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十章公爵夫人(2)
叶限经常和他们说伊丽莎白三号的事情。
沈嘉越纯当叶限在胡扯,还时不时打岔。但是林辜月很确信叶限真的来自伊丽莎白三号。以至于她觉得如果哪一天他们不会再在一起玩了,只会有一种原因,那就是叶限要回到母星去。
这个概念太深入她心,想着想着,忽然某一天,她泪眼婆娑地说:“那你回到自己的母星就没办法和我们玩了,对吗?”
叶限愣住,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大义凛然地说:“那算了,我不回去了。我还是想和你们两个一起玩。”
从那以后,林辜月很放心地觉得他们三个是不会分开的。
她不知道的是,现实里很多复杂因素造成的隔阂,都比地球到伊丽莎白三号的距离,还要遥远。
林辜月打了个哆嗦,裹紧了被子。
今年连十一月初都这么冷。
“辜月,起床了!”
“知道了!”
林辜月不情不愿地从床上坐起来,在衣柜前看了许久,最后选择穿上一双粉白格子相间的长袜,走向洗手间。
林妈妈路过,顺口问了一句:“今年也不想过生日了吗?公历农历都是?”
林辜月闭着眼睛刷牙,点了点头。
从去年起,她就打算再也不过生日了,今天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星期四。
一年过去,变化最大的是身体上的发育。
六年级开学的体检,林辜月现在比沈嘉越整整高了七厘米。
这七厘米的差距一度让沈嘉越很挫败。
但林辜月当然是很得意的,她有时候会故意用慈爱的语气,装作年长地在沈嘉越面前嘚瑟。
漱完口,洗了把脸,总算是清醒了。她走到客厅,打开大门,探出头往地上一看——不出所料,角落躺着一个巴掌大小、方方正正的盒子。
和去年一样。
她捡起盒子,回到房间,把盒子丢进床头的抽屉里。
里面还放着另一个,类似大小的盒子,没有拆封过。
她当然知道这会是谁送的。
沈嘉越的生日,也同样以这种形式收到了礼物。
他们都没有选择在今年的十月回礼,一年时间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足以消气。
但他们生不生气,也没差别。从那天以后,他们和叶限之间,只会偶尔从学校的表彰里,听到对方在市里、区里、校里拿了什么样的荣誉。然而,即使他们是面对面都走过,都不会再打招呼了,仿若陌生人,
总之,就变成这样了。
林辜月到校门口时,看见一个小男孩站在边儿上,圆滚滚的身影,犹犹豫豫地不敢进去。
“时墨吗?”她在背后问道。
“辜月姐姐!”小男孩欣喜地回头,转而向她投来求救的眼神,“你有多的红领巾吗,我忘记和我妈说了,她现在已经走了,我身上没钱买新的。”
“喏,给你。你以后可别丢三落四的,好歹你还是第一批少先队员呢。这都是我第二次在校门口看到你因为没有红领巾不敢进去了。”她从包里的侧面口袋抽出一条红领巾带给他。
“知道了姐姐!你真是比我亲姐还要好!”时墨高兴地绑好红领巾,跑进了校门口。
那可没有呢。时洇才会是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
林辜月边想着,边踏入校园。
六年级前的暑假,时洇和她提过好几次时墨。
因为时墨要来市一小读书。
时洇完全懒得细究和计较为什么她被丢到名不见经传的寄宿学校,而弟弟却被费劲地托关系塞进了全市最好的小学。
“虽然我和他关系不怎么样,但还是麻烦你帮忙关照关照他吧。”
时洇说。
后来,时墨当上了少先队员,时洇什么恭喜的话都没有和他说,却用零花钱买了十五条红领巾放在林辜月那里。
“墨墨总是丢三落四的,还胆小,将来你肯定会老在校门口碰见他忘带红领巾,还不敢进校门。”
“不过你也不能惯着他,可以先装作你也没有带,然后他实在着急的时候再给他,不然他不会长记性的。”
时洇又说。
林辜月心想,老是开玩笑说她很呆的时洇,其实才是最呆的那一个。呆得像一个理智情感互斥的矛盾体。
“铛铛。”
时墨不知道又从哪里跳了出来,吓了她一大跳。
“辜月姐姐,送你,生日快乐。”
他摊开手,一只纸着的胖鼓鼓的小兔子躺在他手心。
“谢谢时墨,不过,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林辜月笑眯眯道。
“本来是要忘了的,还好我昨天晚上偷偷翻我姐落在家里的的日记。”
“哇,你还偷看你姐姐日记啊。”
话音刚落,时墨便意识到了什么,睁大眼睛,两只藕一般又胖又白的小手捂住嘴,声音闷闷地从指缝中流出:“求求你了,帮我保密,不要告诉我姐姐,我再也不敢了。”
“偷看日记不是好孩子。”林辜月特意用严肃一些的语气说。
“知道了。你真的不要告诉我姐姐嘛。”时墨嘟嘟囔囔道,“我只是想知道她平时在想什么。妈妈说我们以前玩很好,可是我都不记得了。”
“那下不为例。再有一次,我真的要告诉你姐姐了哦。”
林辜月的语气忍不住软了下来。
普通的一天即将结束,放学到家后,林辜月接到了温澜的电话
“喔,郑克今年也帮你选了一本书当生日礼物,下次拿给你。”温澜在电话里说。
“好,我等会儿给他发短信感谢一下。”
俩人寒暄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林辜月想起温澜出中考成绩的时候,心情很差,于是她心想同龄人郑克或许更能开导温澜,于是联系了郑克,叫他来找温澜。
她原先担心这种擅自做主会不会是一种冒犯,但所幸那天,温澜和郑克聊到很晚才回家。到家时,温澜看起来很轻松,大约是已经想通了,给宋阿姨打了个电话,说不想去寄读一中了,愿意遵从志愿去县城那所严苛的寄宿高中。
上了高中远离家庭的温澜,看起来快乐了很多,周末回市区经常会来找林辜月玩。不过,到后面次数也少了,从电话里说的话来看,温澜应该都去找郑克玩了。
林辜月倒也不会因此沮丧,她知道同样辛苦的人,才会有相同的话可聊。毕竟郑克和温澜上了高中后,都很用功,因为他们约定要一起考到上海。
所以,她是很为他们高兴的。
林辜月在厕所看到那片湿润的暗红色时,才恍然大悟这两天小腹闷闷作痛的原因。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生理书,那是时洇给她的。
时洇的初潮在五年级就来了,来的那天她的爷爷奶奶不在家,又和妈妈吵了架,还好她在桦北上了生理课,所以并没有太慌张。至于时洇已经来月经这件事情,她妈妈是过了快三个月,发现家里卫生巾用得奇快,这才发现了。
林辜月听说这个故事后,说市一小还没有过生理课,后来,时洇就送给她这本生理书。
她去厕所,照着书上说的,换上了卫生巾。接着去父母的卧室,和林妈妈讲了这件事。
林妈妈从床上立刻起身,去厨房做了一碗红糖煮煎蛋。她说吃了这个,肚子就不会痛。
林辜月吃着这怪异味道的煎蛋时,林妈妈盯着她看了许久,严肃地说:“辜月真是长大了,但是不要学别人早恋,知道了吗。”
“知道了。”
“你班上有人谈恋爱是吧?”
“没有。”
“肯定有,我就说了,小孩子别去看那种言情小说,不要人没长大,就自以为长大了,干一些出格的事情。”
“真的不会”林辜月心里犯嘀咕,她也就一次在校门口买了本封面好看的言情小说,还没看两页就被抓包了,早知道她干脆就别买了,免得林妈妈从那会儿一直念她念到现在。
“小孩子只能干一件事情,那就是读书。其余的,长大再说。”
“知道。”
林辜月吸溜喝完红糖汤,老实地回答道。
做小孩真的很没自由。
这是她目前最大的想法。
林辜月从洗手间回到班上时,看到许俊杰那群男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包卫生巾,嘻嘻哈哈地围成一圈,大喊着“盛放的姨妈纸,快来看快来看”。
盛放安静地趴在桌面上,毛糙的头发在后脑勺显得阴沉。
林辜月已经很久没被他们欺负过了,但这只是因为她身边更多的是有礼貌的人并不代表他们这群人就此消失了,他们依然不会对其他人收敛恶意。
她打算和一直连任班长的罗琳报告,发现罗琳没在座位上,转了几圈才看到她一直在窗外注视这一切。
林辜月走到她身边,还没说话,罗琳便开口:“那包卫生巾是我借给盛放的。”
林辜月不作声地小小惊讶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没事,那我进去帮她。”
罗琳闭着眼,点了点头。
林辜月从后门走进去,直接从许俊杰手里拿走卫生巾,对他大声骂道:“你有病吧。”
“你流血也要用这么大的创口贴吗?”几个男生推搡着大笑。他们几个包括许俊杰,平时在班上,除了老师以外,天不怕地不怕的,越是好学生和班干部身份的人来管他们,他们就越起劲地嘲弄对方。
“这句话我会转告给胡老师。”林辜月说。他们怕老师,那她就把老师搬出来,没必要多费时间辩论,这是属于好学生的智取,虽然这句话讲出来一定会被那群男生鄙视,但架不住就是好用。
“你除了告老师还会干什么?”许俊杰果然很不屑道。
“告家长啊。你们要试试吗?”
听到这句话,几个男生便互相推着肩膀地走了。
再嚣张再暴戾的小学生,归根结底也就是小学生而已。不怕老师,那就怕家长,家长也不怕,那就怕警察,总之一定在怕某个大人。
林辜月在原地用力地翻了个白眼,结果翻得眼球痛。
她揉着眼睛,把那包卫生巾放进了盛放的抽屉里。
林辜月柔软的头发扫过盛放的胳膊,她听见她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谢谢你”。
声音小到林辜月以为那是她的幻听。
冬风割过脸颊,眼前是一片茫茫的白,上面的脚印深深浅浅,偶尔出现些许断了的树枝,一眼瞟过十分突兀。
雪花飘到林辜月的黑色羽绒服上,落成漂亮精致的图案,与小时候在绘画班所看过的图样别无二致。
走了许久,林辜月有些腿酸,寒气充斥着整个鼻腔,她顿了顿脚步,脱掉手套,从兜里掏出手机,却不知何时被冻得关机,反反复复试弄许久,终于看见oppo四个蓝色的字母跳出。
那阵子音乐手机广告在电视上霸屏,哪里都能听到戴着耳机的女孩一边骑单车一边哼歌。这成为林辜月最想拥有的一件东西。终于,在她又一次取得期末考全班第一后,妈妈送给了她。
林辜月很珍惜这部手机,一直到这次陪爸爸来北京出差,登机前的一个晚上,才小心翼翼地开机了。
拍了两张照片后,她觉得有些无聊,作为南方人每次看雪,都能新鲜个几小时,从高处望起来是极美又震撼的,但身处当中,除了白还是白,令人无措又迷惘。
再走了两步,意外的出现了一片未被人踩过的雪,看起来松软又平整,林辜月摊开双臂直直躺下,额前的洒着的阳光温度正好,她微微眯着眼睛,太阳的光泽在眼中的细缝里晕成一竖细条,即使如此也依旧灿烂刺眼。
她想起一年级的寒假,大家一起去了北海道。某顿晚饭后,大人正闲聊时,她一个人偷偷在居酒屋的房子背后看老板家的孩子打雪仗,等回去的时候,大家都不在了。她坐在墙根抱着膝盖,打算在原地等爸妈来接她。
林辜月开始在脑海里给自己讲《卖火柴的小女孩》,原本想着壮胆,直到小女孩冻死在那个寂寞的雪夜里时,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大哭,没有手套和围巾,连眼泪鼻涕都被冻住了。
“别哭了。”
是叶限。
林辜月哭到头晕,迷迷糊糊地看见了他,路灯照耀着飘落的白雪,在他身后翩翩纷飞。
“我没有吹火柴啊。”
她稀里糊涂地说道。
叶限拍了拍她肩膀上的雪,把自己手套和围巾脱掉给她戴上,牵起她的手,说:“我带你回家。”
回去后,林辜月被妈妈臭骂了一顿,委屈极了。叶限不知道又从哪里变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雪人,逗她开心。
林辜月觉得叶限就是这样的人,在海边,就如海一般,在雪里,就如雪一般,若是在昏黑的夜路上,那便如指明的路灯一般。
温柔得化进所有美好里。
林辜月想,自己可能早就没有真的生气了吧,大概沈嘉越也是。
但就是别扭。别扭得连一句问候都没有了。
谁都不低头。
谁都不去问真相。
明明他们曾经那么得好。
半分钟后,太阳被一片浓厚的云遮掩住,林辜月起身掩紧了围巾,重新戴好手套,离去,留下身后那凌乱破碎的雪地。
不知是天气太冷乐意出门的人少,还是因为林辜月住的这块地方有些偏僻,一路上也没见到什么人和车。好不容易找到了妈妈说的超市,她便朝着那方向走去,打算把妈妈要的东西买好,顺便再回回暖。
收银台的旁边,有一整架子的邮局发行的明信片和贺卡,她想了想,随便拿了一张明信片,和面包牛奶一起结账。
“见字如面。今天好像是北京最冷的时候,我吃了很不错的铜锅涮羊肉,排了好久的队,但真的很好吃。
“北京真大,世界真大,我走过的路,感受过的天气,不知是否也曾经有人在类似的时刻,崩溃地大哭,或者甜蜜地微笑过。
“最近,我开始迷恋几米的绘本,好喜欢《向左走,向右走》。我在想啊,假如今天走过的那条路发生过什么泣血般的故事,我就那么轻易地,走过了对别人来说很艰难的路,这种毫不知情的平淡心情,算不算是一种傲慢。
“或者说路过,本身就是一种残忍。看吧,世界真的很大,大到我无迹可循故事中曾经有过的点点滴滴。”
握着笔悬了许久,也不知道这封信是写给谁的。
林辜月捏起明信片,把这段子又看了一遍,脑袋里突然想起温澜说的“这个年纪的小孩,不矫情才是不正常”。
尽管不无道理,但是温澜富含经验和教训的评价,也很像是“残忍地路过”了林辜月独属于这个年纪的有感而发。
她叹了口气,把明信片放进了行李箱里折好的衣服中,好不让父母发现。
重新坐会椅子上时,她才看到,她的笔锋劲透过薄薄的纸片,在人造皮革的桌面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不过,应该一会儿就没了。
和所有路过的人,发生过的故事一样。
林辜月挺意外的,许俊杰竟然会叫她写同学录。
她潦草地把姓名那一格写了,几乎空白地还给了许俊杰,然后看着他的憋得涨红的脸,林辜月在心里暗爽。
后来,她发现,实际上,许俊杰不止给了她同学录,他把自己的同学录分给所有同学,就仿佛他是全班人缘最好的那个一样。不过大多数人都和林辜月,只写了名字,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写。
赵言冰和赵言清的同学录,她倒是写得很认真,背面的祝福语都写了有半页。
但她们问林辜月要同学录的时候,她撒谎说她没买。
其实她早就选好了一本,托时洇帮忙,让桦北的二班同学们写。
假装诚恳是一种高级敷衍。
林辜月越来越擅长卖弄周全了。
真虚伪。
就像她的爸爸妈妈。
林辜月在志励中学的校门口,和沈嘉越一起等司机来接。
沈嘉越问她考得怎么样,她回了一句“应该还行吧。”
“那就是没问题。”
“可能吧,起码我数学只有两道题不会,收卷的时候,我看到我后面的人空了大半张。”
“你说叶限他来考了吗?”
“啊,好热,我去买可爱多,你吃不。”
“干嘛转移话题,但是我吃。”
“还是香草味吧。”
“对对对,香草味就行了,随便什么冰淇淋都行,你快点啊。”
林辜月在小卖部没看到可爱多,于是选了三色冰淇淋,她最喜欢里面的草莓味。
结完账,她在门口看到了罗琳。
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和半生不熟的人打招呼对她来说是有点麻烦的,原本想偷偷溜走,刚迈了一步就被喊住了。
“辜月,你也来啦。”
“啊,嗯,对啊,好巧。”
“你觉得今天考得难吗?”
“还行”
“你着急走吗?”
“啊?没有。”
林辜月才发现自己的样子挺尴尬,还是一副想跑的姿态,没扭转过来。她正了正身子,重新站好。
“你在同学录里说我是一个好班长,是真心话吗?”
“当然是啦。”
她毫不犹豫地说道。
反应速度快到有点假。
罗琳笑了笑:“你很会说好听话。”
林辜月的脸僵住。
她能感受到盒子里的冰淇淋正在融化。
“没有,是实话。”
她说。
林辜月把盒子上的水望裤子上擦了擦,继续说道:“对于盛放来说,借卫生巾的你,是好人,骂走男生的我,也是好人。善意并不分高低。而且说实话,如果我真的那么勇敢,就会在看到的第一时间就出手,而不是犹犹豫豫地先来找你。我的英雄主义很投机取巧。”
罗琳一怔,转而又笑道:“你确实很会说好听话。”
“这会儿是夸奖吧。”
“一直都是夸奖。”
“那你也很会说好听话。”
准备告别的时候,罗琳说:“如果我们认识得早一点,或许我和你,会比赵言冰赵言清和你玩得更好。”
“其实你已经是我在市一小认识的第一个人了。”
罗琳呆住,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确实,那就不可惜了。”
“是啊。”
林辜月拜拜手,和她说了再见。
林辜月没说出口,当下玩得好不好,都与未来无关。
“一直”和“永远”是很容易产生的错觉。
认识得再早都没用。
她莫名对所有人际关系都变得悲观起来。
沈嘉越挖完最后一口香草味冰淇淋,把盒子递给她。
吃三色冰淇淋的时候,他们一直都会这样。
沈嘉越吃香草味,林辜月吃草莓味,叶限吃巧克力味。
其实叶限也不是爱吃巧克力味所以才吃这个口味,纯粹是因为沈嘉越和林辜月都不爱吃,所以他才吃。
叶限说,没关系,只要是冰淇淋他都来者不拒。
林辜月忽然没了胃口,把剩下的两个味道搅在一起,变得乱七八糟。
“你好恶心啊。”沈嘉越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林辜月若无其事地把混着两个味道的冰淇淋送进嘴巴。
她含含糊糊地说道:“我也想知道。”
“你说什么啊?天呐,我再也不要看你吃冰淇淋了。”
沈嘉越动作很夸张地往旁边挪了挪。
“我说——草莓味加巧克力味真的好难吃啊,你以后要看我都不给你表演,略略略。”
林辜月朝他做了个难看的鬼脸。
毕业考很平淡地结束了,内容比平时简单很多。
最后一天的毕业班会,林辜月很早就到学校了。
然后一直站在一班的门口。
没有多久,等的人就来了。
她神情自若地走到叶限面前,丛书包拿出一个图画本,语气似毫无波澜地说道:“留个纪念吧,祝你一切顺利。”
那个图画本里那是他们共同创作的,关于草莓兔和冰淇淋狗的故事。
“好,谢谢,你也是。”
叶限很平常般收下,仿佛她递给他的只是一颗普通的石头。
“这个故事我以后都不会再写了。再见。”
林辜月紧紧盯着那个本子,说完这句话,迅速地跑开。
她心里敲着鼓。
如果叶限会打开那本图画册,那他就会看到一张明信片,和两串电话号码。
毕业班会上,领完成绩,听完老师的感言,很快就散了。
林辜月被留下来,一起做最后的大扫除。
她呆讷地擦着玻璃。
有一道奇异的黑色污渍一直都擦不干净。
她听见后面后汽水滋滋啦啦的声音,转过头看见许俊杰拿着一瓶可乐站在她身后。
她有点无奈地说:“毕业的时候还要来最后一次?你打算泼我身上还是泼在我正在擦的窗户上?”
许俊杰握着可乐瓶,愣住了,然后说:“我没打算,你想多了,我是要自己喝。”
“哦,行吧。”
她不以为然地转过身,又开始认真地擦。
“让开。”
许俊杰直接从她手里把洗洁剂和抹布抽走。
他显然很用力,整面玻璃都在震,林辜月都担心下一秒玻璃就要碎了。
但还是没擦干净。
林辜月开始烦躁,没好语气地说:“你行了吧你,东西还我。”
许俊杰顿了一下,把东西放到桌面上。
“我刚刚真没打算泼你,还有窗户。”他冷不丁来这么一句话。
“行吧。我知道了。”
“道歉呢?”
林辜月觉得好笑:“你在和我要道歉?”
“当然。”
“向我道歉。”许俊杰重复说道。
她无语到说不出话来,边重新擦玻璃,边心里暗骂许俊杰有病,又开始用什么新招数烦人。
“向我道歉。”许俊杰又说了一遍。
林辜月忍无可忍地转过身:“你还好意思向我要道歉,我本来是不想和你说话的,现在有了,许俊杰,你这个王八蛋,我讨厌你,走开,你不泼我,我就要泼你了。”
林辜月威胁一般地提起水桶。
许俊杰闭上眼睛,说:“你泼吧。”
林辜月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拎起水桶去厕所换水,没有泼他,也没有再看他。
等她回来时,她发现,玻璃窗上的那道黑色痕迹已经没有了。
等长大以后,林辜月再回想起这一幕,猜想或许最后是许俊杰用可乐擦掉了那道黑色痕迹,有些脏污恰好可以用碳酸饮料清洁。当时她还小,没懂为什么许俊杰非要让她泼他。后来她明白了,他们这种人的世界只有两种身份,加害者和受害者,原来许俊杰是在抓住最后且难得的成为受害者的机会。至少在那刻,他在希望自己转变身份,成为一个可怜人。一个和别的同学一样,被霸凌、刁难的可怜人。
毕业的告别没有林辜月想象中的大张旗鼓和煽情,可能因为大部分人还是会在市一小直升划片的师泽中学见面,只有一小部分人会去私立中学,譬如志励。
林辜月是这么猜的。
直到她在□□空间上,看到赵言冰发的说说。
一桌好菜,配文“大扫除结束,最后的聚会,我会永远想你们的”。
照片拍得很草率,只有大部分同学的下半张脸,而且还有点糊。
还是能认得清,都是平时一些来往尚算熟络的同学。
林辜月没什么情绪,失落、愤怒、伤心,通通都没有。
林辜月是局外人啊。她总结道。
就像是对推理毫无兴趣的她,在看到柯南的凶手揭露时,只会有一种“哦,我知道了”的想法。
现在也是。
志励中学的录取以及分班名单,林辜月从头到尾看了很多遍。
一共七百六十四人。
有很多认识的人,她自己,沈嘉越,赵言冰,赵言清,罗琳很多很多。
除了叶限。
按照他的水准,如果去考了,那一定能考上。
答案只能是他根本就没去。
好烦,但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烦。
总之就是好烦。
林辜月静静地看着电脑屏幕,捏紧鼠标的手松开了。
她冷静地点了右上角网页的叉,接着把电脑关机。
手机振动了一下,打开看到是沈嘉越的短信。
“为了庆祝我们在一个班,我妈喊你晚上来我家吃饭,吃——烤——肉——”
实际上林辜月看到这条短信,才反应过来他们在一个班。
“知道啦。我现在就过去。”
她快速地打完字发送完短信,合上手机揣进兜里,出门。
林辜月怎么也不会想到,走出电梯后的没多久,她会在小区花园的乘凉亭看到温澜和郑克。
他们牵着手,坐在一起,靠在对方身上。
好像电视上的紫薇和尔康。
林辜月瞬间傻眼,趁他们还没发现她,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