,希望你比我更好运。我听说江边要搭一个超大的摩天轮,到时候我们一定要一起去哦。”
读完纸条,他哭了一整个中午。
似乎那也是最后一次,他能够像一个孩子一样释放情绪。从那以后,他几乎不哭,即使是父母的葬礼,他也是自抑沉着地走完全程。
他不是不悲伤,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哭。
“如果我和嘉越在就好了。”林辜月说。
叶限怔了一下,然后轻轻道:“嗯。”
那几年他无数次这么想过。
要是林辜月和沈嘉越在就好了。
日子一定会少难过很多。
所以在所有事情结束后,他第一时间就去见了他们。码头边的那个晚上,是从四年级以后,他人生里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叶限。”
“嗯。”
“我们以后要一直在对方的身边,无论什么事情都一起经历,好吗?”
“嗯。”
“谁都不要再一个人了,好吗?”
“嗯。”
公车的速度时快时慢,偶尔上来一些乘客,稍坐几站便很快地走了。
只有林辜月和叶限一直在最后排,在彼此的身边。
他们会一直这样呆着,直到到达最终目的地。
忽然间,叶限有点热泪盈眶。
他愿意相信这趟公车驶向的是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