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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十五章醒醒吧鼹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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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期考前,林辜月构思好了话剧的剧情大纲,她不太看悬疑和推理小说,案情部分还特意分别拜托叶限和郑克帮忙梳理。

    她也拿不准她那位社长到底是不是真心并正经地想做话剧,不过,这个故事她自己是很喜欢的——一个整日卧病在床的女孩,与她作伴的只有她的玩具们。这些玩具也成为了女孩在寂寞中的心灵寄托。突然有一天,其中一只在八音盒上的舞蹈人偶,倒在血泊中,紧接着其他玩具纷纷活了过来。女孩作为侦探对几只玩具进行审讯。她将要把凶手指向英国士兵时,突然发现自己满手鲜血,原来真正的凶手是她自己。

    林辜月对这个剧本的隐喻是——女孩其实是在成年人社会里被不断蹉跎,而“生了病”的大人。她杀死的玩偶,其实是她童年的一部分——意味着,“成长若是完全违背了自己的意愿,那么人每长大一点,便是杀死过去的自己一点”——这个决定了核心概念的话是她翻自己小学时的名句摘抄本时看到的,连作者是谁她都没记住,但过去能击中她的话,现在也同样能击中她,那就足够说明这句话的道理效用期限之久。

    剧名也定好了,就叫《爱丽丝的病床边》。女主角叫爱丽丝,灵感则来源于向秋澄命令他们涂鸦的那条蓝色裙子。

    出乎意料的,作为社长的向秋澄难得靠谱了一次。她认真地读完后,然后给予林辜月热情的称赞,并完整地说出了故事的潜在寓意。

    “看吧,喜欢话剧这件事情上,我可没有骗人。”她得意洋洋地说。

    林辜月点点头。

    向秋澄继续说道:“学妹,你放心写正式剧本,我一定会想办法让我们话剧社有舞台的。”

    “最好是能在六一儿童节演出。”高宇溪搭腔。

    林辜月又点点头。

    时洇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也跟着点头,半晌回神,小声道:“也难怪连任朝暮那样的人也会被向秋澄和高宇溪忽悠,他们真的有股匪夷所思的魔力。”

    半期考后,班主任便按照成绩安排了新座位,一个成绩好的带一个成绩稍弱的。

    时洇考了班级第一,林辜月也很意外地考了班级第七,俩人便不情愿地被拆开坐了。

    林辜月的新同桌是宣阳。初升高补习班的化学老师这学期也教他们班,她一直以为他和化学老师走那么近,应该学习很好,或者起码是很热爱化学的。而在排名和成绩表上,宣阳考了倒数,并且化学只有13分,基本可以说是没有学过的程度,因为这次化学考试并不刁钻,年段上高分的人非常多。

    考上一中后,其实未必人人都努力,部分人会觉得半只脚迈入985和211了便在高一享乐。她猜宣阳没准也是这样。

    和宣阳做同桌的时候,一开始他们不太和对方说话,直到某次物理实验课,需要同桌两人一起配合,他们这才多说了几句话,后来也慢慢熟络了起来。

    宣阳对运动毫无兴趣,也难怪时洇一开始会觉得他有点像郑克。但也不是完全像,郑克是文人书生的类型,但宣阳更多的是一些偏柔美的气质——不得不说,宣阳在男生里算是极其清秀的了。

    他爱讲一些特别冷的梗,他本人表示他的笑话并不需要别人捧场,但假如林辜月不笑,他就会瞬间不高兴。林辜月有时候也分不清宣阳的话里什么是梗,什么是普通叙述,于是干脆无论宣阳说什么,她都乐呵呵地回应。

    林辜月之所以能这么宽容宣阳,是因为他在她看来,是同龄男生里,除了沈嘉越和叶限外,难得的正常人。

    一天,因为下雨,升旗仪式便在班上以广播形式进行。结束后,距离上课还有很多空余时间,他们的后桌马宏瑞和三俩男生在位置上聊天,声音窸窸窣窣的,像几只要偷灯油的老鼠。

    预备铃响后,其他几个男生都散了,马宏瑞戳了戳林辜月的背,还恰好戳的地方是内衣扣,也不知是否故意。

    林辜月恼怒地转过头,便看见他饶有兴趣道:“你知道吗?刚刚我们几个给班里女生排名,你是第一名。特意来和你说,让你高兴高兴。”

    从小到大,大人们和男生们总是会理所应当地,把她当成茶余饭后的消遣调剂品,甚至还会认为那些随意的评判是夸奖,被指点和评分的当事人应该要高兴。

    她的眉头才刚皱起,便看见宣阳用纤白的手抡起化学书,向马宏瑞的脸一把呼了过去。

    “用垃圾打垃圾,正合适。”

    宣阳和马宏瑞之间的斗殴——客观角度来看是宣阳单方面被揍,一直到有人把老师喊来了才作罢。

    来的是化学老师,自从林辜月上了初中,她在脑子里记各种老师都是用学科命名,而不是姓名。从围观同学的喊声中,她这才记住了,化学老师叫李自良。

    李老师掐着宣阳的胳膊,把他护在身后。

    了解完事情来龙去脉后,李老师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带宣阳去医务室,马宏瑞你自己找班主任说去。”然后便带着宣阳转身离开了。

    在一旁的林辜月,总觉得这一幕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

    下课后,林辜月没有去医务室找宣言,凭着第六感去了化学组办公室。

    门虚掩着,她犹疑片刻,直接推开了门。

    宣阳坐在李老师的椅子上,李老师似拢非拢地,俯在他身后,他们桌上是一堆习题。

    “什么事?我在给宣阳补习。”

    林辜月还什么都没问,李老师直接说道。

    “班主任叫宣阳过去。”她也扯了一个很合理的理由。

    “行,宣阳你去吧。”

    宣阳看起来毫无生机,呆滞地站起身,走到林辜月身边。

    “等一下。”

    他们要出门时,李老师又喊住他们,他眯着眼上下打量林辜月,视线游移到她校服上的校徽后停顿了。

    林辜月后背发凉,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挺好。你们去吧。”李老师说道。

    宣阳惊得双手发颤,上前挡住林辜月半个身子,面色苍白地关上了门。

    “不是班主任喊我吗?”

    “我骗人的,班主任根本不知道你和马宏瑞打架。我们直接去操场吧,下节体育课。”

    “林辜月,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说,你必须要记住。”

    “什么?”

    “一定要离李自良远一点。”

    林辜月没问为什么,直觉告诉她,应该要按照宣阳说的做。

    但是如果这是正确的,为什么宣阳自己却不呢?

    跑完圈是自由活动时间,时洇去找人打羽毛球,宣阳和林辜月坐在树下发呆。

    “听吗?”宣阳递给她一只耳机。

    林辜月把耳机戴上,放的歌是五月天的《拥抱》。

    “好听吗?”

    “好听。”

    “那就好。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

    一片树叶从头上落到他们脚边。

    林辜月幡然醒悟。

    她微微仰头看着那些茂密的树叶,每一片的形状和大小不尽相同,但每一片都像是冬眠的蝴蝶。

    时洇趴在栏杆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操场。

    任朝暮带着课本从篮球架旁走过。他的腿已经能正常走路了,一颗球滚到他脚边,他捞了起来,只见篮球飞出一道抛物线,正中篮筐。接着,他又气定神闲地继续走去实验楼。

    像少女漫和言情小说里的画面,但是放在现实里就看起来——

    “好装”林辜月脱口而出。

    时洇突然替他辩白道:“有吗?还好吧?可能是他篮球打很好,做得比较轻松,所以就看起来有点装了,但应该不是他的本意。”

    “也是,有道理。”其实林辜月只是随口一说,懒得在意任朝暮是篮球水平高还是真的很装,她反倒很奇怪为什么时洇会替他说话。

    “欸,辜月,你觉得我好看吗?”

    时洇把蓬蓬的卷毛压平,把林辜月的肩膀掰正,想让她和她面对面地仔细瞧瞧、

    但对于这个答案,林辜月哪用仔细瞧,从小到大看了那么多眼也不是白看的,她闭着眼睛用左手都能把时洇的样子画出来——当然,这是个夸张形容,她已经不画画很久了。可能因为过去桦北“万物皆美,各有千秋”的教育,她不太爱去评断美丑。但如果非得用擅长的文字去描绘时洇,那么她很愿意用“凝脂般的白玉”这种透亮干净进行比喻。

    所以,对于时洇的问题,要简单回答,那必然是——“当然好看啊。”她回答道。

    “真的吗?总觉得从你嘴里说起来可信度多了几分,毕竟你这么漂亮。”明明是受到肯定,时洇却还是黯然,她顺着林辜月绑皮筋的后脑勺,摸到了发尾,“我要是和你一样漂亮就好了。”

    林辜月很疑惑,在桦北的教育之下,时洇一直很自信,也不会将外貌上的美进行定式。今天却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莫名其妙的。”林辜月并不太高兴,语气不由得有点重了。

    “哎呀,我当然记得以前学的东西。但是但是,我还是想让自己更漂亮一点,这样会不会更容易被人喜欢。”

    “长相和被人喜欢之间存在关系式吗?”

    “那是你长得漂亮所以你才不会知道漂亮的好处。”

    林辜月又问时洇,为什么要为了别人而改变自己。

    时洇高深莫测地说,因为在不确定对方喜不喜欢自己时,人总是会变得很没底气。

    “但是时洇,从小到大都是你有更多的朋友,方晓琪和李凯比起跟我,也都更喜欢和你玩。现在在二班也是,所有人周末约着出去玩都会来叫你,有好东西都会分享给你。因为你有趣活泼开朗,这都是比漂亮更重要的品质吧?”

    “我说的不是唉算了算了算了,你这个不开窍的呆瓜。”

    她哪不开窍?开不开窍和她们的讨论点有关系吗?林辜月霎时间无话可说,选了个最幼稚的反驳:“你才是呆瓜。”

    “反弹。”

    时洇更幼稚。

    预备铃响,她们回到教室。

    “你说,我把头发拉直会不会更好看?”宣阳还没回来,时洇直接坐在他的位置上。因为林辜月和宣阳很熟,所以时洇和宣阳也算得上熟人。

    “你要是是为了让别人觉得你好看所以想要拉直,那还是算了。”

    “等一下。”

    时洇睁大了眼睛看着桌面,一时间忽略掉了林辜月说的话。

    “什么啊?”

    顺着她的目光,林辜月看到宣阳的桌面上的课本里,夹着一张白纸,从封面上露了一截。

    上面写着,遗书,两个字。

    教化学的李自良老师进了教室,时洇从宣阳的位置上起身,一转头便是宣阳的脸。

    为了打破尴尬,时洇干笑着:“宣阳,你觉得我把头发拉直怎么样?”

    “现在就挺好的吧。”

    “好好好。”

    时洇应道,灰溜溜地逃回了座位。

    前十五分钟是化学小测,宣阳直接把卷子揉烂丢进抽屉里,头躺在手臂上。这场景见怪不怪了,林辜月从来没有见过宣阳好好做过化学小测和作业。即使这样,李老师也从不在班上批评他,反倒是十分纵容。

    林辜月答题时心不在焉,估计会是她考得最差的一次小测。

    交卷后,她侧头看着宣阳。他在化学课总是发呆,好像除了发呆和毫无焦点的涣散,所有注视都是令他疲惫和厌恶的事情。

    “其实你挺讨厌化学的,对不对?”她试探地问道。

    宣阳的瞳仁一颤。

    “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讨厌。”

    社团课上,林辜月把马尾辫重新解散又梳起,来来回回了好几次。她突然意识到,宣阳好像从没说过自己参加任何一个社团。

    “怎么了?”

    对面的叶限问道。

    她“哗”得站起身,说道:“我回教室一下。”

    说完,转身就跑。

    “我也回教室一下。”

    时洇不假思索地跟在了她后面。

    “教室的门和窗户肯定是锁住的,我们先去管理员办公室拿钥匙。”更加冷静的时洇拉住了林辜月。

    从管理员那里拿到钥匙后,她们放慢飞奔的脚步,走近了高一二班。

    不出所料,教室的窗帘都被拉上了。

    “我们教室的监控是什么时候坏的?”林辜月一边问,一边轻推了一下前门——门被锁住了。

    时洇所在的后门,也同样打不开,她摇摇头:“不记得了,好像开学没几周就坏了。”

    她们的胸腔憋着一股气,看着手中的钥匙缓缓地打开了门锁。

    “时洇,录像。我把他带出来了你再停。”

    林辜月的喉头哽咽,声音颤抖。

    门被用力地推开,触及墙壁后,又回弹了一下。

    黑板上满满的化学公式,宣阳抬起手握着粉笔悬在半空中。旁边的李自良的裤子拉链处,似乎一直贴着宣阳校裤的侧边白线,听到响声后,迅速地和宣阳分开了。

    李自良走到讲台中央,掩饰住了下身,他严词厉色道:“干什么?这节课是社团课,学分还要不要了?”

    “宣阳忘记上社团课了,我来带他走。”

    时洇藏在墙后录像,林辜月径直走向讲台。

    宣阳的手臂兀地垂下,粉笔落到地上,发出“哒”的一声脆响。他转过身看向林辜月,眼眶殷红。

    “宣阳上的是化学社团课。”

    “学校从来没有开过这节社团课!你凭什么强迫别人要上你的课!”

    林辜月紧紧地拉住了宣阳的手。宣阳的掌心被她握得发痛,他看见她耳红面赤地怒喊着,而嘴唇却因恐惧而发白。

    “你自己问问宣阳,两厢情愿算不算强迫?”

    宣阳没说话,剩下四根手指轻轻回握住林辜月的手。

    得到暗示的林辜月把宣阳拉到身后,不让李自良继续看他。

    “他不愿意,你这就是强迫。”

    李自良好笑地看着他们紧握住彼此的手,说:“宣阳,你还挺会的啊,在我面前一副样子,在同学面前又一副样子。”

    “确实,我也早就觉得林辜月很漂亮了。”

    李自良的手,如林辜月最恶心厌恶的鱿鱼足般,攀爬上了她的左侧脸。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想要甩开他的手,却像是被忽然间施下世间最恶毒的束缚咒,动弹不得,钉在原地。

    “要和我来吗?”

    李自良笑得满脸油光程亮,他腕部竟然还喷了熏人的古龙水。林辜月想起第一次陪父母应酬的那道红烧蹄髈,她不小心把八角当作瘦肉,满嘴肥腻不适的异香。

    不怀好意的人事物都擅长伪装,便是偏选最难以有所顾忌的身份,最无法反抗的哄骗姿态,春蚕到死丝方尽的李自良,伪装小资和品位的古龙水,浓香赤酱下的八角,他们都知道如何引诱单纯的牛犊上当。

    那股肥油香与鱿鱼足从林辜月的脸侧延伸到了她的校服衣领上的的拉链。她一直把校服穿得很规整,拉链也会拉到最顶端,而不是自由地敞开。

    他的手触及拉链的那刻,她的脑子里绷断了一根线。

    “林辜月!”

    如同梦境中的高速失重坠落,时洇的声音让她猛然惊醒。

    她忍着隐隐作呕的不适感,发了疯般地推开李自良。

    “你等着坐牢吧。”

    看到时洇已经不再录像,在李自良迟来的恍然大悟中,她拉着宣阳,飞快地离开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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