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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五章议员赛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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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只有一个蛋糕啊——你们两个好小气。”有个男生说道。

    林辜月木着脸做不出表情,像是被套上厚重发闷的太空服,只有耳膜里的刮风声,听不见外界的声音。诚然,对于父母的缺席,她是十分习惯的。但对于面对众人,哪怕发问者本人都未必将这句质问放在心上,她仍然太在乎别人的感受和看法,是一个十足的新手,总是忍不住反省自己。

    时洇大声说道:“你有的吃就不错了,还好意思挑来挑去!”

    李凯咳嗽了两声,敲了敲黑板,上面是用粉笔写的大字——“祝时洇和林辜月生日快乐”。班上立即安静了下来。

    教室的灯已经关了,只有被蜡烛的火焰照着的时洇和林辜月才能被看清。林辜月羞愧万分,像有一万只蚂蚁在血液爬行。她想立马下台回到座位上,但时洇现在紧紧地牵住她的手,仿佛在告诉她:“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生日。”

    他生疏地主持道:“今天,是时洇同学,和林辜月的生日。首先我们先祝她们,生日快乐。”

    下面是整整齐齐的“生日快乐”。林辜月却觉得这句话只属于时洇,没有生日蛋糕的寿星,似乎就不算拥有可以得到祝福的凭证。她想,或许是老天安排好的,每个人一年只被允许过一次生日,沈嘉越和叶限又提前帮她庆祝了,所以到她真正生日的这一天,只能被爸爸妈妈遗忘。

    安静了几秒,李凯尴尬地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看了一眼,又念道:“现在,我们一起对她们唱生日快乐歌。”

    时洇小声对林辜月说道:“这家伙居然还准备了主持稿,算他有良心,平时没白对他好。”

    林辜月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生日歌结束,许愿时间。

    时洇确认林辜月也做出许愿姿势后,就闭上了眼睛

    而血管里蚂蚁一定忘记了往林辜月该许愿的手里运输血液,她在时洇闭眼的那刻,脱力般地垂下了手。

    时洇的头靠在交叉的双手上说道:“我的愿望是家人身体健康,还有,希望林辜月每天都开心——好啦,没啦,剩下第三个最重要的愿望送给林辜月许。”

    林辜月僵住。时洇真是个大笨蛋。

    她刚想说“要不然算了”,时洇便抓着她的手,定在胸前,半哄半命令道:“你许吧。再不许蜡烛都要烧光了,同学们等着吃蛋糕,快点了啦。”

    林辜月看了一眼班级前后门,依然空空如也。爸爸妈妈没有在关键时刻浑身是汗水和雨水地从天而降,她也没有在惊喜之中,感动地向他们扑去,再把委屈的眼泪擦在他们的怀里。这些温馨烂俗的剧情,都没有在她开始许愿前发生。

    “我也希望,时洇每天都开心。”她在心里说道。

    许完愿望睁眼,和过去几年不同,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爸爸妈妈,而是时洇。她满脸笑意,眼睛闪烁。

    时洇和时外婆一起分发蛋糕,林辜月找朱老师借了手机,破天荒地在除了周三以外的时间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喂?”

    “喂,妈妈。”

    “喔,是辜月呀,我还以为是你们班主任。今天怎么突然打电话给妈妈?”

    “妈妈,我”她应该提醒一句,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和爸爸说好都要来的,但是全都忘了。

    但是她从来不对爸爸妈妈撒娇和抱怨。

    措辞间,妈妈语速很快地说道:“辜月,妈妈这里还有急事,事情不着急的话我们之后再说。”

    “喔好的,没问题。”

    林辜月贴心地回复道,紧接着电话里只剩下没有感情的“嘟嘟”声。

    看吧,她果然不擅长撒娇和抱怨。

    方晓琪在教室里如坐针毡,她与时洇、林辜月的关系并不算好,尤其她还在那么多人面前把林辜月狠狠地骂了一顿。她拿出今天的生词作业,和周围同学特意说了句“学长学姐天天给蛋糕,我都吃腻了”,做好了不会被分到蛋糕的准备。

    在桌上出现了一片被切好的蛋糕时,她惊讶地抬起头,是时洇。

    时洇很别扭地说:“给你的。”

    “谢、谢。”字节从方晓琪的喉咙里生硬地跳出。

    “辜月说,都是辜月说的,可不是我。她说,那天看电影,朱老师给我们的椅子是你绕了路,抢在我们之前给老师的,所以我们才有椅子。还有那天,你本来要从辜月头上泼水,最后也只泼到脚背。她说,是你心软了,你不是坏人。”时洇用只有她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说。周边的同学都在快乐地讨论哪个蛋糕更好吃。

    “方晓琪,我们不会再变成那么好的朋友,但是我们可以不互相讨厌的话,还是很容易的。”

    时洇就跑开了。

    方晓琪呆住。她用叉子缓缓地叉起一口蛋糕,放在嘴里。

    她之前说吃蛋糕都吃腻了,也是好面子说的谎言。

    其实,她最喜欢吃蛋糕了。

    “不过,我可没有和你说过什么椅子的事情,是你发现的吧。时洇真是心软的人,就是嘴硬。”

    林辜月听完时洇的复述评价道。她们一人端着一叠蛋糕,走在了去六年级的路上。晚自习快开始了,时洇的爷爷奶奶分完蛋糕就都回去了。

    “我心硬着呢,要不是你叫我给她蛋糕,我才不会去。”

    林辜月笑了一下。其实不用她给予枢纽,两个心软的人也总有一天缓和的一天。不是非得和好,但把芥蒂消磨后,彼此都能好受些。

    到了六年一班的门口,温澜立马看到了她和时洇,拉着郑克的衣领跑出教室,到了走廊。

    温澜脸上的伤本就不是太严重,年纪小,代谢快,现在也都消肿了。她趴在栏杆上,往嘴里塞着蛋糕,没多久就吃完了。反看郑克,吃得慢悠悠的,好像蛋糕是什么需要反复品尝的琼浆玉液一样。

    “哥哥,你吃的好慢。”时洇忍不住说道。

    被点破的郑克转过身,背对她们,推了推眼镜:“我想吃久一点。”

    “听说郑克现在在辅导辜月初赛的作品。”温澜把无聊地纸盘叠好,转而又想起林辜月曾在车上说过她要帮宣传委员准备下个月圣诞主题的黑板画,又问道:“你不是要帮同学画黑板画?好忙啊。”

    林辜月摇摇头:“拜托时洇帮忙了。”桦北的班级黑板画从没有过评比,所以一直都是由各班老师定好主题后,宣传委员组织同学自行发挥的。

    “现在对辜月来说,还是写东西比较重要。就是可惜了,辜月也很喜欢画画的。”时洇附和道。

    “郑克哥哥说得很好,我学到了很多。”林辜月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其实,其实我现在发现,我好像也没有那么爱画画了。每次想到什么画面,第一反应是写下来,而不是画下来。看来,我也是三分钟热度吧。”承认自己的放弃,也是需要一定勇气的。

    “或许你热爱的一直只是创造故事。”郑克开口。

    林辜月抬眼看向他,心微微一动。

    恰好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几人都要准备回班。

    郑克突然说道:“辜月,要相信自己的热爱。别辜负它,也别辜负自己。”

    她懵懂地点了下头,这句话却是牢牢地记在心里了。

    回班的路上,林辜月细细琢磨,觉得郑克说得很对。

    别辜负热爱,别辜负自己。

    她想,她应该再也不会面对着墙壁和角落,一边玩赠品玩具,一边等爸妈回家了。

    就让爸爸妈妈的爱和她寂寞的童年一起了无音讯,那些本该有的关心和陪伴也让它下落不明吧。

    她想要走出困顿的玻璃橱窗,用笔写下自己的天空了。

    今天依然是值得开心的一天。

    林辜月对时洇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晚能睡个好觉。”

    “那一定是因为我为你许的愿望吧!”时洇笑得很开心。

    周六下午,沈嘉越下车后,林辜月看起来坐立不安的样子,叶限忍不住问:“你想说什么吗?”

    “我没什么。”林辜月看了一眼车内后视镜,倒映了叶妈妈精致的眼妆。

    林辜月从书包里,拿出纸笔,写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放在了叶限的膝盖上。

    字体因着急而有些歪歪扭扭,上面写着:“叶限,其实我真正喜欢的是创作故事,不是画画。我以后可能不能和你交换图画本了。”

    叶限扬了扬眉毛,说不清心中的滋味。他不希望,也舍不得他们的秘密到此结束。

    他偏头,林辜月正用抱歉但坚定的眼神看着他。

    好像拒绝不了这样请求的眼神。

    叶限不语,点了点头,把本子径直还给了林辜月。

    一阵沙沙声,本子又到了他的膝盖。

    “你生气了吗?”

    “没有。”叶限直接出声。

    “好吧”

    当叶限重重地关上车门时,林辜月知道,他果然是生气了。

    当林辜月打算花一周时间思考如何弥补叶限,请求他的原谅时,同一天的晚上,才吃完饭,她就接到了叶限的电话。

    “喂,请问林辜月在家吗?”听到叶限的声音时,她很惊喜。

    “叶限!”只高兴了一瞬间,她便试探道:“你不是生我气了吗”

    “我是生气了,非常生气,一整天都在生气。”

    “对不起但是我”林辜月没料想到叶限会这么坦白,原以为会和早上那样逞强。

    “但是,”他清了清嗓子,“我们不该让草莓兔和冰淇淋狗的故事就到此为止。”

    林辜月握紧了话筒,还没开口,对面的声音继续道:“你喜欢写故事,我喜欢画画,以后我会把你写的故事画成画。不过——我画得很慢,你也要写得慢一点。”

    “但你不是也很喜欢编故事吗,所以才有了最开始的星星。”

    电话另一边的叶限,把听筒贴到右耳上,左耳已经被捂温了。这是他想了一下午的方法,想要让故事继续,总需要用一点牺牲换得更值得的东西。

    他缓缓开口:“我可以再有别的故事,但这个,是我们一起的故事。”

    林辜月抿紧嘴唇听完,然后认真地说:“叶限,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对面的人笑了一下,然后又说:“大人们打算寒假带我们去北海道,你知道吗?”

    林辜月惊讶地睁大眼睛:“我还不知道!我爸妈没跟我说呀!”

    “到时候我们就能一起看雪了。”

    林辜月挂掉电话时,正好一抬头就从窗外看见云江的天空。云江是一个四季很含糊的城市,春秋都很短暂,冬天也从没有下雪。她以前一直很希望,长大后能去一个四季分明的城市,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光景。

    虽然现在想来,云江也很好,因为不下雪,冬天也绿意很盛,枝繁叶茂的,不会衰败飘零之意。但是,能过一个真正会下雪的冬天,那得多让人期待。

    十一月某个吃完午饭的中午,时洇拉着林辜月到了晒衣服的天台。

    时洇在地上折了两根狗尾巴草,对林辜月严肃地说:“没有香了,我们先用狗尾巴草吧!”

    林辜月一脸不明所以的呆样时,时洇说:“结拜啊!桃园三结义那样的结拜!虽然我们只有两个人,而且我怕痛,没办法歃血为盟。”

    “结拜啊!我不是和你说过了!”

    林辜月这才想起,时洇得知她们是同一天生日时,还说了一句:“人家刘关张结拜时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是我们已经同年同月同日生了!他们都要当结拜当兄弟,我们也要!”

    俩人煞有介事地把狗尾巴草窝在手里,面对水池,跪在地上,念着誓词。

    “我时洇。”

    “我林辜月。”

    “呃,水池之神为证!今天我要与林辜月结为异姓姐妹!已经同年同月同日生了,但是谁都不许挂掉,所以后半句先不用了。”

    “水池之神?”

    时洇抬起下巴,对面前的水池努努嘴。林辜月恍然大悟,然后跟着她说道:“水池之神为证,今天我要和时洇结为异姓姐妹,已经同年同月同日生了,然后谁都不许挂掉。”

    时洇满意地点头,然后拉着她,把狗尾巴草绑在水龙头上。然后两个人兴高采烈地下楼。

    林辜月后来回想起这天的时候,总觉得这氛围说不清哪里诡异,她也是稀里糊涂地和时洇结拜。不过她却发现,好像确实从今天起,比起朋友,她们更胜似家人。

    时间转眼到了今年的最后一天,十二月三十一日。

    桦北学生凌晨便陆续被喊起,学校租了大巴车要去云江市最近的那片海。浪漫的张白水校长说,希望学生们看到今年最后一轮太阳升起,完美地结束这一年。

    时洇打着哈欠,把书包抱在胸前,懒洋洋地躺在大巴座椅上,背才刚贴上,就被硬物硌到,一下子清醒了。

    “林辜月!你的书包挂件!放好!”

    林辜月一激灵,从迷糊中跳出。她也把原本放在背后的书包放到腿上,摩挲着挂件。

    这个小小的圣诞老人挂件,是圣诞节高低年级互换礼物的时候,温澜送给她的。高低年级抽签,恰好六年一班和一年二班是一对。班里又再抽签,在看到林辜月是十五号时,她立马找人换了号码牌。

    圣诞老人身上背的礼物袋,被黏着几个字母——“luna,merrychristmas”。想来也是温澜早早就准备好了给她的圣诞礼物。就算两个人没有被分到一起,温澜也会把这个礼物交到她手里。

    林辜月和时洇互相依靠着,半梦半醒间被老师喊醒下了车。

    “时洇,你舔舔嘴唇,是咸的。”林辜月说。

    海风把时洇的头发吹得凌乱,她舔了一下嘴唇,眼睛一亮,这算是真的醒了:“真的诶。”

    桦北几百号学生刚下车,就忘了睡意,脱了鞋,光脚踩在沙子上。跑着笑着在沙滩上打滚,这里简直是一个大号的沙乐园。

    天空从漆黑变成深蓝,朦朦发亮,有将要破晓之态。

    林辜月懒得闹腾,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突然,肩膀被人拍了拍,她一侧头,看到朱老师的笑脸:“辜月,刚刚去问了你的初赛结果,过了。”

    林辜月微微睁大了眼睛,早在心里埋下的那颗种子,此刻正含苞待放。

    “辜月!快过来!太阳要升起来了!”

    时洇在海天相连之处向她用力地挥手,朦胧的光笼罩着她。

    林辜月拎起鞋子跑到她身边,刚站稳步伐,一束明媚耀眼的光直刺入她眼睛,她不由得用手挡住,眯起了眼睛。

    “升起来了!升起来了!”

    桦北的学生们欢呼跳跃着。林辜月缓缓睁开眼睛,移开遮挡视线的手。

    一片通亮白净。

    那颗倾泻光亮的太阳,是他们唯一的光源,照耀着所有人满怀希望的面庞。

    “辜月,我现在好开心。”时洇说道。

    “我也是。”林辜月笑了笑。

    她真想把这幅景色拍下来永远珍藏。

    今年真是个好年,她拥有了最好的朋友和绝佳的故事。

    来年一定更好。

    那日的很多,都在后来无数次回忆中,变得更加记忆深刻。天是怎样的蓝,浪是怎样的翻涌,人潮是怎样的熙攘,小卖部的香肠是怎样的油香可口。

    都在大脑里如酿美酒般,越品越醇香。

    林辜月总会想起那个凌晨,她见过最明亮的太阳和最美的破晓。

    那么多令人难忘的瞬间,她最怀念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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